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證會現場。
這一次,是控方占據明顯上風了。
因為在朱元思的“舊事重提”之下,聽證員們幾乎是一邊倒。
就連趙瀟瀟她們也都是如此,聽到關平的老爹關玉鴻是殺人犯后,她們也都詫異的看著張偉。
這案子她們還只是了解一個大概,可沒有想到還牽扯到了12年前的事情。
而且對控方有利的是,關玉鴻已經被定罪了。
老子的謀殺嫌疑已經確定,那么你這個做兒子的,同樣也會被聽證員們敵視。
朱元思的嘴角都忍不住翹了起來。
與周二的狼狽相比,現在的她可謂是春風得意啊。
你看看聽證席上所有人的表情,你看看坐在陪審席上的10位聽證員。
如果現在舉手表決的話,他們妥妥的都會投有罪票。
而且我們這邊可是鐵證如山啊,DNA檢測報告,毒理檢測報告,驗尸報告和指紋對比報告,所有的證據都指向關平就是兇手。
就這樣,如果你們還能賴掉的話,我朱元思也不知道說甚么了。
這樣你們要還能翻盤,我當場把我跟班的筆記本電腦的屏幕吃掉!
這一把,看來是穩了!
“自信滿滿啊,這位朱高檢!”
可能是察覺到朱元思的自信,張偉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朱高檢,希望你沒有立什么奇奇怪怪的Flag吧,否則等會兒……
“咳咳,控方發言結束了沒有!”
審判席上的包法官也忍不住了。
雖然你們控方可以說是占據了絕對優勢,但既然發言結束了,能不能坐下?
還有,知道你們優勢大,能不能別笑得這么嘚瑟啊,小心翻車!
包法官畢竟也是老江湖了,看到過不少人在法庭上翻車的例子。
無論控辯雙方誰翻車,最重要的一條是對手的臨場應變能力。
你沒看到,哪怕你們占據了絕對優勢,那個張偉的臉上都沒有一點慌亂嗎?
要么是張偉的性格如此,要么就是對方有所依仗!
總之,包法官覺得,今天的這一場聽證,應該不會這么簡單就被控方翻過去。
辯方,絕對藏著什么后招。
就在朱元思重新坐下之后,包法官看向了辯方席。
“張律師,輪到你們發言了!”
“感謝包法官的提醒,我方已經迫不及待了!”
張偉道謝一聲,隨后立即起身,仿佛真就迫不及待了一般。
“咳咳,在發言之前,我想問一句控方,你們拿出12年前的另一件案子來,是認真的嗎?”
張偉的提問,自然沒有出乎控方的預料。
朱元思淡定坐在控方席上,微微一笑,“張律師你以為呢?”
“朱高檢,你的老師沒有教過你,不要用問句來回答問句嗎?”
“那么,就當我是故意的吧!”
朱元思倒也不含糊,既然扯皮沒用,她直接承認了。
“不過,你當事人的父親,他是殺人兇手這件事,可是賴不掉的!”
“我的父親不是兇手!”
朱元思的話,是讓關平忍不住了,直接起身反駁。
關平的這一手,自然也吸引了全場注意,所有人都望向了辯方席。
“張律師!”
包法官冷聲警告了一句,眼神盯著張偉。
“不好意思,包法官,我當事人因為控方的發言,有些控制不住,希望你理解。”
“哼,也就你是東方都來的,所以我給你一次機會,如果你是龍都的律師,我可不會這么簡單就放過你!”
包法官又冷聲警告了一句,但還是給張偉一個臺階下。
就像他說的一樣,張偉不是龍都的律師,不清楚他的規矩。
我包嚴肅的祖上,可是大名鼎鼎的包青天,鐵面無私懂不懂?
“多謝包法官體諒,我這就警告我的當事人!”
張偉說著,朝關平眨了眨眼,后者立馬坐下,不敢有絲毫放肆。
事實上,這是張偉故意讓關平這么做的,就是要先給陪審團灌輸一件事。
關玉鴻是無辜的,起碼我關平相信自己的父親。
不過這一點,對于現在聽證會的影響其實并不大。
張偉也對這個小花招,沒有報太多的期待。
“那好,我們現在開始吧!”
張偉說著,走到控方席前,面對著朱元思。
“朱高檢,雖然之前我已經問過你了,但在法庭現場,我還是不得不再問你一遍,這件兇器黑傘,你們到底是在哪兒找到的?”
“這個……”
雖然早有預料,但朱元思聽到這個問題后,還是有些許的猶豫。
不過很快,她的平復心情,回答道:“這件兇器,是調查科在犯罪現場附近找到的,然后交到了我的手中!”
“是嗎?”
張偉一臉詫異,然后問道:“是誰交給你的,你還記得那位調查科干員的名字嗎?”
“哦,不對,我相信你應該記得非常清楚吧,畢竟是這么重要的證物,那個找到證物并且交給你的調查科干員,你肯定會記得對方的名字吧?”
朱元思被張偉意有所指的提問給問得煩了,當即回懟道:“你糾結這個問題,有意義嗎?”
“是啊,張律師,你糾結誰將證物提交的這件事,到底有什么意義?!”包法官也有些不耐煩了,對張偉很有意見。
反正證物就在法庭上,檢測報道等等也都出來了,不就是殺害林伯特的兇器嗎。
你不去找尋其他的問題,反而糾結誰提交了證據,這不是沒事找事?
“包法官,事實上糾結這個問題,非常有意義!”
張偉卻回應一句,隨后直接攤牌:“如果證據的來路不正,那么證據的合理性同樣會遭受質疑吧?”
“話雖如此,但證據的來路怎么不正了?”包法官說著,還瞅了朱元思一眼。
朱元思面色鎮定自若,不過內心已經有一些不淡定起來了。
不會吧,不會吧?
那黑傘是怎么出現在他們這里的,他們自己都查不到啊。
難道說,張偉已經查到了。
“我查到了哦!”
張偉好似知道朱元思內心所想,冷笑著說道:“事實上,這把黑傘到底是什么人用什么手段放在地檢總部大樓的,我已經知道了!”
臥槽!
朱元思瞪大了眼睛,差點就要忍不住站起來了。
張偉居然知道了!
她們地檢總部和調查科都不知道的事情,張偉居然知道了!
“來,大家請看大屏幕!”
張偉朝聽證席上的趙瀟瀟打了一個手勢,后者立馬操作筆記本。
二閨女是電腦專家,她甚至不需要使用法庭的筆記本,都能夠操作投影設備。
就見投票屏幕上,出現了一個監控錄像。
“這是……”看到監控屏幕,朱元思驚了一下。
因為這不是龍都地檢總部的大門口嗎,這地方她天天路過,那可太熟悉了。
就見大門口有人進進出出,很多都是她喊得出名字來的同事。
“暫停!”
突然間,張偉喊了一聲,然后指著屏幕中的一個人,問道:“朱高檢,這是你吧?”
“是的,這就是我!”
朱元思翻了翻白眼,這是地檢總部大門口好不好,我每天上下班都要路過,有我很正常啊。
“朱高檢,那你可以告訴我們,這里是什么地方嗎?”
“龍都地檢總部的大門口,我天天上班打卡的地方!”
朱元思說著,一臉的無語。
這地方,有什么問題嗎?
“繼續!”
張偉確認了之后,卻朝二閨女繼續打了個手勢。
視頻繼續播放,監控錄像的速度明顯提升了不少。
屏幕中人流涌動,很快變成了一道道殘影。
“停!”
播放了快2分鐘后,張偉喊了一聲。
就見屏幕畫面定格,一個穿著維修工制服的男人,手里拎著一個長方盒走進了地檢總部大樓。
“大家請看這個男人!”
張偉走到屏幕前方,抬手指著畫面中的男人,或者說指著他手中的盒子。
“張律師,這個盒子有什么問題,不就是一個長方形的紙板盒嗎?”
“是的,一個長方形紙板盒,并且是剛好可以容納證物的大小!”
隨著張偉所說,包法官一臉詫異,然后又看了眼朱元思。
這長方形紙板盒,不會里頭真的藏著證物吧?
如果真是這樣,那么證物豈不是外人遞過來的,壓根就不是調查科發現的?
“不過很可惜,地檢總部的監控視頻出現了一點問題,我們只能看到這個男人走進了地檢總部,但卻看不到他是如何將證物交到朱高檢辦公室的。”
“甚至于,到底是不是他放置的證物,地檢總部之內是否還有他的同伙和他里應外合,這些都無法確定。”
張偉說著,卻面露一絲惋惜。
朱元思松了一口氣,隨后立馬反駁道:“張律師,你說著箱子里頭裝著證物,可你卻沒法證明這一點,這算什么?”
是啊,這算什么?
你說里頭藏著一把傘,我還說里頭放著一堆花呢。
反正你沒有后續的證據,你想說這里頭有什么都可以咯。
聽證員們也都搖了搖頭,沒證據的事情,你說了有什么用,這不是浪費時間嗎?
“誰說我不能證明了?”
張偉卻楞了一下,隨后反問一句。
“哈?”
朱元思,包括包法官在內,全都一臉詫異。
你不是說沒有后續的監控視頻了嗎,你不是說看不到他是如何將證物交給朱高檢的嗎?
難道我們剛才聽錯了?
“事實上,我確實沒有后續的視頻,確實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將證物交給朱高檢的。但我沒說我方沒有前置的視頻啊,事實上我們有目標收取證物的視頻!”
張偉說著,抬手指向投影屏幕。
屏幕上的畫面再次切換,這一次是在一棟街道拐角的位置。
“這里是……”
看到那個熟悉的街角,朱元思愕然。
這個地方她也十分熟悉,因為就在地檢總部大門口不遠的地方。
事實上,她有時候案子遇到了難題,就經常走出地檢總部,在這條街道上散心。
這一塊地方,她可太熟悉了。
視頻開始播放。
視頻中,人來人往,車水馬龍。
但很快,視頻中出現了那個穿著維修工制服的男人,他的手中抱著一個長方形的紙板盒,走到街角位置后,在這里駐足了片刻。
所有人都仔細盯著這個男人,或者說盯著他手中的紙板盒,等待對方打開的一瞬間。
但許久之后,他只是抱著盒子,沒有打開。
“這盒子什么時候打開呢,他就這樣抱著?”
“包法官,你誤會了,這盒子里頭現在是空的!”
張偉早就看過視頻了,自然知曉盒子里頭的情況。
“什么,空的?”
仿佛是知道包法官的驚愕,視頻中果然出現了變化。
男人朝著不遠處招了招手,隨后一個一看就是青皮無賴的家伙,走到了男人面前。
最關鍵的是,這個無賴的手中,有一把黑色的傘。
黑傘被他用塑料紙包著,拿到了男人面前。
男人穿戴者維修工的設備,手上自然是帶著白色手套的,所以直接撕開了塑料紙,將黑傘裝入了紙板盒之中。
隨后二人分開,男人朝著一個方向走去,很快消失在監控之中,而無賴也沒有逗留,火速離開。
“朱高檢,我相信這個監控視頻,你應該不陌生吧?”
此時此刻,朱元思不說話了,她只是看著監控視頻,楞神許久。
“朱高檢,朱高檢,朱高檢!”
隨著張偉連續喊了幾嗓子,終于是將朱元思給喊回神來。
“啊,你說什么,這個視頻,這個監控怎么了?”
“沒,我就是想問問,視頻中這個男人走的方向,是不是地檢總部的大門方位呢?”
“這……是的!”
朱元思只是猶豫了片刻,就點了點頭。
這條路她每天都要走,所以她很清楚男人是走向地檢總部,這也沒辦法否認。
男人走到地檢總部去干什么?
手中的長方形紙板盒之中,放著一柄不知道從哪里得來的黑傘,就這么走進了地檢總部辦公室。
準確的來說,應該是她的辦公室內。
“可那天的監控視頻,不是都……”
“是的啊,地檢總部的監控視頻,在這個男人走進來的一瞬間就中斷了,可外面街道的視頻卻沒有中斷哦!”
張偉好似猜到了朱元思的疑惑,直接冷笑著回應道。
“可你怎么證明,這男人手里頭的盒子里,裝的就是那把黑傘?”
“朱高檢,你糊涂了嗎,這里可不是庭審現場,而是聽證會,我不需要證明是不是,我只需要提出合理疑點就行了!”
面對朱元思的追問,張偉卻直接一攤手,表示我何必和你較真呢。
“包法官,還有聽證席上的各位,現在我想要向你們提出一個合理疑點,那就是控方證物的來歷問題。”
“從視頻中可以看出,這控方的證物有可能并非是調查科干員在犯罪現場附近找到的,而是某個別有用心之人通過特殊手段偽造的,并且用來栽贓嫁禍給我當事人。”
“當然,朱高檢也說了,沒有直接證據能證明這個男人手中的盒子里,裝的就是朱高檢他們發現的證物。但我也想說,朱高檢應該也沒有辦法否認,自己得到的證物,就一定不是這個男人放在你辦公室里頭的吧?”
張偉說到此,一臉笑意的看著朱元思。
后者面色一驚,但隨后卻很快陰沉了下來。
確實。
張偉說的有道理,這本黑傘不知道怎么就出現在了她的辦公室里頭。
并且從視頻監控情況來看,這黑傘很有可能就是穿維修工制服的男人放在她辦公室的。
雖然沒有證據能證明這一點,但她也同樣沒有證據來反駁這一點。
而一旦無法反駁,就說明確實存在這種可能性。
根據刑事審判中,疑罪從無的判決慣例來看,一旦這個案子上庭,最后只要辯方提出這一項合理論證,那么嫌疑人關某一定會得到無罪判決。
這一點就算陪審團不同意,包法官也會告知陪審團,有這么一項依據在內。
所以,辯方找到了合理疑點!
朱元思有些后悔,她那天得到了證物黑傘之后,并沒有選擇細查這件事。
如果當時她考慮得周全一點,那么也許就能查到地檢總部外面的監控,也許就能發現這個疑點了。
可惜,她那天被張偉氣昏了頭,一想到張偉得寸進尺的樣子,她就氣急敗壞了起來。
這突然間得到強有力的證據,她沒有第一時間思考證據的來歷,而是思考著如何打張偉的臉。
仇恨蒙蔽了她的雙眼,也蒙蔽了她作為檢察官的直覺。
這一波,只能說自己輸得不冤。
朱元思如此想著,終于是長嘆一口氣,隨后看了一眼跟班手中的筆記本電腦。
“那個,我問一句,筆記本電腦的屏幕,能不能吃啊?”
“哈,朱姐,你是不是糊涂了,電腦屏幕怎么能吃呢?”
“沒什么,我就是隨便問問……”
朱元思可不會和跟班說,我剛才亂立了一個Flag。
“朱高檢,現在我想請問,我方展示了這些證據之后,你還想要繼續對我當事人發起公訴嗎?”
“控方經過深思熟慮,決定不對你當事人進行起訴!”
朱元思沒辦法,但也只能認了。
她說完之后,朝包法官點了點頭,意思是我方已經做出了決定。
“咳咳,本庭宣布,本次聽證因控方決定取消起訴,所以聽證會現在正式結束,感謝各位聽證員的參與,謝謝大家!”
隨著包法官宣布,聽證會終于再次解散。
而朱元思則是大有深意的看了張偉一眼,帶著跟班灰溜溜離開了現場。
這一次,她失敗了。
但下次,她發誓自己一定要打敗張偉!
可惜,下一次能不能辦到,她自己也不確定。
而張偉,此刻盯著屏幕上的維修工,臉色有些古怪。
“那個無賴是綠蛇,看對方對此人畢恭畢敬的模樣,這位莫非就是青蛟會的大當家,青蛟本人?”
張偉看著屏幕中的男人,視線卻不曾移開過。
直到屏幕關閉,他才收回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