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開庭日。
這一次鐵如云學乖了，不再開車，而是選擇和張偉等人一起坐地鐵。
這不，他們一大早就趕到了市法院。
不過與他們一同趕早的，還有趕來采訪的媒體人。
“那是金城律所的辯方律師！”
“快快，圍上去，第一手采訪是我們的！”
“律師，律師，請告訴我們，對于本次庭審，你們的辯護策略是……”
看到媒體人們殺過來，張偉立馬帶著林雨萌和李月琴沖向法院大門口。
“老鐵，你是組長，留下來應付媒體啊！”
快沖到一半時，張偉突然喊了一句，隨后也不管鐵如云什么表情，悶頭就沖。
幾秒鐘后，就見鐵如云被媒體包圍，而張偉三人都已經沖進了法院大門。
“艸，這小子居然敢把我丟下應付媒體，我可是領導啊……”
鐵如云表情幽怨，面對著瘋狂圍過來的媒體，心中的郁悶幾乎都表現在了臉上。
他可是刑事組組長，是張偉的領導啊……
不過他的抱怨，很快就被媒體的“連續提問轟炸”給淹沒了。
法院大門口。
肖百合和譚瑩瑩也正好趕到。
“瑩瑩，那邊怎么聚了這么多媒體？”
“我也不知道呀，百合姐。”
“不過正好，有人幫我們吸引火力，我們趕緊進去！”
肖百合雖然不知道那個被圍堵的倒霉蛋是誰，但對方既然幫己方吸引了媒體，那可是好事。
反正只要應付媒體的不是自己，那是誰都無所謂了。
說實話，她還挺希望那個人是張偉的，這樣一大早被媒體堵住，估計一上午都會有心理陰影吧。
“奇怪了，我怎么會希望那家伙受到影響呢，難道我肖百合就不能堂堂正正的擊敗他？”
肖百合對于自己剛才腦海中一閃而過的想法，有些鄙棄。
她是誰，東方都地檢總部的王牌，居然會在心中露出怯意，這簡直不可忍。
都怪張偉！
這案子本身就已經夠為難人的了，對手還是張偉，豈不是更加讓她為難！
為什么張偉要接這個案子，為什么她要起訴那個女孩？
反正都怪張偉就對了！
肖百合將心中的煩悶，全都化為了對張偉的憤怒，這樣心情也好轉了一些。
反正，只需要有一個集火目標就行了。
張偉就是那個目標！
譚瑩瑩在一旁觀察著肖百合，原本她看到肖百合面色復雜，有一絲低落，本想要說些加油打氣的話。
但不過片刻的功夫，她就見肖百合已經斗志滿滿，士氣高昂了。
譚瑩瑩也只能將話留在嘴邊，沒有說出口。
“走，我們直接去法庭！”
“啊，哦，好的，百合姐。”
二人直奔法庭現場。
當她們到達現場時，就發現張偉已經來了，反倒是被告沒來。
“謝謝你了，肖百合，你讓我徒弟少跑了一趟！”
因為還未開庭，張偉放好了文件后，就湊到了控方席上打招呼。
見張偉過來，譚瑩瑩立馬縮了縮身子，給來人讓出位置。
“哼，我只是不希望你遺漏了什么，要打敗你也要堂堂正正的來，而且公示證據本來就要提供給辯方，我只是順帶讓瑩瑩跑了一趟而已！”
肖百合的回答，就非常“官方”了。
“好吧，希望能如你所愿吧。”
張偉調侃了一句，隨后看向法庭入口，被告在白若云的帶領下來了。
應付完媒體的鐵如云，也一邊擦著額頭的汗，一邊走了進來。
雖然現在還不到三月份，但應付媒體可是一份耗費精力的活，鐵如云剛才感受到了巨大的壓力。
因為隨便說錯一句話，就可能被媒體無限解讀。
他生怕被抓到痛腳，每一句話都需要深思熟慮，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的事。
“老鐵，你咋這么虛呢？”
張偉來到聽證席上和鐵如云開了句玩笑。
“你小子，居然把我一個人丟下，你……”
“我要帶被告上庭了，老鐵你就在聽證席上好好坐著吧！”
張偉卻無視了鐵如云的“幽怨”，和陪同在側的王奶奶示意了一下后，帶著卓小婷直奔辯方席。
不多時，庭審現場熱鬧了起來。
媒體人也蜂擁而入，擠入本就不算大的中法庭內。
現場有些擁堵起來。
“地檢總部來了！”
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就見門口的人群自動散開，給趙春明等人通過。
地檢總部依舊是氣場拉滿，每一個檢察官的身上都散發著冰冷的氣質。
原本略有嘈雜的法庭，也變得寂靜無聲。
“一個個的，就和專業團隊一樣，準備送人下去？”
看到趙春明等人趕到，張偉打趣了一句，是惹得一旁的卓小婷等人微微一笑。
原本嚴肅的氣氛，也被張偉一句話化解了。
所幸趙春明聽不到，他只是帶著人安靜的坐下，然后看了肖百合一眼。
不過就是這一眼，給了后者巨大的壓力。
這件案子，趙春明可是全程盯著呢。
又是十多分鐘后，法官終于到場。
“起立！”
隨著王法官坐上審判席，他掃視全場。
陪審席到了，辯方席到了，控方席也到了。
聽證席上支持控方的趙春明、郭無峰，支持辯方的鐵如云、白若云、王奶奶也都到了。
“既然人都到了，那就開始吧！”
他揮了揮手，宣布庭審開始。
“控方案件陳述，請傳喚你的第一位證人。”
“好的，王法官！”
肖百合點頭示意：“控方傳喚調查科重案三組柳組長上庭作證！”
“一來就是這位，來真的啊！”
張偉坐在位置上，聽到這個證人，一點也不意外。
畢竟控方的證人不多，但這一位可是重量級。
不一會兒，柳組長就坐上了證人席。
他雖然額前有不少白發，但看著挺精神的，坐在證人席上還保持著笑容，淡定得很。
畢竟是有三十多年刑偵經驗的老干員，上庭也不是一次兩次了，這在他眼中估計都是小場面。
“柳組長，你好。”
“檢察官，你也好啊。”
“柳組長，作為本次案件的主要偵辦人員之一，我想請你告訴大家，關于本次案件的調查情況。”
肖百合說到此，停頓了一下，見眾人都望向自己后，這才繼續：“因為在很多人眼中，這案件好像不是什么大事，不就是售賣一些光碟，一些圖書或者漫畫來牟利而已，而且被告又是一個女孩子，他們覺得完全不需要如此興師動眾，甚至啟用刑事法庭。”
“其實吧，這次案件并不是一起小案子，它的背后隱藏著一個龐大的交易網絡，而且這網絡給東方都，尤其是青少年間帶來了極其不好的影響。”
“至于案件本身，我們能夠公開的消息都已經告訴媒體了，但既然你這么問了，那我也可以當庭講述一遍。”
“請務必告知陪審員們，這次案件的詳細情況！”
肖百合神色鄭重，柳組長也明白了檢方的意思。
“那行吧，這起案件還要從過年那段時間開始講起，那段時間啊，我們接到了不少家長的舉報，說他們的孩子……”
柳組長講述了十多分鐘，才將案件的情況梳理完畢。
“根據我們目前的調查，本次案件的主要嫌疑人都已經確認，但如此大規模的抓捕行動，事前不可能沒有一點風聲傳出去。現階段的嫌疑人，我們已經抓捕了接近七成，但其中主要嫌犯卻大都在逃，我們武協雖然發出通緝令，追捕在外的逃犯，但收獲目前來說……還處于等待反饋階段吧……”
“謝謝柳組長的講解，關于案件的情況，我們就說到這里！”
肖百合感謝了一句，然后指向被告席。
“大家可能很奇怪，為什么我們要起訴被告，她在本案中與犯罪團伙有什么聯系呢，她是否也參與了犯罪，這一點你們必然都會好奇對吧？”
“接下來，我就要詢問柳組長，關于被告的情況了。”
肖百合向柳組長點了點頭，開始提問：“請問柳組長，當你拿到搜查令，對被告所住的公寓進行‘合法搜查’時，你看到了什么，發現了什么？”
“我們出示搜查令后，進入公寓搜查，我進入了被告的房間，看到她就在那。并且我看到她將一些刻有淫穢封面的贓物藏入抽屜和衣柜之中，還將一些贓款裝進枕套內。”
“看起來，是人贓并獲對吧？”
“是的，控方你可以這么說，我不會否認，因為事實就是如此！”
證人席上，肖百合和柳組長一問一答。
辯方席上，有人坐不住了。
“師傅，你怎么不說話啊，也不反對一下？”
林雨萌有些不解，張偉之前可是很喜歡打斷控方發言的，怎么這時候保持沉默了？
“小徒弟，打斷也要看場合啊，你沒看陪審團都聚精會神聽著呢，這時候要是打斷了他們，豈不是惹惱了陪審員？”
林雨萌順著張偉的說法，看向陪審席，果然看到了一群聚精會神聽故事的人。
“你要知道，庭審的目的是搞定陪審員，你可以得罪法官，但你絕對不能得罪陪審員，你得順著他們的意思，你得哄著他們，你對待他們要向初戀一樣，你懂嗎？”
“我不懂唉，我又沒有談過戀愛……”
小徒弟懵逼了，這可是一個難點，她在考慮要不要記下來。
張偉則是詫異的看了小徒弟一眼，萌妹子居然沒談過戀愛？
他搖了搖頭，將這個問題驅散掉，現在需要關注的是庭審現場。
“柳組長，當你進入房間時，你看到那個枕套在什么位置？”
“枕套在被告的手上。”
“贓款呢？”
“一部分在枕套內，一部分在她的手上！”
“那么當時房間里還有其他人嗎？”
“沒有了，房間里只有她一個。當時我們進入公寓，里面是被告和她的奶奶，就是聽證席上的那一位，但房間里只有被告一人，她的奶奶在客廳沙發上坐著。”
柳組長說著，指向聽證席。
陪審員們也被吸引了視線，看到了保持著嚴肅的王奶奶同白若云坐在一起。
“感謝柳組長的回答，我的問題問完了！”
肖百合再次感謝，走回控方席。
張偉起身，走向證人席。
“請問柳組長，當你準備對我的被告實施抓捕時，她有對你說什么嗎？”
“反對，傳聞證據！”肖百合甚至都沒有坐下，直接反對。
“反對無效，因為抓捕行動時，柳組長是和組內隊員一起行動，你無法求證外面的隊員是否也聽到了被告的話。”
王法官微微一愣，因為這反對無效不是自己說的，而是出自張偉之口。
“謝謝你啦，張律師！”
王法官瞪了張偉一眼，但卻對肖百合道：“反對無效！”
張偉走到證人席前，再次開口：“柳組長，請回答我的問題，我的當事人是否說了什么話！”
柳組長詫異的看了張偉一眼，沒想到這小子居然第一個提問就壓了肖百合一手。
不過他也沒有什么問題，回憶道：“她說這些東西都是她哥哥的，她聽到我們進來抓捕她哥哥，就想要將這些東西都藏起來。”
“她有告訴你藏起這些東西的理由嗎？”
“我記得她說過，她是為了哥哥，為了奶奶。”
張偉眼神一瞇，指了指被告，“柳組長，那你相信她嗎？”
“說實話，我很想信任她，但我們重案組的調查行動，講究的是證據，而我看到了一個人正在藏匿贓物！”
“這也就是說，你沒有相信我的當事人了？”
“對，我不相信！”
見柳組長點頭，張偉沒有停頓，繼續開問。
“請問你們的搜查令，針對的目標是？”
“本次案件的犯罪團伙！”
“那么這犯罪團伙，我想其中應該沒有我當事人的名字吧？”
“這倒是沒有，不過有她哥哥卓大伍的名字！”
“這一點我清楚，我相信陪審員也清楚，但卓大伍不是我的當事人卓小婷，這一點他們也清楚！”
張偉說著，不給柳組長回答的機會，加快了語速：
“請問你之前見到過我的當事人卓小婷嗎？”
“我想，沒有過。”
“那你對她有任何了解嗎？”
“也沒有，我對她不了解。”
“明白了！”
張偉點了點頭，緊接著追問：“那我想，你沒有理由認為她是一個不誠實的人吧？”
“你這問題是什么意思？”
柳組長都被張偉問懵逼了，這問題有意義嗎？
“這就是一個簡單的問題，柳組長請你回答，你是否會在見到一個素不相識的人時，默認對方是一個不誠實的人？”
“我想，我不會這么做。”
“那么就像我說的，搜查那天你是第一次見到我的當事人卓小婷，可你卻認為她在說謊？”
“這……”
柳組長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中，他也沒想到張偉的連番提問，居然是這樣的目的。
“柳組長，這個問題你應該不難回答吧，我的當事人告訴你這些贓物都不是自己的，這些贓款也都是哥哥的，她這么做都只是為了保護家人，而你卻還是將她逮捕了！”
“我想，是的吧！”
面對張偉的逼問，柳組長的回答，有了一絲遲疑。
“柳組長，我想你有30多年的偵緝工作經驗，應該也逮捕了不少罪犯吧？”
“當然！”
“那這些罪犯被你抓捕時，都有一套說辭，他們都會說自己是無辜的，哪怕贓物就在自己面前，他們也會進行某種你認為的狡辯，對吧？”
“是的，他們永遠有借口，并且只有你想不到，沒有他們說不出來的！”
“反對！”見二人提問了半天，肖百合終于忍不住了。
“王法官，這些問題和本案有任何關聯嗎？”
“王法官，我認為這些問題都很有必要，因為根據實際的逮捕情況來看，證人是基于他過往的辦案經驗，來對我的當事人的誠信進行判斷，所以作為被告的代理律師，我有權針對這個行為提出質詢問題！”
王法官看了肖百合一眼，最后點頭道：“張律師說的有道理，反對無效！”
法官都這么說了，肖百合只能無奈坐下。
“柳組長，對于剛才我反對的理由，你有異議嗎？”
“沒有！”柳組長搖了搖頭。
“那也就是說明，對于我當事人的解釋，你是選擇了不相信，對吧？”
“你說的沒錯。”
“那讓我們來做一個假設，據我所知你有兩個兒子？”
“這一點熟人都知道，我大兒子26了，小兒子也快大學畢業，要出來找工作了。”
“那好，假如有一天，你走進大兒子的房間，看到大兒子正在往自己床底下藏淫穢物品，或者藏一把帶血的刀，或者藏一把槍……”
“反對！”
肖百合再次提出異議。
“反對無效！”王法官機械般的回應，隨后眼神示意張偉繼續提問。
張偉繼續提問：“當時你的兒子在藏一件很危險的東西，而且你看出了兒子神色慌張。他向你解釋，淫穢物品是朋友的，刀是剛殺過豬才沾染了血，槍是玩具模型槍。現在沒有任何證據證明你兒子在說謊，請問你會懷疑他嗎？”
“比方說可能的結果，你會覺得你兒子自己購買了淫穢物品，或者他傷了人甚至殺了人，他在家里藏匿危險武器嗎？”
“這……”柳組長被張偉的提問給問住了。
他想了許久之后，才回答道：
“我也許，會相信他吧……”
“感謝你做出了誠實的回答，柳組長！”
聽到這個回答，張偉笑了。
不過他的提問，還沒有結束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