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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八章 召回京城

  清靈山。

  金剛寺。

  佛門魁首,武道圣地。

  江湖上許多俠義故事,都是從這里開始。

  這日。

  寺中鐘聲長鳴,香火鼎盛。

  知客僧在山道上站成兩列,方丈方正大師以及諸院首座,在大門口處躬身等候。

  早在數日前,金剛寺就暫停信眾進香,靜等東廠督公蒞臨。

  晌午時分。

  前方探查的武僧急匆匆上山,向方正大師匯報。

  「來了,來了,少說三四萬兵卒,烏泱泱望不到邊際!」

  「阿彌陀佛!」

  方正面色微變,轉頭看向戒律、藏經兩院首座:「方明師兄,切不可與督公沖突,莫要讓那廝尋到發飆的由頭。」

  「方圓師弟,督公若要去藏經閣,也無需阻攔,任憑他誦讀即可!」

  凈明身高八尺有余,滿臉橫肉,脖頸掛著串拳頭大玄鐵珠,聞言忍不住喝罵。

  「這般與閹狗姘合,焉能稱得上正道」

  「活著的才是正道!」

  方正說道:「師弟還是多讀經文,少修武道,盡早將心中惡氣散去,否則日后定生禍患。」

  凈明反駁道:「灑家日后生禍,也比師兄現在為禍要好!」

  「阿彌陀佛!」

  方圓說道:「師兄理解錯了,主持讓督公進藏經閣,并非懼怕,而是欲以佛法度化督公,此乃上等大善妙法。」

  方正微微一怔,連連點頭道。

  「貧僧就是這般想法!」

  正說話間。

  地面轟隆隆震動,遙望天際出現一道黑線,待離近了認出是重重疊疊的人影。

  「周」字旗號迎風招展,無需喊什么口號,也不用說什么威脅的話,就有漫無邊際的人海走過來,恐怖壓迫感就撲面而來。

  軍陣停在清靈山下,騎兵四下巡查,步卒安營扎寨。

  方正見此情形,連忙說道:「我等下山迎接督公。」

  縱使性子爆裂的凈明,也不敢再亂說話,個人勇武在軍陣面前,猶如螳臂當車。

  僧眾施展輕功,迅速向山下走去。

  剛剛靠近營寨,數百騎兵沖殺過來,為首的小將厲聲喝問。

  「軍營重地,靠近者斬!」

  方正雙手合十:「將軍,貧僧乃金剛寺主持,與督公早有約定,還請通稟一聲。」

  「原來是方正大師。」

  小將聽說過方正名頭,命麾下兵卒將僧眾包圍,親自回營寨通稟,片刻后出來說道。

  「督公有令,允許方正大師前往拜見,其余人在外等候!」

  諸僧面露慍色,他們在江湖上名聲赫赫,去哪里都受上等招待,何曾讓人扔在外面等候。

  「煩請施主前面帶路。」

  方正使了個眼色,今日無論受什么委屈,為了江湖安定也要咬牙咽下去。

  隨著小將進入軍營,見到正搭營寨的輔兵,以及正在操練軍陣的兵卒,身形不自禁的蜷縮了些,再無「神僧」氣度。

  軍營正中,一座玄色營帳。

  門口值守的東廠番子,見到方正后面露得意笑容,似是挑釁。

  加入東廠之前,他們就是江湖上的敗類、兇人,運氣不好遇到方正,連逃命的機會都沒有。

  「稟報督公,方正大師帶到了。」

  「進來。」

  周易隨意揮揮手,施展擒龍功打開帳門。

不經意間的舉動,讓方正心生敬畏,隔著兩三丈以真氣開門,難怪江湖傳言,東廠督公  真氣如淵如海。「貧僧方正,拜見督公!」

  「按照國朝律法,無官職、功名在身,見咱家須行叩拜禮。」

  周易說道:「方正大師是否遵守國朝律法」

  「貧僧謹遵律法。」

  方正話音一轉說道:「然而貧僧已渡入空門,不問俗世,只拜佛祖不跪官吏。太祖曾在金剛寺上香,寺中僧眾亦未曾下跪!」

  「咱家怎么能與太祖相比,只是與大師開個玩笑而已。」

  周易眼中閃過狠厲,笑著說道:「大師請坐。」

  「多謝督公。」

  方正盤膝坐下,雙手合十道:「金剛寺之名,源自金剛不壞神功,寺中有歷代先賢修行感悟,貧僧請督公閱覽。」

  「此事暫且不急。」

  周易說道:「咱家奉陛下命,清查江湖宗門盤踞一方,肆意圈占田畝卻不繳稅,此事大師有何看法」

  「督公,僧人出家后只拜佛誦經,不事生產,自是不需繳稅。」

  方正話音一轉,說道:「那些佛門之外的江湖宗門,經營鏢局之類產業,頗為富裕,理應依律繳稅!」

  周易明白,這是方正開出的條件。

  佛道二教支持清查田畝,還會幫著清查江湖宗門,然而要保證自身免稅特權。

  「大師好打算!這般做法,豈不是借朝廷之手清楚異己」

  「此乃兩全之法。」

  方正說道:「世上從未有僧人繳稅之說,朝廷強行征收,億萬信眾定會支持佛門,反對度量田畝甚至新政!」

  「哼!尋常百姓反對有什么用」

  周易冷聲道:「大師莫要想著攜民意自重,咱家只會覺得可笑,到時候抓幾百個鬧騰厲害的人,其他的也就鳥獸散了。」

  方正沉默不語,思索如何勸說。

  佛道二教執江湖牛耳,在天劍門覆滅之后,私下里已經碰過面。

  幾經商討,定出了謀劃,舍棄其他江湖宗門,以保證佛道二教的特權,天長日久江湖上再無宗門能與二教爭鋒。

  「咱家當年逃荒,幾乎餓死,幸好得了寺廟施粥方才活了下來。」

  周易緩緩說道:「自此咱家對佛門頗有好感,遇寺燒香,遇廟拜佛,所以大師所說之事,也并非不能商量!」

  佛道二教的影響力,遠非尋常宗門能比。

  大慶境內佛道信眾數以千萬,當真逼急了,暗中挑唆出大規模民亂,周易也不好說能穩妥處理。

  方正連忙說道:「督公請言明。」

  周易問道:「咱家請教大師,這江湖上明里暗里有多少宗門」

  方正稍加掐算:「數以千計。」

  周易又問:「其中有先天傳承的幾家」

  「不足二十。」

  方正說道:「督公可是尋求先天之法,寺中就有完整傳承,盡可誦讀,無有任何藏私!」

  周易微微搖頭,繼續問道。

  「先天真氣皆有熟悉,其中至陽至剛者又有幾家」

  「當下不足五個。」

  方正說道:「或許有遺落的先賢傳承,讓某個幸運后輩得到,這等事貧僧也不知。」

  周易微微頷首,那位絕非單打獨斗,否則可不會有天大圖謀。

  「若是再加上擅長驅使厲鬼呢」

  方正眉頭微皺,片刻后回答道:「此等宗門便只有一家,三陽教,其功法至剛至陽,其手段陰邪詭異。」

  周易說道:「咱家怎么沒聽過這名字」

「當年太祖定鼎天下前,曾與偽龍爭斗廝殺,那偽龍就是三陽教支  持。」

  方正講述道:「后偽龍戰敗,太祖登基稱帝,下令嚴查三陽教,將一應教眾盡數斬首,近乎滅了此邪魔外道。」

  周易詫異道:「為何是近乎太祖能滌蕩寰宇,還能奈何不得區區江湖宗門!」

  「三陽教傳承非凡,乃白蓮教分支之一。」

  方正說道:「太祖或能剿滅三陽教,卻奈何不得白蓮教,此乃邪道巨擘,傳承之久遠僅次于佛道!」

  周易眉頭一挑,豈能聽不懂方正話的意思。

白蓮教比不上佛道,太祖都奈何不得,區區東廠又能拿佛道如何  同時幾乎確定,后宮那位九成是三陽教余孽,或者說白蓮教逆賊,甚至陛下都可能知曉此事,當年為了活命選擇了聯手。

  「咱家與大師所說,莫要與任何人提起,否則有滅門之禍!」

  周易說道:「下面說稅賦之事,咱家會與陛下上奏,佛門號召信眾支持新政,理應減免部分田畝稅賦。」

  方正躬身道:「拜謝督公。」

  周易提醒道:「朝中會另有人上奏,限定僧人免稅田畝數額,大體與士紳相累,大師到時候需出聲支持!

  「佛門上下,無不是國朝精忠。」

  方正面露喜色,給予免稅數額,等于從朝廷、律法認可了僧人地位,即使因此失去些田畝也無妨。

  周易端起茶杯,說道。

  「三日后咱家登山拜訪,在寺中與大師辯經。」

  「貧僧隨時恭候。」

  方正起身告辭,臨近出門時忽然問道:「請問督公,當年向您施粥的寺廟是哪里,同為佛門弟子,貧僧應好生照料!」

  「鼎山,蓮花寺!」

  周易眼底閃過戲謔、當年蓮花寺非但沒施粥,反而命武僧將流民轟走。

  那時候年歲小,走的慢了幾步,狠狠的挨了幾棍子。

  原本想著領兵滅了蓮花寺,現在有方正以及江湖正道出手,站在一旁看熱鬧就行了。

  三日后。

  周易領兵登山,金剛寺內外遍布兵卒。

  縱使與方正通了氣,也需要提防圍攻、陷阱。

  金剛寺藏經閣待了小半月,見到了主動登門拜訪的長春觀主,于是東廠督公與佛道二教在大雄寶殿達成了協議。

  這時候,分不清誰是正邪!

  與此同時。

  戶部曾侍郎上書,佛道二教占據巨額田畝,且年年有大量百姓掛靠。

  應以士紳免稅之法約束,以免影響朝廷稅賦!

  正統帝聞言大喜,屢屢夸贊曾侍郎,不畏佛道二教,敢于說話做事云云。

  入京為官不足一年的曾志遠,成了陛下眼中的紅人。

  正統五年。

  勤政殿。

  正統帝翻看監察司秘奏,面露喜色。

  「陀江十二連環水寨,不尊朝廷政令,抗拒繳納漁稅,已盡數剿滅,所獲金銀六十七萬兩」

  「小易子辦事,甚合朕意!」

  正統帝合上奏書,自從年中開始,監察司就四處剿滅江湖宗門。

  明處有數萬大軍橫掃,暗中有佛道二教策應,任何膽敢抗稅的宗門,都會短時間攻破,落得個抄家滅族。

  滅了十二個宗門后,余者再不敢有任何異議,乖乖依律繳稅。

  如今周易開始圍剿各地水匪山賊,所獲雖不如江湖宗門,卻也解決了地方憂患,內帑又能有幾十萬兩銀子。

正統帝幾乎舍不得召周易回京  圓公公在一旁看的眼紅,天天抄家滅族,易公公得撈多少銀子,摸了摸袖口的銀票,將打小報告的心思按了下去。

  「時候差不多了,朕還有要事要辦。」

  正統帝吩咐道:「傳旨,令小易子盡快回京!」

  「遵旨。」

  圓公公剛剛退出殿外,魏公公立刻顯化出身影。

  「陛下,咱家在暗中盯緊了易公公,這是與他有過接觸的官吏。」

  「辛苦先生。」

  正統帝看過名錄,將姓名記在心底,這些人一輩子都別想入京為官:「文武都有,還都是名門之后,小易子心思可不小。」

  魏公公疑惑道:「陛下既知此事,為何還要縱容」

  「這世上誰又沒別的心思」

  正統帝將名錄放在一旁:「連枕邊人都如此,又如何能苛責一個外人,只要能好好辦事,朕自不吝賞賜!

  魏公公提醒道:「陛下愈發依賴易公公了,此番在外領兵三萬,乃國朝從未有之事。」

  「朕要做的事,也是國朝未有!」

  正統帝幽幽說道:「更何況內侍領兵,反而更放心些,一封詔書就能卸下兵權。換個國朝大將,朕寧可不管江湖宗門!」

  魏公公說道:「陛下還在擔憂北邊」

  「鎮撫司傳來消息,他在草原上建了座大城,近乎與京城規制一般無二,朕怎么能不擔心」

  正統帝嘆息道:「內憂外患,重重壓力,有時候朕都在想,要不將改革舍棄了」

  魏公公躬身侍立,他本可以不摻和皇家、朝堂爭斗,然而數次與正統帝交心閑談,慢慢從君臣變成了好友,方才屢屢主動跳入局中。

  「陛下既立大志,自當忍常人不能忍!」

  「先生說的不錯。」

  正統帝收拾心思,輕撫額頭白發:「韶光易逝,朕不可有絲毫懈怠,朝中萬事紛擾,便一件件厘清,一個個鏟除!」

  「欲平天下者,先掃一屋!」

  「如今田畝清查已近尾聲,朕推行新政之前,理應先將自家屋子清掃干凈」

  魏公公說道:「陛下,那為何此時召回易公公,將他放在外面,待宮中事了后再召回更為穩妥。」

  正統帝轉頭看向坤寧宮方向,微微搖頭道。

  「放心,小易子聰慧,不會與她聯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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