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車入屯,先到劉漢山家。
趙有財、趙軍等人下車,進屋探望劉漢山。走的時候給他家扔下半麻袋,大概四十多斤的熊肉。
然后,解放車一路開回趙家大院。
這才下午兩點多,下地干活的人還沒回來呢。李大勇、張援民緊忙往南大地去,留下趙軍、趙有財、趙威鵬父子和兩個老頭子在家做飯。
這時馬洋要回家,卻被趙軍給叫住了,趙有財也道:“小子,回去干啥去?晚上擱這兒吃,咱涮羊肉。”
“涮羊肉……”馬洋聞言,下意識地抿抿嘴唇。
可雖然心動,馬洋卻仍拒絕,道:“不得了,叔,我這就回去了。”
“回去干什么?”趙有財一手拽住馬洋,一手沖趙軍一揮,道:“去,去給你老丈人、老丈母娘請來,晚上都擱這兒吃。”
“爸。”趙軍笑道:“那我能請動嗎?”
以趙軍對馬大富老兩口的了解,自己這當小輩的去請,他倆肯定不能好意思來。
“那我去。”趙有財說著,沖趙軍抬手道:“你把摩托車鑰匙給我,我騎摩托去。”
“你騎摩托……”趙軍皺眉道:“就這幾步道兒,你騎什么摩托呀?”
“什么玩意幾步道?”趙有財沒好氣地說:“人你老丈人他倆不得下地呀?不得撈草去呀?我不得上地找他們去嗎?”
“對呀。”趙有財這么一說,趙軍也想起來了,昨天晚上睡覺之前,馬玲叨咕過,說白天下地的時候,碰著了王翠花和許小青。
趙軍正要回屋取鑰匙,就聽馬洋對趙有財說:“叔啊,那我攆李如海去,我跟他們上南大地。”
“去吧,孩子。”趙有財笑道:“跟他們說,讓他們今天都早點收工。”
馬洋答應一聲,撒腿就往院外跑。看著馬洋離去的身影,趙軍也是無語了。
這孩子去幫老李家干活,不幫他爸、他媽……
趙軍進屋沒多久,就拿著摩托車鑰匙出來了。趙有財伸手接鑰匙,往過一拽的時候,卻沒能把鑰匙從趙軍手里拽出。
“嗯?”趙有財一怔,就聽趙軍叮囑他道:“爸,你騎摩托注點兒意,別撞著人、撞著啥的。”
“我去你媽的!”趙有財大怒,一把將摩托車鑰奪過,隨即手往里一收,做出個要打趙軍的姿勢。
趙軍緊忙躲閃,躲過后轉身就往后院跑。
“小特么犢子!”趙有財甩了下手中鑰匙,便快步往倉房走去。
趙軍一到后院,就見大鍋都燒上了。
一口大鍋燒水準備收拾羊,三口鍋則用來焅熊油。
“嗎兒啊……嗎兒啊……”被擺上案板的大黑山羊,雖然四蹄被綁,但仍拼命地扭動著身體,發出不甘的叫聲。
“小羊、小羊你別怪,你是陽間一道菜。”趙威鵬一邊用碗底磨著侵刀,一邊叨咕道:“今年早早走,明年早早來呀。”
趙威鵬話音剛落,旁邊趙金輝便接茬道:“爸,你瞅你叨咕那嚇人。”
“嗯?咋嚇人呢?”趙威鵬一怔,就聽趙金輝笑道:“你小羊、小羊的,不知道還以為你要給我軍哥小舅子宰了呢。”
趙威鵬聞言哈哈一笑,眼看趙軍從前院過來,當即招呼道:“軍吶,來,跟金輝你倆給我把著羊。”
趙軍緊忙上前,按住了大黑山羊被捆在一起的四蹄。趙金輝也伸出一雙胖手,摁住了大黑山羊的脊背和后胯。
“來。”將盆放在大黑山羊脖子下的趙威鵬一聲大喝,一手抓住羊犄角,一手從旁邊水桶里抄起鐵刷子,狠狠在往喉嚨處刷了幾下。
鐵刷子一碰羊毛,刷子帶起的水珠瞬間化為黑水滴下。
趙威鵬胖手一抖,鐵刷子被丟進桶里,緊接著他抄起水舀子,舀水潑在羊脖子上。
水未落凈,趙威鵬一刀就刺了進去。
大黑山羊一聲慘叫,身子拼命地掙扎起來,趙威鵬雙手把著羊角,讓羊血通過刀把流進盆里,而趙軍、趙金輝一起用力摁著羊身。
好一會兒血流干凈,這大黑山羊才消停下來。
“這家伙!”趙威鵬松開羊角,感慨道:“這么能掙扎呢?”
“咱要殺它,它可不得掙扎嘛。”趙金輝笑著接了一句,卻見趙威鵬轉向趙軍,道:“軍吶,咱年前吃羊肉,也這么費勁嗎?”
“年前……”被趙威鵬這么一問,趙軍不禁一怔,他忽然發現過去這半年自家沒少殺豬宰羊。可殺豬都是大伙一起出力,宰羊卻……沒有印象了呢?
就在趙軍犯嘀咕的時候,趙有財騎著摩托車回來了。這老小子一路將車騎到后院,然后從車把上摘下一籃子遞給趙軍。
“這啥呀……哎呦。”趙軍接過一看,里面裝的是黃花香。
這是一種山野菜,學名莢果蕨,因廣東人極愛吃這個,所以又叫廣東菜。
“你老丈母娘給的。”趙有財道:“正好晚上咱涮鍋子里頭。”
“哎,爸?”趙軍忙問趙有財道:“我老丈人他們說來啦?”
“不來。”趙有財道:“二成子還劉包裹家,都幫你老丈人干活呢,晚上他們在你老丈人家喝酒,你老丈人就說不過來了。”
“啊,那行吧。”趙軍說著,忽然想起一事,道:“爸,你沒告訴他們一聲啊,說小洋晚上擱咱家吃啊。”
“說了,告訴他們了。”趙有財丟下一句話,便騎著摩托車回前院了。
這老小子是典型的好了傷疤忘了疼,這兩天在家沒事兒,就偷摸騎摩托四處擱屯子轉悠。
這邊殺羊不褪毛,而是直接扒皮。趙威鵬干這活不熟練,就由趙有財扒羊皮,而趙威鵬到那邊去跟他老爹還有邢三切熊肉、焅熊油。
“爸,羊油別喂狗。”眼看到了開膛那一步,趙軍緊忙叮囑趙有財,道:“給我留著啊。”
“你要干啥呀?”趙軍說要拿羊釣虎的時候,趙有財沒在后車箱里。但此時他一聽趙軍要羊油,就覺得是與打圍有關。
“月底我得上嶺南去呢。”趙軍道:“邵老爺子說的那大爪子,我得給它整走,要不耽誤抬那石龍。”
聽趙軍提起虎,趙有財知道這虎不能打,心里有些失望之余,再問趙軍道:“不能下炸子吧?”
下炸子用牛油、羊油都好,之前趙軍下炸子崩過境虎,用的就是趙有財屠牛所出的牛油。
“不能下炸子,人家沒說讓打。”趙軍道:“我尋思下挑桿子……”
“挑桿子?”趙有財聞言,小眼睛瞪得溜圓,道:“你凈特么扯淡,啥玩意能挑起來大爪子啊?”
“不用抓住它。”趙軍道:“挑它三五分鐘,驚它一下子就行,給它驚走三天五天的,趁這工夫我們就給石龍抬出來了。”
“那……嗯?”趙有財剛要說什么,卻忽然想起一事,他忙問趙軍道:“你擱啥挑它,能挑住三五分鐘啊?”
“呵呵……”趙軍一笑,往趙有財身旁湊了湊,道:“爸,你擱宋二大爺手里買那豹筋繩呢?”
隨著王海濤被抓,永安林區連環殺人案告破。雖然王海濤妻兒至今仍下落不明,贓款也還未追回來,但死者遺物已陸續返還給了死者家屬。
那宋老歪昔日用來套懸羊的豹筋繩,就落在了他哥手中。
宋二柱打更不打圍,他兒子宋鐵民是林場歸楞工人,也不懂下挑桿子是啥。
所以當趙有財帶著李大勇上門求購豹筋繩時,宋家父子幾乎沒猶豫,很干脆的就同意了。
“我去……”一聽趙軍惦記自己寶貝,趙有財張口就要罵,但卻被趙軍打斷,道:“爸,給那虎攆走,給石龍抬出來賣了,我給你買中華抽。”
“中……”趙有財一愣,就聽趙軍繼續加碼,道:“還有五糧液。”
“我看你長得像五糧液。”趙有財懟了趙軍一句,道:“你凈特么扯淡,那大爪子多有勁吶?那繩挑完大爪子,不白瞎了嗎?”
“爸呀,這不沒辦法了嗎?”趙軍道:“冬天還好說,咱找雪深地方陷它一下子。這前兒咋整啊,拿狗攆、人硬上也不是那么回事兒啊。”
“唉呀!”這時,趙有財嘆口氣,將手中菜刀砍在案板上,然后對趙軍道:“你月底上嶺南,咱這兩天套懸羊去?”
“行啊,爸。”趙軍道:“咱明天就去唄,早晨吃完飯,咱就上山。”
“那能行嗎?趙有財抬頭看看西落的日頭,道:“咱明天這時候上山,把挑桿子給它圍(wēi)上,完了后天早晨,它一放食就踩上了。”
“行,爸。這你要不說啊,我還真不知道呢。”趙軍如此說,趙有財冷哼一聲:“那你看,你才打幾天獵呀?我打獵前兒,還沒有你呢。”
“是。”趙軍笑道:“你一整七八歲就上山打獵,別說我了,連我老舅都沒有呢。”
“滾犢子!”趙有財一把抄起菜刀,嚇得趙軍撒腿就跑。
趙軍回到前院,將他今天抬的兩苗棒槌用擰開的干毛巾包好,然后放到冰箱保鮮層里儲存。
這跟傳統的青苔、松樹皮包裹法不一樣,但那苗小白龍月底就可能會出手。暫時在冰箱里放一段時間,是毫無問題的。
至于那苗倒拔毛,趙軍還沒想好該怎么處理。
收起這兩苗參,趙軍又拿出那苗銹參,用小刀削去爛銹的部分。
而就在這時,邢三拽門進來了。
“小子,這整啥呢?”邢三問,趙軍道:“今天抬這棒槌長銹了,我把它削吧削吧,完了給你們泡酒喝。”
邢三聞言,過來看了一眼,然后搖頭道:“上銹白瞎了。”
“嗯呢唄。”趙軍應了一聲,然后將削完的參用水洗了洗。洗去上面泥土后,趙軍將其丟進了大酒桶里。
等回過頭來,趙軍看剛才洗參的水舀子里,還有一截大概兩公分的參須。
趙軍將其從水中捏住,直接送進了嘴里。
趙軍輕輕咀嚼,微苦但回甘很強。
看趙軍舉動,邢三問道:“咋還吃了呢?”
“呵呵……”趙軍一笑,道:“我看看黃泥崗出的棒槌,跟那個地出的有沒有啥區別?”
說完這話,趙軍自問自答道:“感覺沒啥區別。”
“小子,那玩意能直接吃嗎?”邢三道:“你可別吃壞了?”
“那不能,三大爺。”趙軍笑著應了一句,卻見邢三一臉嚴肅地道:“我聽你大姥,王財主說的,以前……那是你大舅吧,那孩子后來沒了。”
“啊,對,我大舅。”趙軍點了點頭,他還有一個大舅叫王勇,不過很早就夭折了。
這時,邢三繼續剛才的話題,道:“說是有天沒照顧到他,那小子給你大姥藏的棒槌拿出來了,啃一口說啃塊皮呀,完了嫌乎不好吃,就扔一邊了。
這家伙可倒好,就吃那么塊皮哈,還沒過半拉點兒呢,你大舅鼻子就開始淌血,完了七八天沒睡覺啊。
你說厲害不厲害?七八天不睡覺還不困,找大夫看,大夫一問咋回事兒,完了就讓挺著吧,挺過勁兒就好了。”
聽邢三一開始說,王勇偷棒槌咬一口嫌不好吃的時候,趙軍還笑呢。可當聽邢三說到,王勇七八天沒睡覺,趙軍臉上笑容消失了。
“小子,你咋地了?”見趙軍臉色怪異,邢三緊忙問道:“是不是吃不得勁兒了?”
“不是!”趙軍轉頭看著邢三,搖頭道:“三大爺,要啃一口就能讓人七八天不睡覺的棒槌,那特么得是大仙童啊。”
“啊?”邢三一愣,就聽趙軍繼續道:“再就是五品葉往上的三龍。”
野山參補氣,主要是其成分中有一種活性物質叫人參皂苷。
有人說,參葉里的皂苷成分更高,可那沒有用。野山參補氣不是看皂苷成分多少,而且看這個皂苷的活性程度的高低。
一苗野山參所含的皂苷活性越高,它補氣效果就越好。
黃掌柜的老主顧,那個有錢的大老板求購三龍,就是因為三龍中皂苷的活性極高,能吊住他老爹一命。
“那正常。”面對趙軍的驚訝,邢三卻表現得很淡定,道:“那王財主當年那多Nb呀?”
說到此處,邢三抬手往屋外一指,指著遠處大山道:“山上有啥好東西,都得是他家的。”
邢三這話,趙軍相信。他記得王美蘭說過,十里八村打圍的打到獵物,都得送到她家去,讓她們家先挑。
王家瞧著好的留下,瞧不上的,獵戶再拖走自己處理。
但山牲口歸山牲口,那玩意也不值錢,可大仙童、三龍就值錢了。
這時,趙軍似乎想起了什么,他快步走到北窗戶前,輕輕敲了兩下玻璃。
雖然都五月末了,但山區晚上還都得燒炕呢。
北邊是背陰面,窗外封的塑料布也沒揭,要不趙軍就開窗戶喊趙有財了。
見趙有財、趙威鵬向這邊看來,趙軍連著向趙有財打了幾個手勢,意思是讓趙有財進屋。
“這一天吶。”趙有財雖然很痛快地就往前院走,但嘴里小聲嘀咕:“凈特么指使老子。”
很快,趙有財就進了家門。還不等他問干啥,就聽趙軍道:“爸,我三大爺說,以前我大姥家還有干貨棒槌呀?”
“那我不知道啊……”趙有財緊忙搖頭,道:“這我可不知道,真不知道。”
聽趙有財這話,趙軍、邢三齊齊一撇嘴,然后就聽趙軍追問:“爸,你說那棒槌,能不能讓他切片藏起來了?”
趙軍此話一出,趙有財小眼睛瞬間瞪得溜圓,剛從兜里掏出煙盒滑落在地都沒去管。
此時趙有財看著趙軍,趙軍也看著趙有財,爺倆對視一眼,雙雙邁步往東大屋走去。
抱歉兄弟們,說八點更新,又晚了。昨天進城買藥,又涼著了,昨天后半夜就發燒,今天又難受……
這一天,沒好了。那幾天陽,陽完了血壓高,今天血壓不高又發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