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臺，演播室。
因為大廳在進行模擬庭審，這里變成了能夠通過廳內監控設備觀察到全場的VIP觀察室。
坐在這里，就可通過面前的十幾個監控屏幕，清晰看到模擬法庭的每個角落。
這里是超能飲料公司高層的專享位置。
他們就是客戶，這場模擬庭審也是為了他們而辦的。
他們不坐這里，那還有誰能坐在這里？
當然了，林雨風也不可能讓客戶獨自坐在這。
他得確保自己在庭上雄辯的英姿，能夠落入客戶的眼中，并且邊上最好能配上合格的解說。
這不，項目部和訴訟部的老大，同時陪在了客戶身邊。
這也是因為林雨風的身份在這里擺著，否則項目部的其他人，可請不動項目部老大親自出馬。
項目部的老大姓任，叫任行舟，看著比申正義稍微年輕一些，留著大背油頭，戴著金邊眼鏡，胸前的領帶紅得發亮。
隨著張偉結束開庭陳述，他連忙朝申正義使了個眼色。
后者會意，立馬開口：“剛才是原告方的開庭陳述，不得不說這個新人的庭辮實力還是不錯的，把我方能預料到的招式都先一步提了出來，也算是給林少制造了不小的壓力。”
超能飲料公司的鄭總點了點頭，隨后與身后的手下耳語了一下。
超能飲料公司，這次也是精銳盡處。
不僅執行總裁親自到位，公司的法務總監、財務總監、安全總監、運營總監也悉數到場。
和手下溝通過后，鄭總才問道：“這些問題，等真正上庭的時候，原告律師也會這么問嗎？”
“哦，這倒是不一定，只能說有些律師會在開庭陳述的時候提出來，但一般律師不會考慮的這么周全。”
“可你們不是說，那個小子是新人嗎？”
“這……”
申正義和任行舟對視一眼，二人都有些接不出話來。
照理說，一般的新人不可能在開庭陳述說這么多，并且還能夠提前封殺對手的套路。
這都是一些訴訟經驗豐富的老手才會想到的招式，而且這一招要用得這么流暢，像張偉這樣信手拈來，一般人還真辦不到。
所以申正義和任行舟，其實也挺茫然。
因為在他們的認知中，一個新人是絕對不可能給林雨風制造什么壓力的。
可庭審上的情況，顯然刷新了他們的認知。
“鄭總放心，待會林少會向你證明，我們金城律所的實力！”
任行舟連忙應付了一句，然后從口袋里掏出一塊紙巾，擦了擦額頭的汗。
現場，大廳兩側。
因為張偉的開庭陳述，整個現場都安靜了下來。
這次來觀戰的人之中，有不少金城律所的人，他們之中也不乏優秀的律師。
所以隨著張偉結束開庭陳述，不少人都楞了片刻。
“這不是一個新人嗎？”
“這樣提前封鎖對手招式的開庭陳述，新人可用不出來啊！”
“林少，可能有麻煩了吧？”
“好家伙，你管著叫新人？”
不提四周如何反應，如何猜測。
反正庭上的林雨風，此刻是陷入了被動。
他連續撕掉了筆記本上的前兩頁，因為這上面記著的，正是張偉所說的兩個套路。
將死因歸咎于死者，將死因歸咎于死者家人。
正如對方所說，只要死者或者死者的家人之中，有人能背上黑鍋，那么他的目的就達到了。
可現在呢，這一招已經徹底沒法用了。
林雨風的臉色能好看才怪！
“林律師，該你了！”
也就在此時，審判席上的米法官看了過來。
原告的開庭陳述已經結束，到你發言了。
“嗯，那個……我很奇怪，控方律師對我的指控……完全是子虛烏有的事情，我怎么可能去怪罪這樣一個小女孩呢？”
林雨風敷衍的笑了笑，好似在講笑話。
不過他的話，顯然是沒有逗笑任何一位陪審員，他們看著林雨風的表情，充斥著冷漠。
林雨風的笑容僵住了，有些騎虎難下。
原告席上，張偉看著這一幕，嘴角的弧度微微上揚。
“金城律所的大少爺，不會就這點水平吧？”
“就這，就這……”
林雨風灰溜溜的走回被告席，他最終也沒有讓陪審團改變對自己的看法。
很顯然，這位林家少爺，遭遇了張偉的迎頭痛擊！
審判席上，米法官看著這一幕，心中那是直搖頭。
“林少，你的對手真的是新人？”
他又看向張偉，表情有些嚴肅。
雖然作為法官，他必須要做到公正，但這里可不是真實的法庭，而他也是林家請來的高級合伙人，所以在關鍵時刻，他也得為林雨風考慮。
不過現在還不到那個時候，他要做的就是維持本次庭審的進程。
“原告方，請你傳喚第一位證人！”
張偉點頭，起身宣布：“本庭傳喚第一位證人，死者馮新雪的母親！”
此言一出，后臺的人都詫異了。
鄭總看著申正義和任行舟，“原告一方有人來了？”
“沒有啊，我們沒有收到這方面的訪客記錄，本案真正的原告方也不可能同意死者母親來我們公司啊？”任行舟自然搖頭。
一旁的申正義思考片刻，猜測道：“可能是張偉請的演員吧，貴公司要我們力求做到最真實，花點錢請人來扮演原告證人，這在以前的模擬庭審中也出現過。”
“哦，是這樣啊，請來的演員！”鄭總點了點頭，附耳朝身邊的法務總監問了幾句。
庭上。
證人在鐵如云的帶領下走進了會場。
“啊，我的女兒啊——”
“你死的好慘啊，你才16歲，怎么就走了啊——”
“哎，我的親閨女，你怎么就忍心拋下媽媽一個人，啊——”
“證人”一上庭，就開始了表演，哭得那叫一個撕心裂肺。
女人雖然不是專業演員，但也精通逢場作戲，此時此刻的表演，到也有幾分真誠。
不過對于一些庭審老手來說，終究能看出來，女人的演技其實并不真實。
就連張偉都有些看不過去了，心里頭一直在逼逼：“大姐，不用這么夸張，你這演技略顯浮夸啊。”
等證人的哭聲稍顯減弱后，張偉這才提問：“證人，請你告訴我們，你和本案的死者是什么關系？”
“她是我親閨女，是我含辛茹苦養大的女兒，那么可愛的一個丫頭，怎么就死了呢，啊——”
隨著一聲肝腸寸斷的慘叫，女人又再次哭了起來。
張偉的嘴角抽了抽，他有些后悔給2000塊了，這女人的演技頂多值500。
“感謝證人的回答，現在請聽第二個問題，請問……”
“我的女兒，我的小雪，啊——”
張偉繼續提問，不過女人的回答的都是殺豬似的慘叫，聲音悲泣欲絕。
張偉表示，以后他再也不會請這個女人來上庭當證人了。
“好了，我的提問結束！”
陪審團不少人都看著女人，表情雖然各異，但他的提問結束了。
總體來說，效果不好不差吧。
張偉讓女人上庭的目的，其實就是賣慘的。
讓死者家屬上庭哭泣，對于案件的推動并沒有多少用處，唯一的作用就是賺眼淚，賺陪審團的同情心。
在這一點上，女人的作用其實是發揮了出來。
當然，你得無視她拙劣的演技。
“證人！”
終于，輪到林雨風上臺了。
“啊——”
“我可愛的女兒小雪啊——”
就在林雨風上臺之后，女人卻猶如見到了殺父仇人一般，突然大聲尖叫了起來。
“這……”
林雨風被女人的哭聲嚇了一跳，剛剛準備的提問硬生生被打斷了。
張偉看著這一幕，頗為好笑。
他連忙轉頭看向聽證席上，并且鎖定了鐵如云的位置。
二人開始虛空眼神交流。
張偉：是你示意的？
鐵如云：沒有，都是她的臨場發揮。
張偉：懂了！
好吧，這女人的演技雖然不算完美，但下次要是再有模擬法庭，也不是不能再請她來。
最終，林雨風也無法在一個哀哀欲絕的女人身上找到突破口。
每次他想要從刁鉆的角度提問，都被女人用“粗暴”的哭聲打斷。
幾次之后，林雨風也郁悶了，甚至當庭提出抗議。
“法官大人，證人這是什么意思，她……”
“法官大人，我死了女兒，我難道還不能哭嗎，你有沒有死過女兒，你能理解我的痛苦嗎，啊——”
回答法官和林雨風的，是女人的哭泣，加上又一聲慘叫。
米法官拿女人也沒轍，他當然沒死過女兒，最后也只能向林雨風搖頭。
第一個證人的交叉質詢結束，在張偉看來，效果直接拉滿。
女人浮夸的演技，還真就讓陪審團產生了一定的同情。
畢竟陪審團不是他，他們甚至很少有專業的眼光，自然看不出女人演技其實很不專業。
“原告還有證人需要傳訊嗎？”
“有的，我方要傳訊一位專家證人，病理學專家！”
張偉當即喊出了下一位證人。
這一次的證人是一位醫生，也是金城律所外聘的專家證人之一，這也是張偉請來的唯一一位專家證人。
聽到有專家證人上庭，陪審團都看了過來。
證人上庭。
“你好醫生，請問你看了死者的法醫鑒定報告嗎？”
“昨天你們將報告發了過來，我已經看過了！”
“那好，請問醫生，你認為死者的死因是？”
“報告上都寫著，是由于咖啡因中毒要引起的胃部痙攣，從而造成嘔吐，嘔吐物卡主了呼吸道和氣管，其中一部分還被吸入肺部。簡單點來說，她被自己的嘔吐物給嗆死了，很痛苦的死法。”
聽到這個回答，張偉點了點頭。
他隨后再次拿出易拉罐飲料，詢問道：“請問證人，就是我手中這么一小罐東西，要了她的命嗎？”
“是的，你不要小瞧了這罐東西，它看著不像是什么危險的物品，但其實表象是會欺騙你的，它很危險，它內部可是有……”
“反對，引導證人推測！”
林雨風終于坐不住了，連忙反對。
“反對有效！”米法官看了張偉一眼，眼神有些警告意味。
“好吧，法官大人，我的提問結束了！”
張偉微微一笑，朝法官聊表歉意，然后走回了原告席。
“被告，輪到你做交叉質詢了！”米法官朝林雨風點頭微笑。
林雨風抖了抖身上的西裝，徑直起身，走向證人席。
“證人，你是病理學專家，同時也是一位醫生吧？”
“是的！”
“證人，你知道在醫學界，衡量一個人是否健康，其實是有一套標準的？”
“你說的是醫學健康標準嗎，這一點我當然清楚？’
“那就好！”
林雨風點了點頭，隨后也拿起了投影儀的遙控器。
“多虧了之前原告提供的照片，讓我們知道了死者馮新雪生前的一些情況，但我看了死者的照片后，一直有一個問題，希望你能回答。”
林雨風按下了遙控器的一個按鈕，投影屏幕出現了一組照片。
屏幕上，是一個小女孩，笑容很甜，但臉蛋略微有些胖。
“這是死者2年前的照片，請問你用作為醫生的眼光來看，照片中的馮新雪健康嗎？”
證人看了一眼照片，想了想后點頭：“嗯，很健康！”
“那么……”
“反對！”
就在林雨風要繼續提問時，張偉卻站了出來。
“辯方提問與案情無關，法官閣下，死者2年前的照片與本案有什么關系嗎？”
林雨風見張偉敢打斷自己，眉頭微微一皺。
法官原本想要同意，但看到林雨風陰沉的臉色后，猶豫了一下。
“本庭也有些好奇，林律師，你的提問應該不是沒有意義的吧？”
法官這么問，在張偉看來，其實就有些偏頗一方了。
“當然不是，我的提問和本案有極大關聯！”
林雨風給了一個模糊的解釋，但米法官卻點了點頭。
“反對無效，被告方可以繼續提問！”
張偉聽到這個結果，雙眼一瞇，看了法官一眼。
但對方都這么說了，他也只能坐下。
“好家伙，如果是刑事法庭，剛才的提問早就被駁回了，你們倒是真敢啊！”
他看出來了，因為不是真實的法庭，法官也不需要做到完全絕對的公正，這位米法官就是如此。
他顯然偏向了林雨風。
林雨風終于笑了，朝張偉露出得意洋洋的冷笑。
“證人，請你繼續看屏幕！”
隨著林雨風操作，屏幕上的照片換了，依舊是馮新雪，但這次她的臉瘦了許多，并且身材也變得更加苗條，或者說更加纖細。
“醫生，這是馮新雪近期的照片，請你告訴我她和14歲時有什么不同？”
“呃，她看起來瘦了，而且這個消瘦程度，有些不太健康……”
“是的，16歲的馮新雪身高158，體重卻只有不到35公斤，用通俗易懂的話來說，她簡直瘦成了竹竿！”
“反對！”
林雨風的話，自然遭來張偉的反對。
“反對無效！”但米法官很不給張偉面子，直接裁定無效。
張偉只能無奈坐下，并且表示自己已經記住了米海洋這個人。
“證人，請問我剛才報出的數據，你認為馮新雪健康嗎？”
“這個數據，我懷疑死者可能有厭食癥之類的情況，她太瘦了，營養攝取不足，身體應該說很不健康吧。”
聽到證人的回答，林雨風笑了，因為他的目的基本達到。
“那么厭食癥，是否會導致痙攣呢？”
“會的，厭食癥患者的胃部，其實處于不健康的狀態，可能會引發痙攣癥狀！”
“所以我可以這么認為，原告方將死者的死因斷然歸咎與我方產品，是否是不理智的判斷？”
“你說得對，對于死者的死因，堅定報告只能告訴我們判斷依據，但卻無法追根溯源，尤其是死者的身體狀況并不健康，貿然歸咎于飲料，確實不是理智的判斷！”
陪審席上，不少人都意外了。
12位陪審員，有幾人已經開始思考，證人的話是否打開了另一個思路。
那就是張偉曾經提到的，歸咎于死者本身的問題。
難道死者自己真的有問題，是自己的過錯導致了這一悲劇？
這一次，林雨風終于露出笑容，因為自己的質詢，果然讓陪審團產生了懷疑。
“我的提問結束！”
目的達到，他也走回了被告席。
見風向變動，張偉當即站起：“我方要追加……”
咚咚咚！
但張偉還未來得及開口，就被米法官敲錐打斷了。
他掃了一眼張偉，然后無視了他，直接宣布道：“中午到了，大家都去吃個午飯吧，午休1小時，庭審下午繼續！”
顯然，他是故意打斷張偉的。
“哼，你就只有這點水平嗎？”
林雨風走到張偉身邊，冷笑了一聲，隨后揚長而去。
張偉的臉色有些不好看，因為自己本要追加提問，可卻被米海洋打斷。
“好家伙，這是故意讓我無法提問，這個證人豈不是白白浪費了！”
證人是他請來的專家證人，可結果卻幫了被告，他豈能忍得了。
可法官宣布休庭，下午再開庭的話，因為控辯雙方都完成了質詢，這個證人也就不需要在出庭了。
所以下午，張偉需要新的證人。
可他提供的證人名單中，只有這兩個人，哪來的第三個證人？
“這是你們逼我的，本來我還不想做的這么絕，本想著給你林少爺留點面子的！”
張偉大有深意的看了后臺演播廳一眼。
既然你們不仁，那就休怪我不義！
我這么做，只是為了贏！
其他的我一概不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