證人席上。
朱皮特看著法庭風向的改變，嘴角漸漸上揚。
“嘿嘿嘿，周末搞了幾個小視頻，讓那些個女主播做了點表演，就把你們給忽悠了。”
“果然如孫律師所說，陪審團就是一幫傻子，一幫見風使舵的墻頭草，果真是非常好騙啊。”
他在心中暗喜，同時向被告席投以鄙夷的目光。
你們辛辛苦苦找到了這么多黑料又如何，還不是被我給輕松化解。
接下來，只需要孫空文繼續提問，針對帶你飛網絡的不利因素，也將會被他給輕松化解。
而且朱皮特現在一點也不慌，因為接下來被告方的證人之中，還有他的人！
看到聽證席前排坐著的虎魚直播平臺的人，朱皮特面露笑容。
同樣的，證人席前的孫空文也面帶笑意。
他自然也看得出來，法庭的風向已經不再是之前那般，敵視他們原告方了。
既然如此，那就再接再厲，鎖定勝局。
“朱董，對于被告林小姐，你是什么看法？”
孫空文指了指被告席上的波波，朝朱皮特眨了眨眼。
這是在示意對方，盡量說一些周末咱們演練好的話，不要率性而為。
朱皮特當然是明白的，他稍微停頓了一下，回憶起周末的演練。
他深吸了一口氣后，臉上浮現一抹笑容。
“其實，我對于波波的看法，一直都是欣賞！”
“他很聰明，也很勤奮，在同期的新人中，更是出類拔萃的存在。”
“同時期的其他新人，很多到現在都只有幾千粉絲，最多幾萬粉絲，那已經是非常不錯了。可波波不同，她只用了一個月的時間，就超越了以往任何一屆的新人，三個月她就達到了10萬粉，一年粉絲數甚至過了百萬，成為了虎魚平臺的頂流！”
“可以說，她天生就是吃這一碗飯的，我也很慶幸，在這滄海之中發現了如此一顆遺珠，并且將她的光芒發掘，讓她在虎魚平臺充分發揮自己的優勢，在直播界發揚出一片天，我也很高興，因為她……”
證人席上的朱皮特，好似化身了慧眼識人的伯樂，對波波更是不惜贊美之詞。
只能說，能背出這么多的內容來，也算是難為他了。
被告席上。
波波和羅小布面面相覷，大眼瞪小眼。
他們不敢相信，尤其是波波，嘴巴都張開了，半天合不攏。
朱皮特的發言，超出了她的認知。
這還是那個一切向錢看，滿嘴污言穢語，不把員工當人看，手下人稍有失誤就破口大罵甚至動人的，殘暴不仁，自私自利，狼心狗肺的朱皮特嗎？
他是如何做到，在法庭上隱藏自己的陰暗面，展現如此偉光正形象的？
你也讀了《演員的自我修養》？
總而言之，被告席上的這兩位，是被朱皮特的演技給驚訝到了。
而朱皮特的演技，他“聲情并茂”的演講，也給陪審席帶來了不錯的印象。
如果是一個壞老板，上法庭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那自然是用言語詆毀甚至攻擊要跳槽的被告，開始說被告的壞話，說被告的不是。
可現在呢，證人席上的這位，甚至都不惜贊美之詞了，夸了被告這么久，我們聽著都有些感動了。
這樣的好老板，怎么可能壓榨被告，做出那些事情來呢？
所以說，陪審團就是一群見風使舵的人，他們對于證人的第一印象，甚至能夠改變他們對于事實的看法。
因為朱皮特的超常發揮，陪審團甚至是聽證席上，對于原告方的好感正在逐步提升。
孫空文感受到了，并且嘴角也露出笑容。
不容易啊，也不枉他一整個周末，都在拉著朱皮特模擬演練，這才有了今天的效果。
“咳咳，朱董，我知道你對被告十分欣賞了，但我想問的是，你和被告是否有矛盾？”
“我相信，如果你們之間真沒有矛盾的話，那么也不會出現今天這樣，雙方在法庭上對峙的這一幕了吧？”
孫空文說著，指了指被告席，朝朱皮特又眨了眨眼。
“是的，我承認自己有工作失誤！”
朱皮特指了指自己，一臉的“無奈和悲傷”，“我的工作失誤，就是沒有考慮到波波名氣提升的太快，以至于她產生了自大的心理！”
此言一出，不少人都看向了被告席上，看向了波波。
“我自大了？”
波波也不敢相信，自己什么時候自大了，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自大？請問有具體的表現嗎？”
孫空文立馬出言附和。
“有的！”
朱皮特點頭，隨后回憶道：“這也是很多新人成名之后的一道坎，尤其是在直播圈，這樣的案例很多。”
“波波只用了一年的時候，就達到了很多直播界前輩花費數年都達不到的地位，自然而然的，也會讓她的心理產生變化。”
“以前她只有幾千個粉絲，收到打賞和禮物都會很開心。但自從她漲粉百萬之后，她收禮物收到手軟，可態度卻已經改變了，變得敷衍，變得傲慢，甚至變得貪婪。”
“她不止一次的要求粉絲打賞，幫助她沖榜，幫助她贏的PK活動，并且在粉絲群發布很多求打賞的動員消息，甚至她還鼓動粉絲去攻擊其他的主播……”
朱皮特說到此，話語微微一頓，好似有些說不下去了。
被告席上，波波已經被朱皮特的不要臉刺激的說不出話來了。
她看向羅小布，又看向張偉，“張律師，我從來沒有做過這些事情，事實上我的社交賬號都是麗姐幫我注冊的，也都是運營部的人在登陸，他們發的信息和我沒有任何關系啊！”
“我懂，我懂，這一點我清楚，可陪審團不清楚。”
張偉擺了擺手，示意波波稍安勿躁。
女主播的一言一行，都關乎著公司利益。
因為她們就是賣人設的，只有人設對位了，能吸引來粉絲關注和打賞，這才是經紀公司的目的。
所以帶你飛網絡和其他經濟公司一樣，會將主播的賬號交給運營部來運營，后期接，發起活動等等，也都是運營部來編輯的。
甚至于，很多傍一榜二大哥，加了主播的私人社交賬號，但其實和他們聊天的也都不是女主播本人，而是運營部的摳腳大漢。
當然了，這也屬于直播圈子甚至經紀人圈子的潛規則，大眾是不知道的。
否則要是大眾都知道，粉絲都知道粉絲群里的女神不是本人，他們哪還會乖乖聽話打賞禮物？
可就像張偉說的，這件事他知道，但其他外行人不知道啊。
而且要證明這件事，有些困難。
你說自己沒登錄過賬號，但這賬號的注冊信息是你，登陸IP地址也是同一個地方，你怎么能證明登陸的人是某個摳腳大漢呢？
這玩意，沒辦法證明。
證人席上，朱皮特還在發揮。
“朱董，我知道你說出這些，可能會讓你難過，但林小姐已經坐在了被告席上，你們已經對薄公堂了，難道你還要沉默下去？”
在孫空文的強烈“請求”下，朱皮特好似放下了“心理負擔”，終于做出決斷。
“是的，我確實應該將這些都揭露出來，將波波的真面目展現出來！”
真面目，什么真面目？
波波和張偉都懶得吐槽了。
這不從頭到尾，都是你們這兩個家伙在法庭上演戲嗎。
“波波她自從出名之后，對于直播的態度就越來越抗拒，甚至經常無故請假，隨意停播，每個月的直播時長總是不夠。”
“有幾次，我還看到……”
朱皮特看了波波一眼，嘆氣道：“我還看到她和我們請假，給粉絲請假休息停播之后，就出去見傍一大哥了。他們一起吃飯逛商場，去電影院，最后還去了酒店……”
此言一出，不少人看向被告席上的眼神都變了。
成名之后，驕傲自大，囂張跋扈，甚至還欺騙粉絲，還去傍大款？
鄙夷！
赤裸裸的鄙夷！
陪審團對于波波的態度，驟然變冷，甚至很多人都開始敵視她了。
“我知道，這都是我們的錯，我們沒有向波波宣傳好，讓她能夠放平心態，擺正自己的位置，繼續保持剛入行時的那股敬業心。”
“她的表現，和那些年少成名的明星一樣，缺少了管教之后，變得格外放縱，這是我們的失職，是我讓她走上了這么一條不好的路。”
朱皮特說到此，看向被告席上的波波，道歉道：“波波，是我們公司的錯，我們沒有正確的引導好你，讓你走上了歧途。”
這番“誠懇”的道歉，又是為朱皮特拉了不少的印象分，也讓陪審團和旁聽席上，對波波的態度更加鄙夷了起來。
這個丫頭，有點名氣了，就開始不當人了。
開始擺明顯架子，開始敷衍直播，開始隨意遲到早退？
你都還不是明星了，就可以這樣搞，還欺騙粉絲，還去傍傍一的大款？
鄙夷！
鄙視！
鄙棄！
“張律師，我……”
波波感受著四周的目光，那是有苦說不出，只能求助似的看向張偉。
“好家伙，這一番顛倒黑白的手段，確實有些水平啊！”
張偉沒有去理會波波，而是對朱皮特和孫空文的手段，忍不住點了個贊。
只能說，不愧是專門為幫派人打官司的律師，最擅長的果然是這一套。
顛倒黑白，將好的說成壞的，將壞的說成好的。
還得是你們啊！
“朱董，我明白了，雖然你承認自己有過錯，但我想說，往往性格各種東西，不是后天能輕易改變的。”
孫空文也看著波波，意有所指：“有些人的性格如何，那都是天生的，哪怕是家長也只能引導，無法徹底改變其本質，所以我認為你做的沒有錯，甚至像你這樣能全心全意為員工考慮的好老板，真的已經不多了！”
“不，我有錯！”朱皮特卻再次承認自己的錯誤。
他聲情并茂，顯然是還想繼續發揮，還想表演。
此言一出，就連原告席上的不少帶你飛網絡的員工，內心都快要忍不住吐槽了。
孫律師，你還真是喜歡……睜著眼說瞎話啊。
朱皮特在我們公司是什么樣的人，我們還能不清楚？
麗姐那臉上的傷是怎么來的，我們可都是看在眼里啊。
可在法庭上，你居然還能昧著良心夸朱皮特是好老板，這可真是前妻的孩子哄后娘——盡說瞎話啊。
算了，反正我們都作完證了，也不逼逼了，只是感覺有些心累……
孫空文看著還打算繼續發言的當事人，連忙朝其使眼色。
你丫的夠了啊，再說下去我都感覺惡心了。
而且這個套路，一次兩次也就夠了，再繼續下去，說不定陪審團也要察覺到你的破綻了。
“姜法官，針對我方證人朱董，我沒有要繼續提問的了！”
孫空文趕忙結束提問，隨后走回原告席。
視線全部集中到被告席上，張偉緩緩起身，終于輪到他交叉質詢了。
“你好，朱董。”
“你好。”
朱皮特對張偉露出冷笑，笑容充斥著譏諷。
他知道，張偉可能會對自己發出提問，但只要自己遵照這孫空文的叮囑，那么一切都能夠應付過去。
只要他保持克制，臨危不亂，一切都好說。
“朱董，你剛才的發言，真是讓我思緒良久，都不知道說什么了。”
張偉先是吐槽了一句，然后問道：“既然在你的口中，你是一個好老板，那我想問一下，在我當事人林小姐為你公司打工的這兩年，你給了她什么？”
“我給了她很多，首先是薪水，她的薪水早就超過了很多的職場人。然后是行業經驗，我混直播圈這么多年，有豐富的業內經驗，是我教會了她如何在直播中做到更好。”
“我很高興，你提到了薪水，提到了行業經驗這些。”
張偉點了點頭，追問道：“就說最簡單的薪水吧，你們帶你飛網絡和新人簽訂的合同，是怎么樣的分成形式。我舉一個例子吧，如果當月我當事人收到了100萬的打賞，她最后能拿到多少錢的分成？”
“這個……”朱皮特眉頭一皺，有些不好回答了。
倒不是說他不清楚，只是這個分成數據，確實是低了點。
但他也不能說謊，因為這玩意就是行業內的潛規則，大家都是默認的，而且他們公司的財務也有記錄，張偉也許已經拿到了數據。
說謊沒有意義，還可能影響陪審團的看法。
“大概不到10萬吧……”沉默片刻后，朱皮特還是交代了。
“不到10萬？”
張偉裝出一副驚訝的樣子。
“我當事人一個月辛辛苦苦，賺到了100萬的打賞，她連十分之一都拿不到？”
“新人一開始獲得的打賞不會太高，主要是前三年她們都需要學習。”
“哦，我和你談錢，你和我談學習？”
張偉忍不住陰陽怪氣了一句，你這敷衍的話，就和那些在網絡上負責線上招聘的煩人HR一樣。
一個個把自己當老板，懟天懟地懟求職者。
我問你一個月工資，你和我說你在公司里可以獲得更好的成長，我再問你工資，你卻說我們公司如何如何優秀，總之各種答不對題。
“事實上，100萬的打賞收入，我當事人能拿到的分成，只有75000是不是？”
朱皮特眼神一變，變得一臉陰沉。
“朱董，你不回答就是默認咯？”
張偉笑了，走到陪審團面前，大聲道：“100萬的打賞，平臺要拿走一半也就是50萬，然后帶你飛網絡要拿走剩余一般的70，也就是35萬，剩下的15萬還不是直接分到主播頭上，而是分到主播的團隊上。”
“我當事人林小姐的團隊，其實只有她一個，但卻還有一個經紀人麗姐，她也要拿走75000，剩下的75000才是我當事人最后到手的錢。”
聽到這番話，不少人都愕然了。
這直播平臺和經紀公司，怎么這么黑？
100萬的錢，主播最后到手只有75000，7.5的分成比例，這也太……
我辛辛苦苦賺了一百萬，合著都是給平臺和經紀公司賺去了啊。
主播們這不成了跪著要飯的了？
“哦，對了，就算是能分到75000，實際上真正到我當事人手中的錢，不到2萬，剩下的5萬多你們知道在什么地方嗎？”
張偉冷笑一聲，抬手指向朱皮特，“這5萬多，都被朱董以幫你保管，公司財務緊張等理由克扣了下來，最后我們發現他用這筆錢去放了高利貸，去給其他的主播刷禮物。”
“合著朱董這位好老板，克扣了我當事人的錢，卻把這筆錢當做他自己的，拿去隨手花掉了啊？”
此言一出，不少人看向了朱皮特，面色微變。
永遠都是觸動人心的一個字。
雖然你朱皮特自稱是好老板，但你如果不按時發工資，還用各種理由克扣員工的付出，并且將員工的錢當自己的錢花，那你就是惡人。
可以說，任何人一旦談到錢的事，那么再心態平和的人，也會忍不住疑神疑鬼起來。
“朱董，既然你正好在法庭上，正好在證人席上，那么我順帶問你一句吧，你準備什么時候還我當事人那些應得的分成呢？”
張偉說著，掏出一頁紙，上面記錄著一排排的數字。
“從我當事人給你直播開始，這兩年間她的打賞和禮物合計有2154萬，按照合同分成的比例，她實際應該到手161萬，可她實際拿到的錢不到11萬。”
“朱董，我想問一句，你以公司的名義，已經分掉了她753萬的抽成，卻為什么還要拿走這150萬呢？”
張偉的提問，瞬間吸引了全場的注意。
這也讓朱皮特，有些無法回答了。
因為這錢，他確實昧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