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周四早晨。
東方都某碼頭。
張偉和墨玉珠二人,站在碼頭的前方,等候于此。
“話說回來,昨日我走后,你媽那邊……”
“她吃了晚飯后,很早就睡了,不過我晚上起床時聽到一些動靜,她好像睡不著。”
墨玉珠說著,又嘀咕道:“我猜她以前天天混法醫辦公室,突然不能去上班,有些不習慣吧?”
“那你呢?”張偉看著墨玉珠。
“我也有些不習慣,以前這個點,我都已經開始準備手術刀,鋸子和切割儀器了,可現在我卻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弱小,可憐又無助,這就是此刻的墨玉珠。
她現在迫切的想要回辦公室,恢復往常的工作,比如解剖幾具尸體,切割死者的胸腔,亦或者是噶了他們的腰子!
“話說你們當法醫的,一開始習慣得了嗎?”
“我還好啦,當初我媽在我初中的時候,第一次帶我進法醫辦公室,我還記得那時候……”
“初中?”
張偉愕然了。
你媽初中就帶你進停尸房?
這可真是一位好媽媽啊,這是打算從小把你培養成接班人了?
“船來了!”
就在此時,墨玉珠看向海面,發現了一片浪花。
去往鐵島監獄的船來了,準確的說是一艘快艇。
等到快艇靠岸,二人登船,即可前往鐵島監獄。
鐵島監獄依舊是那副樣子,佇立于近海之中,一座孤零零的海中孤島。
不過眼前這座漆黑的孤島,可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里頭關著的無一不是窮兇極惡之徒。
張偉因為不是第一次來了,所以對這里的流程那也是熟悉的很。
在經過一輪又一輪審核之后,他們終于來到了一個開放的會客間。
會客廳不小,監獄的守衛站在房間四周把守,給會客間內提供了一點說悄悄話的區域。
張偉本以為李某是一個人,可沒想到在這里他見到了一個“熟人”。
昨天比他先一步去往鄭奮勇辦公室的那個棕發律師。
“是張偉律師吧,我是威廉國際的律師布拉克,幸會幸會!”
棕發男人操著一口不太流利的龍國語,和張偉打起招呼。
“黑律師你好!”張偉自然是笑著回應。
“黑律師?”棕發男人愕然,自己明明是白皮膚,怎么黑了?
“布拉克,布萊克,black,翻譯過來不就是黑色嗎?”張偉卻開起了冷笑話。
布拉克的臉色微微一變,但很快張嘴大笑起來:“哈哈哈,不愧是張偉律師,果然很幽默啊,難怪坎貝爾小姐都說你是一個厲害人物!”
“勞拉小姐嗎,布萊克律師要是見了她,請替我傳達問候。”
“一定一定!”
二人寒暄客套了兩句后,各自坐下。
布拉克身邊坐著李某,張偉身邊坐著墨玉珠。
將目光從布拉克身上移開后,張偉的視線就鎖定在了李某身上。
李某曾經可能是一個英俊帥氣的小伙子,但坐牢20年之后,他已經變成了一個陰沉的中年男人。
歲月在其臉上留下了痕跡,也同樣將曾經的帥小伙,變成了一個略有禿頂的中年人。
“你好,李先生。”
張偉率先發起問候。
但李某對張偉的興趣不大,他從進入會客廳之后,目光就一直盯著墨玉珠。
“小妹妹,你在什么地方工作?”
“李先生,你應該知道,你身上究竟有多少條命案吧?”
張偉抬起手,用手臂阻擋了李某的視線,隨后冷聲提醒。
這一舉動,是讓李某將視線從墨玉珠身上依依不舍的移開,轉而看向張偉。
不過他對張偉沒有任何興趣,見過張偉的臉后,就直接移開了目光,看向身邊的布拉克。
“張律師,我當事人身上的命案,其實都是被誣陷的。調查科當年并沒有抓到真兇,我的當事人是被你當事人楊法醫偽造的證據陷害入獄,所以你的指控其實存在問題!”
“那你怎么解釋,平均三個月犯案一次的連環殺人犯,持續了整整兩年,卻在你當事人被抓后,徹底銷聲匿跡了,就好像你當事人真的是兇手一樣呢?”
“這只能說是巧合!”布拉克搖頭否認,隨后笑道:“你不能否認沒有這種可能性!”
“再說了,也有可能是真正的兇手,察覺到調查科已經幫他找到了替罪羊,所以徹底收手了。”
這個可能性,其實很小。
一個連環殺人犯,能夠隱忍20多年不犯案,克制自己最原始的殺人沖動,確實是難了點。
但就像布拉克說的一樣,可能性很小,但不能代表絕對沒有。
所幸,張偉來這里,不是為了和布拉克爭論這個。
“李先生,我想請問一句,你對于楊法醫是什么看法?”
“楊法醫?”
李某看了眼身邊人。
布拉克立馬湊到李某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哦,那個誣陷我的女人?”李某知道了楊春媛身份后,這才后知后覺道:“我當然恨她了,如果沒有他,我說不定還能出去見我父母最后一面呢!”
“就這樣?”
這一次,輪到張偉愕然了。
你這感情也太淡了吧?
楊春媛害你坐了20年的牢,你卻連她的名字都記不住,完全不像是恨之入骨的仇人啊。
而且你說起自己的父母時,那是一點悲痛的情緒都沒有,你還想著自己是大孝子不成?
僅憑這三言兩語,張偉就可以斷定,這李某就是連環殺人犯本尊。
他的表現也同樣在告訴張偉,他對于自己被抓到這件事,其實看得并不在意,對于楊春媛同樣沒有恨意。
至于所謂的父母,自由這一套,從他開始殺人之后,早就已經不在意了。
李某這是典型的反社會人格!
“張律師,你還有什么問題嗎,如果沒有的話,我要帶我當事人離開了。”
布拉克見張偉愣住了,趕忙發言一聲。
現在李某是涉案人員,原訴人,后期可能會出庭作證。
在案件進行期間,將他關押在層層把守的鐵島監獄顯然不合適。
“哦,我對于李先生,已經沒有問題了。”
張偉擺了擺手,示意李某和布拉克,可以隨時離開。
二人果真就知會了守衛,很快李某就被押送離開。
“張偉,我們為什么不多問一點問題啊?”
一旁的墨玉珠有些奇怪,還指了指李某離開的方向。
“他不是幕后主使!”
張偉卻搖了搖頭,臉上有些許的失望。
果然,這案子里頭藏著一些秘密,但李某絕對不是最關鍵的一環。
“幕后主使?”
“是啊,幕后主使!”
張偉想墨玉珠解釋:“我本以為是李某買通了律師,提交了上訴請求,并且質疑你的母親在20年前作偽證,以此發動了這樣一場調查!”
“這樣的話,只要你楊法醫作偽證的罪名判定,那么他就能重獲自由。”
“但讓我沒想到的是,這個李某壓根就不關心自己能不能重獲自由,甚至于他都已經忘記了你母親是誰。”
這樣的人,怎么可能是幕后主使?
他就是一個棋子,一個用來針對楊法醫的棋子。
“不過為了證明這一點,我還需要去看一點東西!”
張偉說著,找到了鐵島監獄的一個負責人。
“李某今天要離開監獄,那我想去看一看他的房間!”
負責人對張偉的要求沒意見,反正那個房間接下來要空出來,守衛也會清點所有物品。
很快,李某的房間到了。
守衛帶著協助犬正在搜尋房間,他們在房間內發現了很多很多的信件。
“這些都是粉絲寄給他的,當年他入獄坐牢之后,一下子就成了名人,不知道多少電視臺要采訪他。”
“這人一旦上了電視,哪怕他是個殺人犯,一樣能夠發展出粉絲,甚至其中很多還是小女生。”
這也可以理解,一些小女生覺得李某很帥,成了他的顏粉。
就算他做出了傷天害理的事情,但小女生眼中只看到了此人上電視,在記者的采訪下談笑風生,甚至展現出了病態邪魅的心理活動。
對于一些小女生來說,這樣的人很酷,她們就開始給李某寫信,表達自己的崇拜。
而李某,甚至也給許多女生回了信。
當然了,這些信件,會有專門的守衛負責翻閱,確認信件內容沒有問題后,才會幫他寄出去。
張偉也看到了這些信件,甚至寄出去的幾封信,他都直接拍了照,正在手機里一件一件的翻看。
李某的私人物品,很快審核完畢,協助犬并沒有發現任何違禁品。
李某和布拉克也帶著一些換洗衣物,一些生活用品離開了監獄。
張偉和墨玉珠緊隨其后,離開鐵島監獄后,就直奔林府,張偉的住處。
墨玉珠跟著張偉,一是方便跟進案子,另外則是不喜歡在那個沉悶的家。
“二閨女,吃飯了!”
“今天家里來客人了,你可要注意一點哦!”
在二樓房間門口,張偉對著趙瀟瀟叮囑了一句,示意樓下來了客人。
“嗷”
趙瀟瀟敷衍的回了一句,打著哈欠下了樓,她眼角甚至還有眼屎沒擦干凈呢。
午飯自然是張偉下廚,做了簡簡單單的四菜一湯。
但無論是趙瀟瀟,還是墨玉珠,全都大快朵頤,吃的很舒服。
吃過午飯,收拾好碗筷,三人坐在客廳內開始復盤。
“話說張偉,你為什么要看那些信件呢?”
“我得確認,李某是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他之前見我們時的態度,有可能是裝的,但我在看了這些信件之后,我就知道他沒有裝!”
張偉用肯定的語氣說道:“他真的完全不在乎出獄的事,甚至壓根就沒有想過自己能出獄!”
“為什么呀?”趙瀟瀟和墨玉珠對視一眼,有些不理解了。
能自由的話,為什么不想著出去,還想著繼續坐牢?
“很簡單,因為他有聯系外界的渠道,那就是寫信。如果信件有問題的話,那么我就能看出來。”
張偉表示,自己可是老江湖,對這一套門兒清。
他見識過了太多罪犯在監獄中,是如何與外頭的聯絡人聯系的。
聯絡人虛構一個地址,給罪犯寄信,罪犯也寫信回復。
可能聯絡人在信中的身份是罪犯的粉絲,罪犯的旁系親屬,甚至是小學同學等等,而且信件的內容,也可能是聊一些家長里短,聊一些不著邊際的話題。
但這些其實都是掩飾,信件中可能藏著秘密,比如從第幾行開始的藏頭文,比如特殊的解密方式,能夠找到信件中的一些隱藏信息。
但張偉看過了信件,卻沒有發現信中藏著秘密。
這說明,李某是真的給粉絲回信,而且這些粉絲也都只是一時心血來潮崇拜李某而已,沒想過幫他越獄。
并且信件中,也沒有提到過楊春媛的信息,更沒有提到過公訴案。
這樣的話,李某的嫌疑就被排除了。
“現在我可以肯定,要針對你母親的不是李某,而是另有其人!”
張偉用非常肯定的語氣分析著,并且看向趙瀟瀟。
“瀟瀟啊,你不妨去查查,楊法醫在這從業20年間,得罪過多少人唄?”
“哦,知道啦!”
趙瀟瀟很快跑上樓,開始忙活起來。
不多時,一個信封發到了張偉的電子郵箱內。
“郵件里頭是楊法醫20年來的參與案件的記錄,你們自己看唄。”
樓上,傳來了二閨女敷衍的聲音。
張偉打開郵件,隨后就被密密麻麻的案件信息給整花了眼。
只能說,楊法醫不愧是東方都的第一法醫,這20年間協助調查科完成了上千場刑事案件的取證工作。
上千場案件,那么就可能有上千個仇人。
這個工作量,可是在是太大了。
而且在這上千個案子中找尋幕后黑手,無異于大海撈針。
“案子的信息稍后我會看,我們找找近期,你母親有沒有得罪過什么人?”
張偉又看向了墨玉珠,要說對楊法醫最了解的人,還得是她閨女。
“應該沒有,我母親在被調查之前,從來都是辦公室和家里兩點一線,甚至于她住在辦公室的時間都比住在家里多得多,哪怕是周六周日,我都基本看不到她的人。”
“這么夸張?”
“我感覺還好啦……”
聽到墨玉珠如此的回復,張偉覺得,還得去楊法醫的辦公室看看。
楊法醫的辦公室,就叫第一法醫辦公室。
是在市中心的一棟寫字樓內,配套的實驗室也在這里。
寫字樓的地下二層是停車場,地下一層是冷庫,也就是停尸房所在。
張心炎負責開車,載著二人來到這里。
本來應該是9月份的天氣,但走在停車場時,他們三人卻感覺周身冷颼颼的。
陰風陣陣之下,耳邊仿佛能聽到一些人的悲鳴。
“張偉,我有點怕……”
張心炎仿佛一個小女生一樣,抓著張偉的衣角。
“臭弟弟,虧得你還是習武之人,能不能學學人家?”
張偉都無語了,我都沒害怕,你丫的害怕什么?
你就不能看看墨玉珠,人家的步子邁得多穩?
“那不一樣啊,人家可是專業驗尸官,天天和尸體打交道。我不同啊,我從小就怕鬼!”
張心炎連忙為自己喊冤,可惜張偉二人沒搭理他。
三人乘坐電梯,來到了法醫實驗室。
一進門,又是涼氣颼颼。
墨玉珠取出了一張門禁卡,刷卡進入辦公區域。
“我媽帶我來過幾次,這是她給我辦的門禁卡。”
墨玉珠甩了甩手中的門禁后,指了指前面的實驗室。
“不過我的權限不能進實驗室,只能在辦公區域活動。”
“這就足夠了,我們主要是來詢問活著的人,實驗室的尸體幫不到我們。”
張偉開玩笑似的打趣了一句,可惜墨玉珠和張心炎都沒有笑。
這就讓張偉很尷尬,他還以為自己的冷笑話水平已經很高了呢。
很快,就在墨玉珠的出面下,第一法醫辦公室的人都集結完畢。
辦公室除開楊春媛無法到場之外,其他人都到了,大約有10位工作人員。
“各位好,我是張偉,也是楊春媛的委托律師,我相信你們也都知道,楊法醫目前正在接受調查科的臨時調查,未來她還可能會面臨司法訴訟,所以我想請教各位一些關于楊法醫的問題,希望你們回答我。”
工作人員都面面相覷,但沒有人提出反對。
“很快,那我們一個個來,請大家有序排隊,這位姐姐,從你先開始!”
張偉說著,掏出紙筆,領著一個婦人走進了辦公室開始調查詢問。
詢問一直持續到了傍晚,張偉整理好筆跡之后,這才離開辦公室。
“情況還是不妙啊,我問了楊法醫辦公室的同事,可他們提供的線索有限,并且他們也不清楚楊法醫得罪了什么人。”
只能說,楊春媛一門心思都撲在工作上,人際交流那是半點不參與。
張偉問了不少問題,但很多人都被他問得愣住了,因為他們也不知道楊春媛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
手下人都對領導不了解,這楊春媛也夠可以的了。
張偉翻開筆記上的一條記載,“要說唯一的一條,可能就是楊法醫曾經和同事發生過爭吵吧,可那個同事早就已經退休了,這可真是……”
案件再一次陷入瓶頸之中,張偉還無法確定,到底是誰要暗中針對楊春媛。
楊春媛到底得罪了誰,如果不是李某,那會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