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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六章 建元隆慶

  「你不要過來啊!」

  年輕內侍驚聲尖叫,試圖引起附近人注意。

  「桀桀桀!」

  怪笑聲中,周易一步步靠近,一把抓住內侍脖頸。

  「咱家真氣籠罩四方,任憑你喊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你,早些去下邊也能早投胎!」

  年輕內侍臉憋的通紅,感覺磅礴真氣涌入體內,經脈臟腑承受不住,轉瞬化作粉碎。

  真氣在尸骸中流轉,慢慢將骨骼碾碎,只剩下一張完整皮囊。

  周易拎著皮囊來到水井旁,嘭的一聲皮囊爆碎,膿血碎骨融入水中,年輕內侍徹底消失在人世。

  「這化骨功,當真是毀尸滅跡的上好法門!」

  回到屋舍。

  周易對著銅鏡,映照出年輕面龐。

  「十四年了,咱家從未露過真容,一直頂著張虛假面孔,會不會忘記自己是誰」

  沉默半晌,周易取出易容膏涂抹。

  原本七八分相似面容,變成了九成九,縱使親爹娘也不好分辨真假。

  「自此以后,咱家就是小山子了!」

  小山子原名李大山,原本是混跡京城的閑漢,無所事事,做些偷雞盜狗的勾當過活。

  周易意外見到李大山容貌,命依附監察司的賭檔使了個手段,誘使李大山欠下了巨額賭債。

  李大山沒錢償還,賭檔威逼之下,不得不賣身內侍司償還。

  這是周易留下的后路之一,本是為了防范正統帝,即使大軍圍城也能改頭換面脫身,未曾想這么快就用上。

  「青陽、本心這么快趕到,內侍司或者監察司絕對有內鬼!」

  周易眼中閃過厲色,這世上沒人能欠咱家的債,不管過去多久都得逐個要回來。

  「平西王,皇后,鎮北王咱家只要不死,那就永遠不會輸!」

  忽然。

  一陣陰風吹過,讓周易脊背發涼。

  「誰」

  周易倏然回頭,身后空蕩蕩什么都沒有。

  「這是第二回了!」

  「總感覺有人盯著咱家,莫不是殺的人太多,有人怨氣重化作陰魂厲鬼,纏著咱家不放」

  周易念及至此,不禁眉頭緊皺。

  改頭換面能瞞過活人,對陰魂鬼物效果不大,鬼物能感應活人陽氣、血氣,年老體衰則氣血衰弱。

  周易長生不死,氣血恒定,甚至隨著武道修行愈發強盛。

  「得尋個法子遮掩,三陽教擅長煉鬼驅鬼,說不準會在宮中放幾頭陰魂,四處游蕩巡邏!」

  正思索時。

  房門嘭的讓人踹開,幾個內侍呼啦啦沖進來。

  為首的內侍名叫小文子,平日里辦事利索,又懂得孝敬銀子,周易親自提拔為值殿監主事。

  「仔細搜!」

  小文子命其他人搜查房間,自己負責審問:「咱家問你,有沒有聽到不尋常動靜」

  「回稟公公,咱家什么也沒聽見。」

  周易嚇得哆哆嗦嗦,雙腿一軟跪倒在地。

  小文子雙眼微瞇,仔細打量周易,只覺得有些面善,或許是平日里當值見過幾面。

  房間面積不大,搜查很快結束,自然沒有藏著任何人。

  小文子說道:「今晚警醒些,聽到任何不尋常動靜,立刻上報值殿監,皇后娘娘重重有賞!」

  「小的明白。」

  周易將幾人送出去,出門口前,摸出一張銀票塞到小文子手中:「公公,敢問督公那邊」

小文子瞥了眼銀票,區區  二十兩面額,有些嫌棄的收入袖口,冷聲說道。

  「自此以后,再沒有什么督公了!」

  「多謝公公提點。」

  周易躬身站在門口,目送小文子離開,直至幾人進了其他房間,才慢慢直起了腰。

  「這世道變得真快!」

  宮里邊做事,必須要學會審時度勢。

  東風強則順東風,西風強則順西風,做個隨時倒的墻頭草,總好過莫名失足落水。

  周易不用想都知道,內侍司、監察司大部分人都叛變了,或者說他們根本沒有效忠過。

  唯有依附周易的死忠,之前得了多少權勢、好處,現在全部都得吐出來。

  仰頭望天,皓月當空。

  「咱家倒要看看,換誰坐上東廠督公之位!」

  寅時。

  天色將明。

  一連九聲鐘響,驚醒了整個京城。

  卯時。

  周易換上喪服,來到皇宮東門當值。

  小山子武道天賦低劣,又不勤奮練功,分配到最苦累的大門口站崗。

  其他地界當值,多數時候都能偷懶。

  宮門口連通內外,代表著皇家顏面,必須腰板挺直的站六個時辰,非必要連話都不能說。

  今天宮門外很是熱鬧,大大小小的文武百官,等著宮里邊傳詔。

  先前已經有人進宮了,如親王國公閣老尚書等等,正在宮中商議先帝發喪、新君即位事宜。

  百官按照親疏遠近,各自派系,湊一起竊竊私語。

  「陛下怎么忽然就崩了」

  這是所有人的疑惑,正統帝瞞著百官出宮,本想將皇后、三陽教一系鏟除干凈,未曾想失了手。

  信任的平西王造了反,不被信任的周易戰到最后。

  大忠似女干,大女干似忠,莫不如是!

  辰時左右。

  禮部盧尚書走出宮門,面色陰沉,輕咳一聲說道。

  「聽旨。」

  百官呼啦啦跪倒一片,也沒人敢高呼萬歲,陛下不久前才崩了,喊這話忒不應景。

  「朕入繼大統,獲封宗廟」

  開篇一句話,眾人立刻知道是遺詔,有情感比較豐富的官員,已經淚流滿面,嚎啕大哭。

  「過求圣明,致閹人誑惑」

  周易聽到這句話,幾乎忍不住跳起來,將遺詔撕成粉碎。

  「十三皇子趙忱,任孝敦厚,德行天成,必能克繼大統」

  哭聲戛然而止,百官面露疑惑。

  大皇子乃皇后嫡出,二皇子、五皇子素有賢德之名,即使才滿周歲的十九皇子繼位,怎么算也輪不到十三皇子!

  滿朝文武都知道,十三皇子有腦疾,十六歲與尋常人家三四歲一般。

「文武群臣,協心輔理。宗室親王,毋離封域。巡撫總兵,安撫軍民。地方官吏,俱免進香  詔諭天下,咸使聞知!」

  盧尚書念完遺詔,目光掃過群臣,眼中閃過悲慟、無奈。

  「都起來吧,等候陛下召見。」

  禮部祁侍郎說道:「大人,下官從未聽聞有癡愚者為人君,且未有這般潦草登基,不合禮制啊。」

  「你懷疑遺詔是假的」

  盧尚書很是隨意的將詔書遞過去:「祁大人可以當場檢驗,若是發現缺漏,本官與你一同去宮中對質!」

  「這」

  侍郎咽了口唾沫,盯著詔書看了許久,最終頹然嘆息。

  遺詔九成九有問題,正是留名青史的好機會,然而再念一百遍四書五經,也不敢去檢驗。

  「你們誰有疑惑,都可以檢驗遺詔。」

  盧尚書說道:「如若無人反對,那就由十九皇子繼位,后世史書如何寫,諸君應心中有數!」

  聽到這話,幾個年輕官吏躍躍欲試。

  旁的老臣連忙拉下,低聲說了幾個詞「誅九族」、「闔家流放」、「妻女充入教坊司」,立刻澆滅了雄心壯志。

  史書罵名,終究抵不過九族性命!

  「那就等著吧。」

  盧尚書閉目沉思,待新君繼位之后,便遞交乞骸骨的奏折,回江南老家養老去。

  直至晌午。

  百官等的著急上火,終于有內侍出來。

  「陛下召見。」

  盧尚書當先一步,百官緊隨其后,一路向勤政殿走去。

  周易默默的站在宮門口,心底已經將皇后、平西王祖宗十八代罵了個遍,竟然讓咱家背上弒君的黑鍋。

  「果然史書由勝者書寫,咱家成了反賊,平西王成了國朝精忠!」

  正統六年。

  內侍司總提督周易弒君謀反,平西王領兵平叛。

  帝崩。

  舉國縞素。

  皇子趙忱即位,建元隆慶。

  隆慶帝天生腦疾,愚笨不能理事,暫由皇后臨朝攝政。

  十二月。

  江寧。

  新君登基的消息傳來不久,朝廷又張貼了布告。

  停止量田,回歸祖制。

  士紳官吏奔走相告,高呼圣太后臨朝,國泰民安。

  城南蘇府。

  花園。

  唐明遠用書蓋住臉,躺在搖椅上假寐。

  陽光正好,微風不燥。

  一道清脆聲音傳來,打破了院落寧靜:「姑爺姑爺,外面有個自稱趙大的茶商,說向您請教制茶之法呢。

  「好日子到頭了!」

  唐明遠嘆息一聲,揉了揉惺忪睡眼,與丫鬟說道。

  「帶他去嬋娟閣,我去取件東西,很快就過去。」

  片刻后。

  唐明遠來到嬋娟閣。

  門口站著兩個玄衣老者,雙目如電,太陽穴高鼓,顯然是修行有成的武道高手。

  「來人止步。」

  老者聲音尖細,揮手攔下唐明遠,問道:「手中拿的什么武器」

  「手銃。」

  唐明遠將銅管對準老者,還未扣動扳機,眼前已經沒了人影,旋即脖頸一緊,讓老者捏住了脖子。

  「好漢饒命!」

  「快助手!」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趙穆快走幾步,握住唐明遠的手說道。

  「馬公公,唐先生是我至交好友,以后見他如見我!」

  「奴婢曉得了。」

  馬公公躬身領命,又對著唐明遠躬身道:「咱家有眼無珠,沖撞了貴人,還請先生見諒。」

  「無妨無妨。」

  唐明遠好奇問道:「你可是認得手銃」

  馬公公搖頭道:「不認得。」

  唐明遠追問道:「那為何躲避」

  馬公公回答道:「咱家不知手統為何物,卻能感應到危險,所以躲至唐先生身后。」

  唐明遠看了看手銃,頗有些灰心喪氣。

制作這柄手銃花費  了上千兩銀子,本以為能傷到武道高手,未曾想連人影都摸不到。

  「殿下,似馬公公這般的高手,宮中有很多么」

  「先生多慮了,馬公公曾為周督公奉茶,得以指點武道,實力位列絕頂,僅次于幾位宗師!」

  趙穆對手銃很感興趣,毫無武道根基的唐明遠,竟然能讓馬公公感應到危險。

  若能大量打造,裝備到軍中,豈不是橫掃天下。

  「還好還好。」

  唐明遠說道:「我知道殿下來意,只是天性懶散,不愿奔走勞累,便將這手銃奉上。」

  趙穆面露喜色:「我們進去說話。」

  進屋落座。

  唐明遠見到四個內侍,面容蒼老,氣息渾厚,與門口值守的馬公公很是相似,忍不住問道。

  「這四位公公也是絕頂高手」

  「確是。」

  趙穆說道:「周督公親手調教的內侍司精銳,錯非他們拼死護佑,我早就死在京城了。」

  「虎毒尚不食子!」

  唐明遠皺眉道:「殿下是太后獨子,為何趕盡殺絕」

  「母后眼中只有三陽教,早沒了母子親情。」

  趙穆面露悲慟,不愿過多評論母親,指著桌上手銃問道:「這名為手銃的奇門兵刃如何使用」

  「很簡單。」

  唐明遠將手銃對準墻壁,扣動扳機,擊錘打擊銅火冒,只聽嘭的一聲子彈激射而出。

  彈丸打在墻上,陷入半寸多深。

  一道身影快如鬼魅,仔細觀察中彈位置,驚嘆道:「殿下,這手銃射出的暗器,咱家不小心也得重傷。」

  趙穆接過手銃把玩,學著裝填火藥、丹丸,對著墻壁試射幾發,第一次感受到了非身份帶來的權力。

  有手銃,即有權!

  「這手銃造價幾何可否大批鑄造」

  「暫時不能。」

  唐明遠說道:「這只是初代樣品,完全手工搓成,還需工匠研發改進形成流水線制造」

  趙穆每個字都聽得懂,連成句子就雙眼迷茫。

  唐明遠只得逐字逐句的解釋,什么是研發,什么是流水線,什么是火銃排隊槍斃。

  一旁的內侍無需吩咐,已經取出紙筆記錄。

  許久之后。

  趙穆贊嘆道:「先生真乃當世大才!」

  「殿下謬贊,哪個有才的當上門女婿,我就一尋常小老百姓,只求能吃飽穿暖。」

  唐明遠說的是實話,落在趙穆耳中就是謙虛、豁達,是真正的高人。

  「吾得先生助力,大事可成矣!」

  「殿下,我只想在江寧混吃等死。」

  唐明遠連連拒絕,說道:「將來殿下真能坐上那位子,我只有一個請求,繼續清查田畝,改革稅制。」

  「那是自然,此乃父皇遺志!」

  趙穆說道:「先生淡泊名利,無心權勢,然而麻煩會自行上門,想躲都躲不過。」

  唐明遠稍加思索,問道:「可是與東廠有關」

  「東廠新任督公許公公,曾是前督公的干兒子,為表忠誠,正在大肆抓捕任何與周公公有關之人。」

  趙穆從袖口取出紙條,上面寫著:吳公公奉命查抄蘇家。

  「這是監察司傳出的消息,有人舉報蘇家與周公公有牽連,東廠番子已經在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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