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龍以左 漫天仙神佇立云端,他們腳踩云海,頭頂即是星河。
這些巨大無邊的身影對著陌生來客投下目光,李熄安的身軀游動在他們之間,竟然顯得微小,如同游動在湖中的一條赤色小蛇。若要李熄安判斷星空下兩側佇立的仙神大小,恐怕這些身軀能比擬宇宙中運行的星辰。同樣的,這里太安靜了,安靜的如同來到了宇宙的深處,李熄安能清晰地聽見自己鱗片的摩擦聲,這更加讓他有種來到寂靜宇宙的錯覺。
可此地并非宇宙。
這是開辟出的另一方世界,其本體依托九州而存在。
李熄安感受這片空間的氣息,這個世界恐怕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存在了,其存在時光遠比穢物占據仙神軀殼要遙遠。也就是說,這片空間便是最初的天庭,真正神靈的所在,只是在他們逝去之后,穢物占據了這里。
古天庭所在,殘留著那些古老仙神的映照,所以穢物們選擇了這里,呼喚大地上的生靈踏入這里,成為供其驅使的假神仙。穢物就像寄生蟲,寄生在其他強大生靈的身上,將其顯化出更強大更極端的力量,但它們本身卻不堪一擊。
李熄安殺死過的穢物已經數不清,每當穢物褪去去寄生的軀殼,它們連與自己做出最后一搏的機會都不再有。
古天庭如何建立,仙神們為何消逝?
李熄安抵達這個時代都無法觸及這些問題的答桉。
但這對他并不重要。
他此行,只為毀滅它們。
頭頂星河的仙神注視赤龍,李熄安能感受到那些光怪陸離的視線在自己身軀上游動,探知,可這些在一瞬被燃起的金色火焰隔絕在外。
仙神一動未動。
它們不似那些天兵天將擁有自己活動的能力,甚至連表現出的意識都十分稀少。這種形象比起所謂天神,更加貼近活靈。古天庭在建立之處留下的活靈,穢物不會建造這些象征文明和開化的東西,它們只會吞吃和腐化,活靈的身軀封存在這里,其身份只能作為注視者。
就如未能產生靈的大星,窮極漫長的一生,億萬年時光不斷循環既定的軌跡,直至滅亡在某個綻放的焰火中,化作宇宙中飄蕩的粉塵碎石。
李熄安安靜地走過它們。
這是條路,通往天庭深處的路。
路上沒有殺機,但他也無法得知路途的盡頭會是什么在等待他。
連李熄安自己都沒有察覺,他此刻循著本能行動,像初識天地時進行的狩獵,自人化作赤蛇,他從未學過,可又銘刻在他的血中,指引他,作為他活下去的保障。
赤龍游過云海,他十分敏銳地察覺到天上某些星辰的變動。
數十顆星辰的變動作為鑰匙,投影下來,開啟了這片天地最晦暗的秘密。
李熄安駐足,盤踞身軀。
眼前沒有傳說中描述的那樣四處都是金碧輝煌的宮殿,亦沒有霞彩滿溢,甚至連天空都是暗澹的。這空蕩無邊的空間里,只有一支巨大的箭失,和被箭失釘穿的神鳥。
箭失通體漆黑,箭身粗壯的彷若通天的石柱,鋒銳沉重的失刺破神鳥的胸膛,沒入這片空間的云海下。整片空間都充斥著神鳥的血,這些血匯聚成河流,流淌向四面八方,如一張籠罩世界的血色蛛網。在血河的河岸,有無數高大修長的身影躬身,捧起鮮血,一飲而盡。
在神鳥的羽翼上,還有后來釘上的鐵釘,僅憑箭失創口的胸膛留下鮮血并不夠用,他們需要更多,所以在神鳥的羽翼上開辟出新的河道,讓神血流出。
只是一幕,李熄安便知道了那神鳥是何物。
周天十類……羽類。
污穢天庭以這頭羽類的血為食糧,十類的血河成為了其死敵的培育場。這頭羽類的身軀遠比李熄安龐大,他若展翅,恐怕不是遮蔽天空,而是遮蔽的星海,其羽翼的縫隙中,李熄安瞥見自高處墜下的星辰碎片。這應是一位極其古老的十類,一位年長者。
在李熄安沉默時,血河畔,有修長人形站起身來,它們都看向空間邊緣的赤龍。
“十類?”
“竟然有十類能抵達這里?”
“鱗類真龍……天啊,這股氣息……”
“他太香了……”
“我迫不及待地要撕碎他……他比這頭律道的羽類聞起來還要香……”
血河旁,一道接一道的修長人形起身,它們的臉籠罩在面具下,披著寬大的衣袍,衣袍的末端哪怕是它們起身也拖拽在地上,隨著它們開始走動,在云海鑄成的大地上留下蛇一樣的痕跡。
人影們人頭攢動,它們開始朝著李熄安的方向走去。
一股奇異的律動在這片空間里回蕩,環繞李熄安身畔的金色火焰熄滅。他抬頭,這股律動來自箭失的表面,符文閃爍了一瞬,便壓制住他的靈。
只是一道箭失而已,殺死十類后還能造就無法之地。
李熄安在空中緩緩游動,俯瞰向他奔來的貪婪人形,它們無邊無際,奔涌如潮。
“無靈無法么?”龍垂下頭顱。
似乎是感受到赤龍身旁環繞的靈氣全部消逝,修長人形們的目光更加肆無忌憚,他們打量李熄安,像打量餐桌上的美味,爭先恐后地奔來。
赤龍的鱗片散去了。
這是這片天地未曾有過的光景,晚楓林葉,隨風而盡,年輕人站在楓葉下,提劍。
亙古寧靜的天空陡然變了顏色,星河隱去,有無邊的赤色火光燃燒起來,映襯著年輕人的面龐,火光照出他的陰影輪廓,半邊在暗,半邊在明,握劍的那一邊流轉出光暈。
下一刻,人潮將他吞沒了。
再下一刻,人潮分割開來,李熄安站在原地,濺出的血染紅他的衣襟。
昏劍劍身已分不清是這柄劍原本的模樣還是浸透的血。
潮水退去,李熄安走過的地方是一具又一具破碎不堪的尸體。
人形們驚懼。
無靈無法的壓制似乎在這個生靈上毫無用處,對方只需要握劍,揮劍,便能收割他們的性命!
李熄安望著黑色人潮,打量昏劍上淌下的濃稠鮮血。振臂一揮,劍身上的血飛射出去,只留八面劍身上的紋路綻放微光。
“早在九州還未墜落的時代,我就知道你們會流血了。如此便好,以血還血,天經地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