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晚上。
龍都三環內,某酒店。
張偉終于會合鐵如云,二人在酒店房間里頭交談著。
順帶一提,張偉要了兩個房間,他可沒想著和老鐵這個大老爺們住一塊兒。
鐵如云覺得不該破費,但張偉不在乎,畢竟他不差錢。
而且和一個大老爺們擠在一個房間,他也膈應。
不過交流的話,那就沒辦法了。
“這是目前我收集到的所有情報!”
張偉說著,在一塊寫字班上寫下信息。
鐵如云拿過寫字板,看了起來。
“12年前,本案當事人關玉鴻在一家商場內開雜貨店,而死者孫某則是無業游民,偶爾會途徑雜貨店所在的超商,二人照理說除開超商這一條線之外,應該毫無交集才對。”
“當然了,這里就牽扯出了真正的殺手林伯特,他是某幫派的外包雇傭殺手,專干臟活累活,根據我目前掌握的情報來看,孫某和他的兒子,都應該是死于林伯特之手。”
“林伯特嗎……”
鐵如云拿起一張照片,仔細端詳了起來。
這是12年前兇案現場的照片,孫某倒地身亡,胸口有一個血洞。
那個時候,調查科只是查到,孫某被尖銳之物刺穿胸膛,連帶著懷中的孩子也遭了毒手,這案子在當時影響很大,畢竟襁褓中的孩子遭受了無辜牽連。
可無論是鐵如云,還是當時的調查科,都沒有想到兇器居然是一把雨傘。
“12年前的龍都,監控設備一樣沒有普及,所以沒有現場監控視頻為證,但后來調查科還是找到了雨傘,并且在雨傘上確認到了當事人關玉鴻的指紋。”
鐵如云又攤開了一組照片,兇器雨傘,以及雨傘上的指紋驗證結果。
“沒辦法,咱們當事人是開雜貨鋪的,真兇林伯特為了準備兇器,很多零部件都是在他那里購買的,有關玉鴻的指紋才是正常事。”
張偉用手指敲了敲照片,說出了一個讓人無奈卻又不得不接受的事實。
調查科就是根據兇器上的唯一指紋,找到了關玉鴻,并且認定他就是殺害孫某及其孩子的兇手。
本案的關鍵,除開物證之外,同樣也有人證。
據當時商場的工作人員和其他商鋪的員工所述,死者孫某曾經與關玉鴻發生過口交,二人差點動手。
“差點動手,這就說明二人有積怨,存在謀殺可能性!”
張偉和鐵如云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感覺到了一絲棘手。
這就是12年前的關玉鴻謀殺孫某案的細節。
或者說,這是目前調查科所掌握的細節。
張偉知道,,這案子里頭一定隱藏著不為人知的信息,否則為何一個幫派殺手,要暗殺一個無業游民呢?
“12年前的案子先放開一邊,接下來是現在的關平與林伯特被殺案!”
張偉說著,又在寫字班上寫下了新的信息。
林伯特被殺,而調查科鎖定的第一嫌疑人,是關玉鴻的兒子關平。
張偉和鐵如云都知道,關平為何會出現在林伯特的住處附近,自然是因為他在監視著后者。
12年前的案子,真兇是林伯特,關平監視林伯特,自然是為了找到證據幫父親脫罪。
可林伯特現在死了,這個時間點就非常巧妙了。
“林伯特的死,對我們沒有任何好處,他死了,也就證明12年前的案子少了一個強有力的人證。并且因為他死了,關平的身上多了一件莫須有的命案。”
張偉嘀咕著,隨后嘴角浮現一抹嗤笑:“說起來,我不僅要幫老子上訴,還要幫兒子打無罪辯護,我招誰惹誰了。”
天地良心喲,我來龍都的根本目的,只是為了撈你鐵如云。
這關玉鴻的案子最多算是一個附加任務,沒想到又牽扯到了關平的案子。
這算什么?
買一送二?
關鍵是,這案子還都是殺人案,這也不興送啊。
“林伯特的案子,我稍后會處理,老鐵你就別操心了。”
張偉對著鐵如云擺了擺手,然后說出了最重點的問題。
“最關鍵的,你當年跟蹤并且企圖猥褻陳笑的事情!”
此言一出,鐵如云面色一怔,隨后長嘆了一口氣。
當年的事情,終究是他心中的一個刺啊,而且這根刺,刺了他整整12年。
哪怕是到現在,這根刺還在糾纏著他。
“律師協會那邊,據說要開關于你的‘座談會’了!”
張偉笑著打趣了一句。
這所謂的“座談會”,其實類似于聽證會的內部審查,只不過是由律師協會組織,有協會邀請來的5位“嘉賓”當陪審團,對鐵如云發起投票表決。
在審查期間,控辯雙方都可以出示證據,以此來說明5位嘉賓,投出偏向自己的一票。
“這個審查關系著你是否能夠繼續擁有執業執照,所以同樣對你來說是生死攸關的大事,這樣算下來的話,那等于是我有三個命案要辦了,對不對?”
張偉看著鐵如云,一臉的調侃。
“你小子,能不能別開我玩笑?”
鐵如云長嘆一口氣,無奈啊。
同時他也對張偉非常有意見。
當年自己勾搭一個女生,就陷入了如此萬劫不復之地。
你小子聽說勾搭了不止一個女生吧,怎么運氣就這么好,從來不翻車?
“老鐵,你是不是奇怪,為何我不翻車?”
張偉仿佛是看出了鐵如云所想,笑道:“很簡單,我的眼光好,女人心計重不重,我一眼就看得出來。”
“那個陳笑我雖然沒見過,但我有識人之明!”
“你是想說我眼睛瞎了是吧?”
“不,我是想說,戀愛是盲目的,你在初戀時以真心待她,卻沒想到她是一個女海王!”
對于鐵如云的遭遇,張偉深表同情。
和有心計的女人在一起,本就是非常有風險的事情。
陳笑,就是這樣一個女人。
這女人不僅釣著自己的同時,還釣著客戶,同時發展多線操作,并且還能不留下任何證據,簡直是……
“等等,不留下證據?”
張偉的眉頭微微一鎖,隨后看向了鐵如云。
“老鐵,當年你跟蹤偷拍陳笑的照片,那些照片你還留著嗎?”
“哦,留著呢!”
鐵如云在衣服口袋來掏了掏,掏出一個老式的翻蓋手機。
“這手機用了12年,到現在還能打開,也算是質量不錯了!”
“這手機款式也太老了吧。”
張偉接過翻蓋手機,打開后立馬翻到了當年的照片。
“照片質量有些模糊,不過我可以傳給瀟瀟,讓她把像素提升一下。但就算如此,這些照片也證明不了什么。”
張偉仔細琢磨了一下后,看向鐵如云,“老鐵,你當初跟蹤并且偷拍陳笑,是怎么個想法?”
“這個……”
鐵如云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當初跟蹤陳笑,可能也只是少男的一時沖動吧。
“這個,我還真不好回答,只能說一時沖動就……”
“NONONO,我能說歪瑞古德嗎,要的就是你的一時沖動!”
張偉卻瘋狂搖起了手指,因為他有辯護思路了。
叮鈴鈴!
也就在此時,張偉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未知號碼?”他看到號碼之后,一臉詫異。
隨后他還是按下了接聽鍵。
“喂,是張律師吧,我是龍都地檢總部的朱元思!”
“哦,朱高檢啊,你好。”
“看起來張律師已經做過功課了,居然能夠第一時間認出我來。”
電話那頭,朱元思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亦如她以往的作風一般。
“朱高檢,你打我電話做什么呢?”
“我是想和你說明一下,當年負責偵辦關玉鴻謀殺孫某案的檢察官是我的前輩,現在他人已經退休了,所以這案子移交到了我的手中,如果你放想要提出上訴的話,那么就是我來和張律師切磋了。”
“哦,來找我放狠話來了?”
“哪里哪里,聽聞張律師在東方都打敗了秦陽高檢?”
“老秦啊,那只是我運氣好罷了,老秦的實力那可真不是蓋的,我作為新人還是有很多要學習的地方。”
“張律師,客套話咱們也就不用多說了,只是我想提醒你,最近你好像很忙啊,那么一個人畢竟精力有限,你確定你能在并行多個案子的情況下,還能有足夠的精力為你的當事人關玉鴻負責嗎?”
“確實,朱高檢說的不錯,人的能力終究是有限的……”
朱元思好似聽出了張偉話里的“認慫”,靜待下文。
張偉則是深吸了一口氣,接著突然提起嗓門喊道:“所以,朱高檢,我已經不做人啦!”
“張律師,你此話何意,什么叫不做人,你……嘟嘟嘟……”
電話那頭,朱元思看著被掛斷的電話,陷入了沉思之中。
酒店內。
“張偉,你為什么掛斷人家朱高檢的電話?”
“這女人就是來放狠話的,我已經很累了,懶得聽。”
張偉則是擺了擺手。
這才周一啊,就這么忙,他累得要死好不好?
“老鐵,我需要休息,你也早點睡吧,明天我還得為你的內部審查忙活呢!”
張偉說著,拖著疲憊的身軀,直接進入隔壁房間,沖了個涼之后倒頭就睡。
鐵如云也同樣疲憊,見張偉離開回去睡了之后,他也走到窗邊,長嘆了一口氣,隨后同樣睡下。
忙碌的周一,就在操勞和疲憊之下,過去了。
周二,早晨。
“今天的任務,是先去律師協會,搞定你的第一輪內部審查,然后去幫我當事人關平處理他的謀殺指控,至于你當事人關玉鴻的案子,反正上訴也不急,所以排在計劃的最后面!”
酒店里,張偉正在和鐵如云說明一下今天的行動方針。
鐵如云自然是沒有意見的。
二人很快乘坐地鐵,來到氣派的律師協會。
接待小姐姐認出了張偉和鐵如云,將他們請到了一個休息室內等待。
很快,上午的“聽證會”要開始了。
“兩位,請隨我來,工作人員已經在1號聽證室內準備了。”
張偉和鐵如云,走進空間非常巨大的聽證室,隨后在接待小姐的指引下,坐在了中間位置。
這個位置,也是內部俗稱的“批斗席”,上來的人就等于是受審。
很快,參與內部聽證的其他律師們也來了,他們就等于是法庭的聽證席。
人來了很多,浩浩蕩蕩,得有十幾位律師,男女老少都有。
“你說,這個聽證席,會不會有重量級人物過來呢!”
張偉湊到鐵如云身邊,順帶捅了捅后者的胳膊。
“這是內部聽證會,哪可能有重量級人物啊,能來一個常務就已經算不錯的了!”
“是嗎,我還以為能看到那位秦律師呢!”
“你說的是秦祿大掌柜?”
鐵如云砸了咂舌,隨后猛的搖頭,“這怎么可能呢,人家秦大掌柜日理萬機,哪有功夫管這種事。”
“也對,那看來我今天要失望了,估計見不到什么厲害人物!”
張偉嘀咕一句,隨后看向聽證室的入口處。
就見一陣規律的腳步聲響起,這一次來的人很多,并且為首的應該是五六個人。
“來了嗎!”
他知道,負責本次內部聽證的,律師協會專門派出的5個代表來了。
五個人,身穿正裝,從入口走了進來。
讓張偉在意的是為首一人,留著白色的胡須,看起來快60歲的年紀。
至于他為何能讓張偉在意,是因為對方從港一進門之后,目光就鎖定了鐵如云的身上,眼中閃過一抹隱晦的陰狠之色。
“老鐵,你熟人啊?”
“他是,黃老大!”
看到那個老人,鐵如云一時間有些緊張了起來。
“老鐵,這位是什么情況,好像對你有些不善啊!”
“還記得之前我和你說過嗎,我在龍騰國際當組長的時候,有一次被喊去主管辦公室,結果里面坐著一位律所的高級合伙人。”
“就是這位?”
張偉指了指那個老律師,一臉詫異。
“是的,黃云鶴黃老大,在我離開前就是龍騰的高級合伙人,律師協會的副常務。看起來這過去12年,他已經升任常務了,那么這一次的內部聽證,總負責人應該也是他!”
“當年把你開除出龍騰國際的高級合伙人,現在又是負責主持針對你的內部聽證的負責人,這不是要把你往死里整?”
“應該不會,因為黃老大在當年,就是律所內出了名的鐵面無私!”
“鬼知道是不是呢!”
對于鐵如云所說,張偉表示呵呵了。
這個世界上,沒有人可以真正做到鐵面無私,機器人除外。
律師協會讓黃云鶴出面,擺明了就是針對他鐵如云的。
協會不可能不知道12年前就是黃云鶴將鐵如云開除出了龍騰,現在又輪到對方掌控鐵如云的生死,這絕對不是巧合。
內部審查,需要5個委員同時投無罪票,那么鐵如云才能夠擺脫指控。
只要有哪怕一個委員頭反對票,鐵如云就無法擺脫指控,這就是內部審查的難題。
換言之,張偉作為鐵如云的發言人,必須要在內部審查中,說服5個委員,讓他們全都支持鐵如云才行。
說實話,原本張偉還有些信心。
但看到黃云鶴對鐵如云的態度,他又感覺到了棘手。
這道題,自己好像不會解啊。
“鐵如云,沒想到12年過去了,我還得為你當年鬧出的風波擦屁股!”
黃云鶴作為本次內部聽證的5個委員之一,剛一坐下后,就直接對鐵如云發泄著不滿。
“黃老大!”鐵如云趕忙起身,和曾經的老領導打招呼。
“免了,從我把你開除出龍騰之后,你就和我不是同事了,今后稱呼我為黃律師即可!”
“這……”
鐵如云一時間,不知道如何說話了。
“好的,老黃,我們知道了!”但張偉卻突然嘿嘿一笑,湊到了黃云鶴的面前。
“老黃?”
黃云鶴愕然,一臉詫異的看著張偉。
你小子誰啊,喊我老黃,是不是存心找打?
小小年紀,這么沒規矩,你丫的算老幾?
“小子,知不知道這里是什么地方,律師協會怎么說也是論資排輩的,你丫的喊我老黃,反了是不是?”
“是嗎,和我覺得稱呼不過是一個代號而已,為了接下來的聽證會方便,我喜歡怎么喊就怎么喊!”
張偉呵呵一笑,完全沒有把黃云鶴的警告放在心上。
他的這一番行為,也讓四周律師們面面相覷,完全不明白這蹦跶的小子,到底是什么身份,居然敢如此放肆。
“黃律師,他是鐵如云就此次聽證會的發言律師,叫張偉,來自東方都!”
“哼,鐵如云,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啊,針對自己的內部聽證,居然還請外人來辯護!”
黃云鶴對于鐵如云的行為,那自然是萬分鄙夷的。
身為一個律師,連為自己辯護都辦不到,你還有什么本事?
“張偉,是那個張偉嗎,東方都的殺人律師,打敗了秦陽秦高檢的張偉!”
就在此時,另一個委員突然反應過來,驚呼出聲。
“哎呀,還真是什么事都能傳起來,我打敗老秦,不過是運氣好啦”
隨著張偉擺擺手承認,聽證室現場,終于是炸開鍋了。
“什么,你就是那個張偉!”
黃云鶴不敢相信,眼前這個看起來剛畢業,可能還在實習的小伙子,居然是那個張偉。
打敗了自己老板秦祿的弟弟秦陽的那個張偉,東方都的“殺人律師”。
此時此刻,5個委員的表情開始產生了變化,尤其是黃云鶴,眼中的輕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則是如臨大敵的慎重。
看來,他是真的把張偉和鐵如云當做敵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