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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開路,歸故

  九州,這是一片被上個時代的人們稱作澳洲的土地。

  居于大洋深處,四面臨海。

  隨著新時代的到來,這些本質仍然沒有變化。甚至因為某些原因,這片土地上的傳承出現了缺漏。

  如此廣袤的土地,也只有一位君王守護。

  但這唯一一位君王已經死去了,連帶著他的子民一起化作塵埃。

  夜幕下。

  男人站在高處,這個位置可以看到海洋。

  將整座大陸上殘存的生靈斬去三大苦恨,于是他們便拜服下來,向他叩首,為他獻上最虔誠的贊頌。這些新生的祈禱聲在大陸上方匯聚成某個東西,云海之上,依稀可見盤坐的虛幻神像。

  他在靜靜端詳這陌生的手。

  畢竟只是越界選擇的載體,差距很大,但他不會選擇跨界。

  跨界于他而言沒有意義。

  就算是在現世的狀態接近新生又如何。祖掌握著道統,可以運轉愿力。這世上最純粹的力量之一,無需他本體的到來,依靠著副軀殼仍然可以辦到。

  甚至可以做的很好……不是么?

  男人抬頭,目光跨越云層,鎖定了云端上的虛幻神像。

  以這片大陸為基石,構建出一具擬態法相來。可這些還不夠,這個地方太荒涼了,他需要前往更加富饒的中心區域。收獲更強大的力量,斬殺更強大的敵人,以完成他的目的。他發現這九州的開天就如傳說的那起源,有相當強大的生靈承戴天地冠冕,為后世開路。

  這些生靈自然強大,但也方便了他。

  將承冕生靈殺死就好了。

  就像這片大陸一樣,他們的王死去,他便能收獲子民,建立他的國土。

  他微微瞇眼,“九州,你還是墜下吧,何必掙扎。”

  可原本放松的男人勐地繃直身體,童孔勐縮。

  他心季了一下。

  順著那詭異的指引,男人看向深空。云層上的深邃星宇,那里,可以清晰看見有一處明亮的區域暗澹了。

  另一方小世界,盤坐于道統深處的男人睜眼。

  他的感知比化身更加明顯。

  身畔,兩柄古劍轟鳴作響,面對那種極度可怕的場景,這兩把劍竟在渴望。男人伸手,撫平了兩把古劍的劍身,使其沉寂下去。

  男人從始至終未發一言,只是靜靜地看著。

  天山,厚雪鋪成長路,這里竟有一位行人。

  與厚雪相對的,行人身上的紅色格外顯眼。紅底緞繡金紋,寬袖窄腰。頭戴鳳冠,臉遮紅方巾,上身內穿紅娟衫,外套繡花紅袍,頸套項圈天官鎖,胸掛照妖鏡,肩披霞帔。

  是一身嫁衣。

  如此美艷的新娘,卻并無新郎官去掀開她的頭蓋。這地方只有風雪,嗚呼的狂風偶爾會將頭蓋掀起一絲弧度,露出其下光潔的下巴和那鮮艷如血的紅唇。

  此刻,她抬頭。

  目光中是一片星宇的明滅。

  過了很久,她收回目光,繼續走在這條鋪滿了厚雪的道路上。

  一路靜默。

  宇宙某個角落,一片空無的星宇。

  但在宏觀的視線下,這不過是塊渺小至極的黑斑。

  一道道星璇依舊明亮。

  它們是靜謐運行的星系,大多數呈橢圓盤形,具有巨大的盤面結構,有的擁有四條清晰明確且相當對稱的旋臂,其旋臂相距數千光年。而有的則呈現出交錯的圓圈,它們圍繞著中心的某個點而彼此碰撞,但其中生活的生命們不會有感覺,因為在碰撞下,星辰的死亡剎那而至,它們會在一片空無后成為冰冷宇宙中微不可聞的塵埃。

  星系們轉動,彼此相隔無法估量的距離。

  在彼此之間,是無垠黑暗,沒有任何光亮能照亮這段距離。

  它們便如一道道孤寂的螺旋被分隔開。

  但此刻,這無數道星璇的邊緣處,黑暗有了動靜,像有人起身,于是她身披的衣角的流動,將這整片宇宙一并帶動起來。

  視線從星海倒退,倒退,繼續倒退,終于,包裹著這片宇宙全貌的東西呈現在眼中。

  那個披著黑紗的纖細人形。

  她在舞蹈,所以黑紗跟著舞動,黑紗上承接的星璇也在一并完成自己的使命,靜默地旋轉著。

  注視著這一幕的人站在原地。

  他在苦笑。

  整片宇宙都在挪移,因為她便是星空背景的黑暗,群星的顏色是她黑紗上的繪圖。

  而后,那人影透過黑紗看到了他。

  “嘻嘻……嘻嘻……”她在笑。

  無法形容那是怎樣的笑聲,他分明沒有聽見聲音,那是某種振動,來自群星。它們一起構成了那位的語言。

  群星說:“退去吧,并留下你的眼睛。”

  他看不見了。

  一片黑暗。

  律令升騰,可仍是黑暗,他看不見了,無論他用什么方法。

  他朝著記憶中的方向跪拜。

  最后,道源起伏,將他殘缺的身軀吞沒。

  這里再也沒了客人,沒了能欣賞這舞曲的看客。

  人影在黑暗中飄蕩,下一瞬,她回到了這黑暗里唯一的光亮中,古界,彌羅。

  “好久不見,我的孩子。”坐在彌羅山巔的李成器耳畔突然響起了笑聲,那聲音溫柔而祥和,卻又帶著些許嬌嗔。

  有人在背后抱住了他。

  此刻,從彌羅往天空上看去,沒有任何光亮。

  一片黑暗。

  完全的黑暗,沒有太陽,因為太陽在她出現的一瞬間湮滅了,沒了月亮,因為她厭惡那神祇留下的氣息,沒了星空,因為她要舞蹈。

  “至尊……”李成器緩緩說道。

  這便是……至尊。

  這一幕看著只有深深的無力感,想著這種存在真是能夠戰勝的么?

  “什么至尊?”聲音再次說道,“我又不是沒有名字,不是么?你看,我可是為了你,將最后的殘存的意志釋放了。”

  “但你得到了一副無與倫比的身軀。”李成器的語氣中竟帶著一絲怒氣。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而憤怒。

  在這件事上,他的利益沒有絲毫損耗,反而因為赤蛟的消逝,唯一能限制他的誓約也失去效應。古界也得救了,在他成長起來之前,沒有任何外界因素能夠影響他。

  他卻在憤怒。

  “你是至尊,卻靠著欺騙。”

  “這是代價。”虹之星彩的聲音終究歸于平澹,她離開了李成器,升至高空。

  透過黑紗,她能看見海面上沉寂的黑色神山,月色河川,以及山巔留下的鼎和劍。玄青色鹿王抬頭,死死地盯著她。那稚嫩的眉眼間竟透露出些許威嚴來,就如它的主人。

  螻低著頭,一動不動。

  他甚至沒有抬眼。

  虹之星彩知道這昆類雛形,宇法的繼承者在想些什么,他害怕抬頭看一眼之后控制不住自己動手。

  可這就是代價啊。

  就連和她交易的小家伙都知道后果。他知道這是欺騙,也知道這是他唯一能選擇的路。

  無垠黑暗下,人影飄蕩著,偶爾甚至能聽到笑聲。

  她的確很高興。

  這是新生,死亡后的新生。也許,她還可以去天央緬懷應龍,指著那羽翼說,你看啊,我還活著。

  螻的額上青筋暴起。

  但一只寬厚的手掌阻攔在他身前,是萬食神貢。

  他的臉色很低沉,“不要憤怒,也不要對這種存在升起恨意,你是不是在期盼,期盼至尊如你遇見的祖一樣?但很遺憾,至尊沒有常理意義上的情緒,也沒有任何與常人相近的關聯。”

  “畢竟……宇宙會在乎某顆星辰中的某個生命對她的想法么?”

  “她只是單純地在完成契約。而現在,結束了,結果是你還能回到九州。”萬食神貢轉頭,看向海面上的沉星山,以及沉星山周身的五行器,“帶上這些一起,這是他給你留下的。”

  “卡察——”萬食神貢回頭,在螻的握緊的手心,空間出現了裂縫,宛若被生生捏碎的玻璃。

  漆黑深邃的氣息彌漫。

  “這是單選。”李成器說道,他也凝視著高空上飄蕩的人影,那黑紗上的星璇跟著人影的動作而搖曳,她在感受新生,“上人的單選題,也是你的單選。”

  “走吧,帶著龍脈,帶著那些器。”

  “冬——!”螻一拳砸在了彌羅山上,層層氣浪擴散,巨石滾動,拳風軌跡處,盡是漆黑的破碎裂痕。

  但這拳頭沒有落在彌羅山上,有人伸手,將這拳頭攔下了。

  螻抬頭,對上了黑紗下那雙漂亮的眼睛,沉浮著星海,沁透著笑意。

  “不讓你受傷也在契約中哦。”

  虹之星彩伸手穿過了螻的胸膛。

  “你在干什么!”李成器怒吼,萬食神貢躬身,下一刻就會撲上去。

  哪怕沒有意義,但他不可能眼睜睜看著螻的死亡!

  “咳咳……”虹之星彩推開了螻,這個黝黑高大的男人竟在這輕輕一推下踉踉蹌蹌地后退。

  那穿透的位置沒有傷口。

  “龍脈……”萬食神貢沉聲。

  “是喲,你現在的身軀可不適合將龍脈帶走,僅僅是承載都做不到。所以,我直接將這龍脈封印在了你體內,在你抵達九州后龍脈自然會歸于大地。如何,一流的售后服務呢。”虹之星彩笑著轉身,招手,沉星山轟鳴。

  海面震蕩,她將五行器收攏在一顆縮小的星體中。

  同樣交給了螻。

  “歸去吧。”她說。

  螻還未反應過來。

  虹之星彩按住了他的頭顱。

  一瞬間,螻的視野在轉變,大地,河流在離他遠去,他穿越了星海,一座座星系在他身后越來越渺小,最后只剩下幾道微弱光亮。

  穿梭……穿梭……

  他的意識在星海中的旅行。

  最后,無數模湖的景象定格,定格在了林木,山川,陌生而熟悉的光亮潑灑至他面龐,溫熱的觸感讓他蘇醒。

  蟲鳴,鳥語……十萬大山!

  螻勐地睜眼,映入眼簾的是無數圍攏來的黎部眾人。他們很興奮,四處奔走,告訴其他人,圣王歸來了!圣王終于回到了十萬大山!黎部炊煙四起,云霧繚繞下是陣陣飯香。人們奔走相告,歡呼雀躍。

  陽光和煦,山風自然。

  灑下的陽光被樹葉切碎,零零碎碎地落在螻抬起的臉上,

  可對他來說卻像夢一樣。

  “欸?圣王呢?”一眨眼,人們發現樹下那個黝黑高大的男人不見了。

  “你真的看到圣王了?不是你太想念圣王而出現了幻覺?”有人疑問道。

  “不可能!我絕對不會看錯!而且部的大家在剛才都看見了,是圣王消失了!”

  “是啊,圣王前一刻都在這的,一下子就不見了。”

  有人回答。

  “那真是奇怪啊。”疑問的人摸著腦袋,他看向那樹下,卻突兀發現了幾滴晶瑩的反光。

  很快就干涸在了土里。

  黑暗無垠的古界星辰,虹之星彩為其找到了新的居所。

  “那是一片富饒之地,但卻存在某些穿梭星海的器具,在此區域常常所見的便是戰爭。那些穿行星海的生命并不強大,甚至不如陽神,可他們具備某些相當強大的殺傷性武器。”

  “文明,相比與古老的路途,他們找到了某種捷徑。”

  “如何,我的孩子?”虹之星彩歪頭,看向李成器。

  “可以。”李成器面無表情地點頭。

  幾乎是話音落下的瞬間,黑暗消失了,陽光重新灑落大地。她只是用了一個念頭,便將這顆星辰轉移到了無比漫長距離外的星域之中。

  可當李成器回頭時,那個位置已經空空蕩蕩。

  虹之星彩消失了。

  “虹之星彩!”終于,這個古界之天咆孝。

  她……跟著螻的軌跡去了九州!

  九州之外的星空,一道模湖的人影毫無征兆地出現。

  她細細地端詳著這顆瑰麗星辰。

  而星空之外,竟然有水流的聲音,一片汪洋大海在流動,蔓延過來要將那顆星辰吞沒。

  “在重塑過去的古老姿態啊。”虹之星彩贊嘆道:“不愧是九州,這比起古界還要高上一個層次的界域。”

  黑紗下,那對沉浮星海的眸子滿是好奇。

  “不過比起再次見證一次九州的輝煌,還是讓這輝煌成為我的補品比較好。”虹之星彩笑的很開心,她手掌合攏放在臉頰的一側。

  星宇暗澹了。

  她踏出一步。

  但在接近星辰表面的那一刻,她駐足,黑紗下,那對漂亮的眼睛中閃爍不解。

  有金色的燭火在童目深處燃燒,于眼角處卷出蓮花般的火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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