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川的辦公室內。
既然證言筆錄沒辦法做了，莫名川也只能回到自己的辦公室。
敲門聲響起，林雨萌來了。
“教授，我們能談談嗎？”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莫名川笑了。
“當然，請進吧！”
對于自己曾經的學生，莫教授還是會給與相當大的優待的，畢竟對方算是半個自己人。
不過門開之后，莫名川的笑容卻驟然消失了。
因為林雨萌不是一個人來的 “你是？”看著那站在林雨萌身邊的人，莫名川雙眼瞇起。
“莫教授，久仰大名，在下張偉，是小萌現在的師傅！”
來人的自我介紹，讓莫名川了然。
原來你就是林雨萌的師傅，那個她嘴上掛著，一直夸贊很厲害的家伙。
對于張偉，莫名川的態度就差了很多，連張偉遞出的手都沒有握。
開玩笑，他莫名川是誰！
這張偉是一個法學院剛畢業的小鬼，和林雨萌還是同期入職的，實習律師一個。
這樣的阿貓阿狗，都有資格和他莫名川握手？
簡直是可笑，蹬鼻子上臉了！
雖然張偉這個名字，莫名川好像在什么地方聽到過，但他立馬搖了搖頭。
一定是錯覺，這小子無論怎么看，都不值得自己留意，之前聽到的絕對是同名同姓的人。
“既然莫教授在，那么正好啊，咱們可以聊一聊了！”
見對方拒絕握手，張偉倒也不惱怒，直接找了個位置坐下。
他拍了拍沙發，示意林雨萌坐在自己身邊。
二人落座，張偉深吸了一口氣。
“可惜了，沒有咖啡，不得不說你們公司前臺的咖啡煮的不錯，我一喝就知道是高檔貨！”
“哦，說到高檔貨，你辦公室的味道也不錯啊，平日里沒少抽這里的雪茄吧，莫教授？”
張偉裝模作樣的站了起來，大大的吸了一口氣。
“一股子雪茄味，家具的味道都變了？”
“不過我要說的是，貴公司的雪茄在普通人眼里可是十足的奢侈品，我們當事人賀慶年和他夫人，就是被貴公司的產品搞的家破人亡，希望你清楚這一點！”
“家破人亡？”
莫名川笑了，“張律師是吧，你抽煙嗎？”
“我不抽！”
“難得有男人不抽煙，不過我想說，無論是煙草還是雪茄，這些都不是成癮性藥物，任何人都有選擇抽或者不抽的權利。哈珀雪茄的產品價格，都是明碼標價的，范雪芹購買產品時，我想她的內心已經知道了購買的后果，可她自己還是做出了這項決定，難道你要為死去之人生前的一些不合理消費而起訴生產商嗎？”
“你要起訴他們生產的商鋪價格過于高昂，所以害死了買商品的人，你要起訴他們沒有在生產的商品上貼‘本產品價格高昂，請謹慎購買’之類的標簽嗎，還是說你要起訴生產廚房刀具的公司，因為每年都有人死于廚房刀具之下……”
聽著莫名川的調侃，張偉卻面色不變。
“不愧是莫教授，偷換概念有一手啊！”
甚至，他還當著莫名川和林雨萌的面，鼓起掌來。
啪啪啪 清脆的掌聲中，張偉滿面笑容。
但誰都能看得出來，他的笑容充斥著調侃。
“張律師，你來我這里，不是為了專程來調侃我的吧？”莫名川惱了，眉頭微微不悅。
“哦，說得對，該聊正事了！”
張偉也表示贊同，點了點頭，“就從你之前提出的交易聊起吧……”
“那不是交易，其實你們更因為理解為饋贈，我與小林畢竟師徒一場，我看在她的面子上，給與適當照顧而已，你們可以理解為一份‘禮物’！”
莫名川這么說，反倒是讓張偉笑了。
“哦，饋贈，禮物，我們應該對你感恩戴德嗎？”
莫名川無視了張偉的調侃，淡定道：“這倒不至于，我認為你們只需要接受它就可以了”
“接受，你還真愛開玩笑啊，莫教授！”
張偉臉上的笑容飛速斂去，語氣一變：“在我看來，你就是丟給了我們一塊骨頭，還企圖讓我們搖尾乞憐去吃那塊骨頭，可你不知道，我們盯上的不是一塊小骨頭，而是更大的東西！”
“比如你盤中的牛排，比如你身上的肉，或者你即將到嘴邊的肥肉，但我們也要叼一口吃！”
“張律師，你把自己比喻成什么了？”
“我把自己比喻為野獸，因為一旦開始戰斗，我們就會像野獸一樣，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是，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莫名川再次忍不住笑了，雖然眼前這小子的狠話很有氣勢，但對他來說那是一點殺傷力都沒有。
張偉也微微一笑，剛才的威脅之意盡數消失。
“莫教授，在這里我不得不說你一句，利用老師的身份來欺凌曾經的學生，你的表現可是有些不入流的。”
“笑話，一個實習律師敢說我不入流？”
莫名川臉色一肅，冷聲道：“我們名川律師事務所，擁有360位執業律師，在職雇員超過500人，是東方都的一流律所，我有自信，就算是比那些頂級律所也不逞多讓。”
“而你們兩個，一個是我曾經的學生，另一個更是二流學院畢業的二流實習律師，是誰給你們的底氣，在我面前裝模作樣！”
“啊哈，嘴皮子說不過我，開始擺身份了？”張偉哈哈一笑。
“張律師，你以為你的身后是金城律所，你就能對抗我，雖然我不是林向天，但我也清楚這一場訴訟的成本，沒有100萬以上的資金，你們是絕對拿不下來的！”
“林向天是一個商人，他在外人面前的慷慨那都是裝出來的，他只對有利于自己的事情感興趣，而這單訴訟絕對是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現在我想請問你們，你們覺得單靠你們的力量，能打贏這場訴訟嗎？”
“莫教授，誰說我們打不贏的，就算是沒有金城的支持，我們也一樣能贏！”
“哦，你有什么獨門秘笈嗎？”
“這倒是沒有，不過我們可以玩陰的！”
此言一出，莫名川的表情瞬間僵住了。
這算是什么回答？
玩陰的，你要怎么玩陰的？
張偉卻站了起來，冷笑道：“莫教授，訴訟之中最大的難點是什么？”
“我可以明確告訴你，不是控辯雙方準備的資金，不是你方或者我方請來的專家證人，訴訟最大的難點是陪審員，他們坐在陪審席上審視雙方，在心中做出各種各樣的猜測。他們就像是野獸一樣，嗅著你方的氣味，又嗅著我方的氣味，然后做出判斷。”
“在我們刑事辯護律師間有一個說法，陪審席上坐著12個蠢蛋，我相信民事訴訟法庭應該也有類似的吧，只不過人數減半了而已。”
莫名川嗤笑一聲：“你認為依靠著各種手段，你能左右6個蠢蛋的想法嗎，我想應該是不可能吧，如果他們真對你言聽計從，那你早就是戰無不勝的大律師了吧？”
張偉也不妨多讓，反諷道：“可據我所知，東方都有名的律師中，你莫名川的排名，顯然不算靠前，你們名川律師事務所，同樣沒有上升到十大行的高度，所以在我看來，你也是一個不入流的貨色罷了！”
“你說我不入流！”
張偉的話，是讓莫名川“蹭”的一聲站了起來，怒發沖冠。
“看吧，被我三言兩語挑撥，就會中招的人，怎么能算入流呢？”
看著張偉的笑臉，莫名眼中的殺意漸濃。
他咬了咬后槽牙，最后又坐了下去。
張偉見目的達到，也一改剛才的調侃，轉而正色道：“莫教授，上午證言筆錄應該還沒有做完吧，待會我徒弟會聯系賀先生，我們下午約個時間將這件事情搞定吧，你覺得如何呢！”
“好，那就下午2點半吧！”
莫名川吃驚于張偉的態度變化，但想了想后還是點頭同意。
“那么，下午再見吧！”
張偉起身，就要離開。
“等等！”
但莫名川卻突然喊住了正準備離開的二人，眼珠子轉動，好似在思考什么。
“張律師，我看了一下時間，下午我有一場午餐研討會，可能時間上來不及，我們延后30分鐘，到時候我會和小林先聯系一聲，你看怎么樣？”
“嗯，沒問題啊，無論是2點半還是3點，我都可以！”
張偉微微一笑，接受了莫名川的提議。
他和林雨萌這才離開了辦公室。
莫名川看著張偉離開，臉上的笑容飛速斂去，同時飛快敲打鍵盤，在千度網頁上搜索了“張偉”的名字。
一個實習律師，居然敢在他面前蹬鼻子上臉，這簡直是不可思議的事情。
可對方就是這么做了，完全沒有一絲對業內前輩的尊重，這樣的人絕不是一名泛泛之輩。
“奇怪了，沒有多少信息，只有一些無關痛癢的刑事案件……還有一些商務案件，這不是另一個‘張偉’，還有……保險公司的案子，這都什么亂七八糟的……”
在網頁上，沒有搜索到關于張偉的太多信息后，莫名川關上了電腦。
“哼，下午有你好看的，張偉是吧，讓我好好給你上一課！”
他冷笑一聲，吩咐門外的助理給自己沏了一杯咖啡。
下午，2點25。
賀慶年和林雨萌在接待大廳內等候。
二人一個喝著茶，一個端著咖啡。
“小林！”不遠處，莫名川出現了，并且朝二人招了招手。
林雨萌一臉詫異，抬頭看了眼墻上的掛鐘，現在距離兩點半都還差5分鐘呢。
“教授，你不是要去開午餐研討會嗎，怎么？”
“午餐研討會提前結束了，正好現在有時間，我們趕緊做證言筆錄吧！”
“可是，師傅那邊……”
“小林，你難道對自己不夠自信嗎，而且你的客戶也在等著呢，你不會想讓這個老人再等30分鐘吧？”
“這，好吧……”
林雨萌回頭看了眼賀慶年，又看了看時間，無奈點頭同意。
莫名川露出了陰謀得逞的笑容，他連忙喊來助理，安排二人進入會議室，繼續上午的證言筆錄。
5分鐘后。
接待大廳的電梯打開，張偉走了出來。
“嗯，2點半，時間剛剛好！”
他看了眼時間，冷笑一聲后直接走向哈珀雪茄公司。
“先生，你沒有預約！”
見張偉直接走向公司內部，接待小姐立馬阻攔。
“很抱歉，我不喝咖啡，我趕著去參加一場證言筆錄，時間是2點半，我很趕時間，請你們不要阻攔！”
“先生，你這樣不合規矩！”
“那么莫教授的行為就附和規矩了？他下午應該沒有午餐研討會吧，否則我在千度上怎么一點消息都沒有搜索到呢？”
“這……”
“我是原告方律師之一，要去參加證言筆錄，你們阻攔我的話，我可以視你們為意圖妨礙證據采集，如果我報案的話，你們都要被算作妨礙司法公正，是要去坐牢的！”
張偉冷哼一聲，說出一番“威脅”之言。
“坐牢”二字，殺傷力巨大，接待小姐確實不敢阻攔。
張偉徑直走進公司內部，熟門熟路的來到會議室。
會議室的大會被他暴力推開，里頭的人全都張望了過來。
看到張偉出現，莫名川臉色微微一變，但很快露出笑容。
“哦，張律師，你怎么來得這么早？”
“莫教授，你這一招太掉價了，我十幾年前就不用了！”
張偉調侃一句，徑直走向采集證言的攝像機。
“你要做什么？”
莫教授的一個學生要阻攔張偉。
“讓開！”但他被張偉一把推開。
隨后張偉抓起攝像機，直接暫停錄像，然后將存儲卡取了出來。
莫名川看到張偉的動作，莫名有些生氣了“張律師，我們現在是在進行證言筆錄，你要破壞錄制現場嗎？”
“莫教授，證言筆錄的時間是2點半，你以參加午餐研討會為由，推遲了30分鐘，那么約定的時間就是3點，這一點是控辯雙方都認定的時間。那么在我看來，3點前的錄制，我可以算作是非法錄制！”
“可你方的小林已經同意了現在錄制！”
“她同意了，你有錄音嗎，誰可以證明她是主動同意，而不是被你脅迫呢？”
張偉朝莫名川眨了眨眼，一臉怪異。
“這……”莫名川微微一愣，完全沒料到張偉的回應。
錄音，自然是沒有的。
“你沒有錄音，相反我還有錄音呢！”
張偉卻掏出手機，開始播放錄音。
“好，那就下午2點半吧。”
“張律師，我看了一下時間，下午我有一場午餐研討會……”
“可能時間上來不及，我們延后30分鐘，到時候我會和小林先聯系一聲，你看怎么樣……”
隨著錄音播放，莫名川的臉色有些難看。
“我這個人有個不好的習慣，就是手機的錄音鍵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喜歡開著，這導致我手機經常會沒電……”
“哎，你說這習慣我什么時候才能改一改啊！”
張偉明著是發一通牢騷，但卻自顧自的坐了下來，還朝一個助理招了招手。
“請幫我沏一杯咖啡謝謝，既然莫教授說了要3點開始，那我們就在這里等到3點，少一分鐘多一分鐘都不行，3點準時開始證言筆錄！”
張偉特意在準時上加重了語氣，說完后開一臉調侃的看著莫名川。
“對了，這張存儲卡里頭的內容，全都屬于非法錄制，所以必須要銷毀掉，請你們再準備一張存儲卡吧，我相信這么大一個公司，不會連一張存儲卡都沒有吧？”
他將手中的存儲卡輕輕晃了晃，然后又指示莫名川的一個學生開始干活。
“老師，他……”
“去準備吧！”
學生差點忍不住，但卻被莫名川給制止了。
這一刻，他終于理解張偉的難纏了。
自己本想著給對方上一課，沒想到這也被對方算計到了。
現在是張偉給莫名川一方上了一課。
而一旁的林雨萌則是詫異，為什么自家師傅能知道莫教授提前的動作呢。
但就像張偉說的一樣，這一招屬于小花招，他十幾年前就不用了。
而林雨萌身邊的賀慶年，看到張偉大搖大擺坐下，并且冷聲呵斥莫名川的一幕，心中莫名的有些激動和欣慰。
不得不承認，能夠看到大公司的代表吃癟，尤其是自己的仇人此刻繃著一張臉，他心情非常的高興。
30分鐘，就在張偉慢悠悠的喝著咖啡，莫名川冷眼注視下過去了。
時間到，雙方開始證言筆錄。
這一次，因為提前看到張偉幫自己出氣了，賀慶年就沒有再失控，很配合的完成了筆錄的采集工作。
筆錄完成，雙方各自離去。
在哈珀雪茄的大門口，賀慶年難得的露出了笑容。
“張律師，你剛才在里面的表現，實在是太好了，雖然你沒有罵他們，但他們的臉臭的就和被人罵了一樣！”
“我這個老頭子果然不行啊，明著罵他們都沒用，這幫人臉皮子也太厚了，但是你卻不得了啊。”
聽著賀慶年的夸獎，張偉只是淡淡搖了搖頭，“賀老爺子還是不要太過于樂觀了，庭審才剛剛開始呢，等明天的預審結束吧。”
“是啊，我們還有一場硬仗要打呢！”
賀慶年忍不住感慨一句，隨后和張偉二人道別，回家休息去了。
張偉和林雨萌，也一起返回律所，向鐵如云匯報戰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