因為文化差異的關系,在一部分西方影評人眼里,華夏電影都是不太受待見的。
特別是那些擰巴的文藝電影。
譬如,王帥曾經在戛納上獲過提名獎的電影十七歲的禮物這部電影。
這部電影在華夏文藝圈里被奉為經典,很多導演看完以后都交口稱贊,覺得里面的時代背景很厚重,讓人忍不住就潸然淚下。
但是,國外的口碑卻很平平,甚至很多影評人在爛番茄上給這部電影打了1星的爛成績。
他們無法理解角色的思想和行為,更無法理解那些導演希望從角色和故事里要展現或表達什么東西,甚至劇情的那一部分催淚點,他們反復看了幾遍,依舊看不明白。
他們只覺得演員很鬧騰,突然生氣,突然哭,然后又突然和好……
鬧騰鬧騰著,這電影就莫名其妙結束了。
他們看得莫名其妙。
那是一種文化割裂感。
十七歲的禮物獲得了戛納提名卻沒有獲獎,最終敗給了一部名叫戈爾維婭的反戰片。
大環境的原因,畢竟03年那會,老美某個高級領導在眾目睽睽下拿著一袋洗衣粉,帶著一批嚼口香糖的士兵沖進了一個國家找違禁品,士兵們找了四十多天以后,終于找到了很多瓶能放廢棄口香糖的易拉罐,興高采烈地宣布“特別任務”結束。
很多電影人當時敢怒不敢言,在事情過去半年后,終于用電影的形式來批判著這一場“洗衣粉特別行動”。
戛納電影人們對著戈爾維婭一通狂吹,覺得這是一種精神,而十七歲的禮物這部電影差太遠了。
格萊茵作為熒幕的影評記者,被公司分配到了礦底的放映廳里。
小姑娘昨天在聽條消息以后,她覺得很委屈,她去過前幾年的戛納,正好看了那部十七歲禮物,把她看得云里霧里。
有一說一!
她實在是難以忍受那些亂七八糟的華夏文藝電影了。
她向公司申請來柏林是沖著德國導演羅勒的電影粒子科技來的。
再不濟也希望能去12號放映廳,能去看一看法國浪漫電影盜也行吧?
結果!
前幾天被分配到了戰國!
傻乎乎地看完電影以后暈乎乎地出來,覺得自己看了一坨包裝異常華麗的狗屎。
更無語的是,公司領導要求你得想辦法去吹這坨屎,再不濟也不能在展映期間罵這部電影,得壓著稿子,等電影放映完以后再罵。
FUCK!
大概,那個華夏導演又給公司塞錢了。
其實,這種情況很正常,大家跑來柏林除了拿獎以外,都是想方設法各種賣片,很多媒體自然都要提前打點好,至少不能在賣片的關鍵噴你電影吧,而且周藝林在柏林還有特別邀請嘉賓的身份,多多少少柏林的面子是要給的。
這種感覺讓她覺得非常難受,有一種被資本主義給壓迫的感覺,這種感覺還沒消退下去呢,在今天公司又分配她到礦底這部電影了。
好吧!
又是同一家公司出品的電影,小姑娘瞬間覺得自己生無可戀了。
來到6號放映廳門口的時候,格萊茵覺得拿著話筒,有氣無力,仿佛背著一百斤的擔子一樣。
這種狀態持續到她看到門口的那只“迎賓熊”。
迎賓的那只熊真的好可愛!
傻愣愣地站在那里舉著牌子,用一種茫然的眼神眼巴巴地看著所有人,配上那一張戴著熊耳朵的真誠帥臉,可愛得讓人很想就上去摸一把!
當準備走進放映廳的時候,格萊茵才知道那只“迎賓熊”竟然是電影的導演。
好吧!
今天你電影拍得再差,看在合影的份上,我輕點罵你。
格萊茵可愛地咬了咬筆,默默地做出了這個決定,然后走進放映廳。
走進放映廳瞬間……
她驚呆了!
想象中的空蕩蕩的情景并沒有出現,她甚至意識到自己可能都沒地方入座……
隨后一看后排的那些人,當看到夏洛特.賽莉的身影以后,格萊茵突然意識到這部電影也許跟自己以往看的那些華夏電影可能完全不一樣!
沒有首映發言,也沒有其他電影首映前的花里胡哨操作,在小姑娘剛坐下的時候礦底的首映就開始了。
……………………
“鏡頭太差。”
“打光亂七八糟。”
“畫面的穩定性太糟糕。”
“……”
電影首映開始了。
當鏡頭徐徐地落到一座礦地上的時候,周藝林臉色非常難看。
他對這部電影的第一印象感覺很差。
作為對鏡頭美學有極高要求的周藝林根本無法接受一部電影的開場拍成了這爛樣,更無法接受的是這樣的爛作竟然入圍柏林提名。
很荒謬。
電影開頭的讓周藝林覺得這部電影拍得非常寡淡,像是用DV機拍出來一樣,而且并不是正常拍攝,反倒像是偷偷潛入一座私人煤礦里去偷拍的電影。
“畫面太沒有藝術了!”
周藝林臉色再次難看了起來,喉嚨里仿佛咽哽著東西一樣,怎么吐都吐不出來。
他看到來來往往的工程車掀起了一陣陣塵埃,工人們連口罩都沒有戴,在塵埃中到處穿梭,一座座低矮的破爛煤房,甚至泔水桶里到處都是亂七八糟的菜葉,隔著屏幕都感覺到反胃,鏡頭下,你甚至能夠看到塵埃沾在DV機,怎么擦都擦不干凈,哦不,是攝影機上。
好不容易鏡頭稍微干凈了一點以后,周藝林又看到了幾個鏡頭下互相抽煙的打工人,他們操著一口方言,目光呆滯,充滿著西北老農民的樸素氣質。
周藝林只能用兩個字來形容,那就是老套!
臟亂差的人物背景,所謂的原生態表演,帶有雜音的天然音效,晦澀到聽不懂的鄉里方言……
00年之前,在海外倒有一些文藝片愛好者喜歡這一套,但隨著大量的這種畫面出現,這類電影在海外逐漸淪為三流作品,參展了好幾次都沒有被選上以后,華夏在03年以后就很少有導演玩這一套了。
周藝林想站起來離開。
但想到自己的身份,還是耐著性子,一點點地坐著,認真看著。
抖動的鏡頭逐漸拉到了三個人下井的“罐籠”中,狹長而又幽閉的井口深處,用了一種讓周藝林更加嗤之以鼻的一鏡到底的長鏡頭手法……
“想用長鏡頭的方式來炫技,證明這是一部電影而不是DV片,可是偏偏炫技的方式實在是太不專業了……”
像小孩子拿著垃圾攝像頭拍出來的視頻。
周藝林越看越無語。
看著長鏡頭慢慢深邃,這是要表達什么?
浪費了幾乎三十秒的正常拍攝時間,這三十秒的時間,能插入多少故事了!
“第二次看這個長鏡頭,我依舊感覺到驚艷!”
“這是一種暗示,暗示這三個人已經開始逐漸深入地獄,每一次鏡頭抖動,與光明的晦澀,都代表著不甘心……”
“同時也暗示在黝黑深邃的世界里,法律所代表的光明已經逐漸消失,人性被黑暗籠罩,開始逐漸被泯滅了!”
“這是一種很少見的拍攝藝術!”
“……”
周藝林聽到了一陣感慨聲。
他下意識轉過頭。
只見主席夏洛特.賽莉正盯著屏幕用英語喃喃自語……
喃喃自語完了以后,她又看向旁邊的一個禿頭片商。
“卓福林先生,這部電影其實很適合看第二次,每一次觀影,你都能從電影里看出不同的味道,不過,接下來所發生的畫面,我希望你能有一定的心理準備!”
看到這一幕,周藝林整個人都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