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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四章 昭然若揭

  京營。

  車轔轔,馬蕭蕭,喊殺聲陣陣。

  中軍大帳。

  平西王眉頭緊皺,看著桌上大慶地圖,上面有黑紅二色標記。

  紅色為與馮家有舊的將軍、總兵,連黑色數量的三成都不到,更何況有舊不代表會聽從平西王命令。

  大慶連續兩代皇帝滅國開疆,國運昌盛,民心所向,無人能取趙家而代之。

  「當年太貪功了!」

  平西王無奈搖頭,有些后悔覆滅大月國太快,應該多拖三五年時間。

  向朝廷要兵要糧,從軍中挑選忠心者培養,慢慢將征西軍變成馮家軍,今日形勢會好很多。

  這時。

  門外傳來傳來稟報聲:「王爺,世子求見。」

  「讓他進來。」

  平西王心生疑惑,京營重地,假裝紈绔的馮澤應當遠離,免得讓監視馮家的太子發現端倪。

  馮澤并非一人進來,身后還跟麻衣漢子。

  漢子頭戴斗笠,看不到面孔,肩寬體碩,站在原地比馮澤高出半頭。

  「拜見父親。」

  馮澤說道:「吳公公傳出消息,那閹狗拒絕了聯手,一心輔佐陛下。」

  「果然不出所料。」

  平西王說道:「他身兼東廠督公、內侍司總提督兩職,已然達到權勢巔峰,與本王聯手后所得也不會太多,又何必犯險」

  馮澤說道:「那閹狗做陛下的刀子,將來不會有好結果,難道他就寧愿引頸就戮」

  「他信不過本王,」

  平西王不相信周易會有忠心,內侍連親族、香火都舍棄了,又怎么會忠心于某個人。

  「有沒有那閹狗,父王都要搏一搏。」

  馮澤說道:「如今是最后機會,待陛下清理了宮亂,再革新吏治稅賦,成了明君圣主,馮家再無任何活路!」

  明君圣主四海臣服,只需一道旨意,馮家就抄家滅族。

  平西王猶豫不決,他畢竟是正統帝心腹臂膀,死后或許能供奉太廟,在國朝史書上立傳。

  「陛下成了明君圣主,為了君臣名聲,或許就不在意馮家了!」

  「以前會君臣相得,如今鎮北王是前車之鑒。」

  馮澤肅然道:「再者,孩兒為了馮家裝瘋賣傻,已然過夠了生死懸于人手的日子!」

  「為了馮家,你受苦了。」

  平西王嘆息道:「可惜那閹狗膽子小,沒有內侍司聯手,縱使僥幸事成,單憑馮家也難行廢立。」

  「宮中可不止有內侍司。」

  馮澤說道:「那閹狗權勢再大也只是個奴才,哪里比得上坤寧宮貴人,事成之后,由她出面令皇子監國,定能穩固朝堂。」

  平西王說道:「你說與皇后聯手」

  「皇后身陷死局,正是雪中送炭之機。」

  馮澤說道:「且皇后想要監國攝政,必須倚仗父王支持,也就不怕她將來反悔!」

  平西王皺眉道:「邪魔外道,很難說有多少信用。」

  「父王,正義屬于勝者!」

  馮澤勸說道:「當年太祖起兵之初,得了圣火教支持,在前朝眼中亦是邪魔外道。」

  平西王沒有點頭,而是看向陌生漢子。

  「此人是三陽教的高手」

  漢子聞言掀開斗笠,臉上紋滿了刺青,有天狼嘯月,有雄鷹展翅,亦有諸多詭異符篆。

  平西王恨聲道:「異族!」

  大慶自開國之初,便與異族連年戰爭,平西王在邊疆領兵作戰,不知多少袍澤死于異族之手。

  若非此人是馮澤帶來,直接讓人砍成肉泥了!

  馮澤介紹道:「父王,這是天狼族本心大上師,如今在鎮北王麾下聽命。」

  「鎮北王!」

  平西王雙目微凝,心中閃過諸多念頭,其中最為駭然的就是鎮北王早有不臣之心。

  大上師等同于大慶國師,且異族行政教合一之法,其權勢近乎與天狼王等同。

  當年攻破天狼金帳,鎮北王傳回消息,本心死于大軍圍殺!

  本心微微躬身,雙手抱拳,用極為熟練的大慶官話說道。

  「拜見平西王。」

  平西王問道:「鎮北王滅了天狼國,大上師為何會歸順」

  本心回道:「狼族歷來崇拜強者,況且為了血脈延續而卑躬屈膝,算不得什么。」

  平西王壓下心中怒火:「說說鎮北王的條件」

  本心回答道:「北疆三府大都督,總攬軍政!」

  「不可能!」

  平西王看向地圖,鎮北王封地也就是原天狼國,中間數條山脈連綿成線,乃庇佑大慶的天險。

  北疆三府割出去,鎮北王大軍隨時可揮師南下。

  本心說道:「這是趙家的天下,何必這般在意,有了北疆大軍支持,誰敢反對王爺攝政」

  「怕不是鎮北王第一個跳出來,打著清君側的旗號,入京勤王!」

  平西王說道:「朝廷不可能失去北疆三府,不過本王可以答應,事成之后,朝廷不在理會北疆動作。」

  本心搖頭道:「當下朝廷也無力管轄北疆。」

  漫天要價,坐地還錢。

  平西王與本心來回扯皮,你加我減,你退我進,討價還價了許久才定下了章程。

  誠如本心所說,大慶又不是馮家的大慶,談不上崽賣爺田!

  皇后更不會反對,已然近乎山窮水盡,縱使賣了北疆三府也愿意,大不了南遷京都劃江而治。

  「貧僧這就回稟鎮北王。」

  本心微微躬身,戴上斗笠離開軍帳,得了平西王印信自然暢通無阻。

  軍帳中,僅剩父子二人。

  平西王沉默許久,嘆息道:「你做事也太莽撞,竟與鎮北王搭上線,直接將本王逼至絕境。」馮澤帶本心進軍帳那一刻,平西王再無其他選擇。

  「尋常人做事,往往逼迫至角落,方才謀劃反擊之法,美名其曰背水一戰,實是已然輸多贏少!」

  馮澤說道:「兒臣則順時而動,應勢而為,不拘于常理,不敢說十拿九穩,至少遠勝過死中求生。」

  平西王問道:「何謂天時」

  「陛下為求圣明,立志革新稅賦,拿官吏、世家的利益分給百姓,甚至想著官紳一體納糧,已然失了士族忠心。」

  馮澤說道:「成事之后,允諾不再丈量田畝,更不會向士紳收稅,朝堂定然安穩!」

  平西王微微頷首,話音一轉。

  「革新稅賦究竟是好是壞」

  「于國于民有利,于私有害!,」

  馮澤說道:「兒臣觀史有感,國朝三百年之劫,便出在這土地上,陛下革新稅賦或可為大慶延綿百年。」

  平西王又問道:「既是善政,將來國朝安穩,能否繼續推行」

  誓言就是用來違背的,平西王可以與異族聯手,自熱能向士紳收稅。

  馮澤搖搖頭,說道。

  「父王若有意于大位,百姓不造反,怎么會改朝換代」

  值殿監。

  十八干兒左右簇擁,諸多老太監躬身聽令。

  「小印子與溫先生值守養心殿,小忠子與余公公值守勤政殿,小云子與洪公公值守上陽宮」

  周易逐個吩咐,皇宮所有大殿都有人值守。

  一老一少,互補不足,又互相監督。

  周易肅然道:「事關重大,爾等定要睜圓了眼睛,日夜不休,任何動靜都不能放過。」

  溫同知活的年歲久,見多了宮中斗爭,沉聲說道。

  「督公,可是后宮有變」

  周易問道:「溫先生怎么確定是后宮」

  溫公公說道:「咱家聽督公部署,看似任何地界都有顧及,實則將坤寧宮死死圈住,再者皇后娘娘出身江湖,結果就不難猜了。」

  「溫先生不愧是讀書人。」

  周易瞥了眼所有人,見他們眼神閃爍,顯然對坤寧宮心有懼意。

  大慶皇后,先天宗師,任一身份都堪稱絕頂,與周易相比只高不低,如何能斗的過。

  亦有內侍雙目放光,恨不得宮中大亂一場。

  亂了,才能更快向上爬!

  「爾等放心,咱家從不做沒把握的事。」

  周易說道:「此乃陛下旨意,坤寧宮那位已經末路,只需好生做事,日后自有賞賜!」

  言語間隱含警告,眾人連忙說道。

  「遵命!」

  入夜。

  冷月寒霜,秋風蕭瑟。

  周易站在上陽宮樓頂,此乃皇宮最高處,可俯視所有宮殿。

  坤寧宮方向,燈火通明,人影幢幢。

  「娘娘還是不甘心啊!」

  周易眸光淡漠,陛下或者皇后并無太大區別,甚至稍稍偏向皇后,然而他只站在勝利者這邊。

  「二十余年夫妻,早知曉互相底細,根本拿不出任何奇兵,唯有真刀真槍的拼大勢。」

  大慶朝,論底蘊誰能與正統帝相比!

  又過了幾日。

  正統帝托病不出,一應事務交由四位閣臣處理。

  首輔楊思曾任帝師,有從龍之功,自是支持正統帝。

  奈何正統帝在任六年間,夙興夜寐,宵衣旰食,朝中大小事務都經手決議,內閣成了傳聲筒。

  以至于楊思權力大減,無力壓制另三位輔臣。

  閣臣尚且內斗,更勿論三省六部,更是斗的不可開交。

  今日吏部阻戶部官吏升遷,明日戶部削減兵部糧餉,后日兵部大老粗在勤政殿暴打禮部老孺。

  朝堂亂成一團,宮中反而愈發寂靜。

  坤寧宮緊閉門戶,莫說值殿監內侍,連御用司都阻攔在外。

  顯然提前備下吃喝用度,唯恐中了不知名奇毒。

  值殿監。

  御用司鐘公公跪在地上,苦著臉匯報。

  「啟稟督公,咱家將毒下在了碗口、壺蓋,奈何送不進去。」

  「成了能少死些人,不成也無妨。」

  周易站在大勢堂皇的陛下這邊,卻也不會忽視陰謀詭計的用處,歷史上許多巨大變故、轉折,源自小小一支毒箭一碗毒酒。

  鐘公公退下后,小印子低聲說道。

  「干爹,坤寧宮油鹽不進,干脆帶人破門沖進去!」

  「且不說娘娘位列先天,又有三陽教高人坐鎮,咱家當真帶人踏破坤寧宮,明兒就拉去菜市口斬首。」

  周易說道:「娘娘只能暴斃,或者謀逆受誅!」

  小印子思索許久,說道:「干爹說得對,陛下一心做明君圣主,容不得自己有污點!」

  周易詫異道:「你這廝變聰明了」

  小印子忽得脊背發涼,上個聰慧的小曲子,莫名死于山賊之手。

  「干爹謬贊,此事聽少爺說過,可不是咱家能琢磨出來。」

  「原來是平安。」

  周易問道:「咱家公務繁忙,‘也不知近些日平安在做什么。」

  小印子連忙匯報:「少爺在京中廣交好友,上至世家公子哥,下至車船腳牙,號稱朋友遍京城!」

  「你這廝莫要為他遮掩。」

  周易說道:「世家公子可看不上咱家,定是貪花好色的庶子。至于車船腳牙下九流,頂著平安好友的名頭,不知害死多少百姓!」

  小印子問道:「干爹,需不需要咱家清理一番」

  「等養肥了吧。」

  周易說道:「干巴巴的沒有油水,總不能讓辦事的番子,連車馬費都撈不回來。」

  正說話時。

  外面傳來內侍聲音:「督公,少爺在宮外邊,說有要事匯報。」

  「這人當真是不經念叨。」

  周易吩咐道:「小印子去帶平安進來,他將來要入閣拜相,提前熟悉熟悉宮禁也不錯。」

  皇宮嚴禁外男入內,然而值守內侍都是周易的人。

  陛下知道此事,至多苛責幾句。

  這正是周易想要的,每次立下大功之后,再犯些小錯,好陛下寬心。

  約么一刻鐘。

  周平安換上內侍衣衫,跟在小印子身后來到值殿監。

  「拜見爹爹。」

  「無需多禮。」

  周易抬抬手,真氣隔著丈遠就將周平安托起,有意無意間在內侍面前顯露實力。

  周平安起身,看了眼左右內侍。

  「你們先下去。」

  周易揮揮手,殿中只剩下父子二人,問道:「平安有什么事」

  「昨晚與王家老三聽曲,他醉了之后與孩兒吹噓,說有大人物允諾,稅賦指定改不成了。」

  周平安說道:「孩兒今天與牙行朋友打聽,市面上的田畝,近些日漲了三成還多。」

  「嗯」

  周易雙目微瞇,心思電轉,忽然說道:「前些日,平西王讓人帶話,說是聯手行大事,咱家拒絕了!」

  周平安皺眉沉思,片刻后說道。

  「誅九族的大事輕易暴露于爹爹,絲毫不留退路,其心昭然若揭。無論爹爹答應與否,馮家都會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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