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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契仔

  翌日一早,張青六點起床。

  拉開窗簾,就能俯瞰整個維多利亞灣。

  雖然起了一個洋人的名字,但馬上也是要回歸祖國的大好山河,張青很是欣賞了片刻后才去洗漱。

  洗漱完,和趙薔、王梓桐、花蝴蝶、張藍一起去餐廳吃了早飯。

  “今天我和趙姐、師姐先去無線拜訪王若林,再去《明報》集團見鐘曲先生,算是官方拜訪,就先不帶花姐和小藍了。等回頭請他們吃飯的時候,再一起見見。花姐今天和小藍去逛街,這些港幣你們拿著,多買點回去要送禮的。”

  吃完飯,張青拿出兩沓現金來,遞給花蝴蝶和張藍說道。

  花蝴蝶忙搖頭道:“你給小藍就好,我怎么能拿你的錢?”

  張青笑道:“算是工資了。”

  花蝴蝶還是搖頭:“那也多了……”頓了頓有些自嘲道:“就算是工資,也不敢在這都花了。”

  她還有兩個孩子,還有年邁父母要養。

  若非窮到了走投無路,她也不會厚著臉皮去找齊平。

  張青溫聲道:“花姐,很快就會好的。”

  趙薔也笑道:“安啦,你現在是我們杜鵑的頭馬,等出了專輯后,鈔票毛毛雨啦!”

  張藍、王梓桐在一旁咯咯笑個不停。

  “你這么大方?”

  等出了酒店坐上車往廣播道行去時,趙薔玩笑道。

  張青自己都不是大手大腳的人,吃穿用都不講究。

  但剛才,他給張藍和花蝴蝶的那些錢,加起來都超過兩萬港幣了。

  就算在港城,月平均工資也遠不到這個數。

  張青笑道:“窮家富路。再者,馬上就要錄音了,我的要求可能比較嚴,到時候難免發火。而且說句不好聽的話,對唱片公司了解的越多,越覺得資本的可怕。”

  趙薔白他一眼,道:“你這人最大的缺點就是唯恐欺負了別人。你也不想想,要是沒有你的歌,沒有你的書,花蝴蝶的命運是什么樣的。別說簽十三年,就算簽一百年她都愿意。”

  王梓桐也道:“何止她的命運,連我也是。”

  中戲畢業的人每年幾十上百個,算上全國的藝術學院,這個數字還要擴大十倍不止。

  而每年能冒尖兒的也就那么幾個,大多數都是默默無聞。

  像她這樣剛畢業就能拿到這樣的資源,屈指可數。

  張青還是搖頭道:“趙姐,就算這樣,三七分成是不是也太多了?我一直以為是五五,好歹弄個四六也好看些。”

  他都不好意思去見楊鳳梅了,王梓桐居然也得簽三七分的經紀約。

  趙薔卻沒好氣道:“以后經紀約的事你少管!我算看出來了,經營方面你一點也不天才。你以為簽一次就管十三年?我告訴你,如果今年花蝴蝶爆火,最遲后年,就得換約。就算她再念舊情,后年三七就得變成四六,過兩年,就是五五。再過兩年,就得是倒過來四六,她拿六,我們拿四。然后七三,最后是她八我們二。所以,要有余地的。你師姐這邊一個道理,不要把私情放在公事上。”

  王梓桐也勸道:“這件事聽趙總的。公是公私是私,混一起最后兩面不討好。”

  張青明悟,笑道:“處處是學問啊,了解了。”

  出租車司機忽然笑道:“當老板點能有這樣的好心?好心發不了大財啦!”

  張青看向前面,微笑道:“這位大哥,那怎樣才能發大財?”

  司機哈哈笑道:“當然是學喬北嚴啦!你不要看我現在開的士,以前我也是無線的演員。可是六叔實在是太摳門啦,演員當打工仔用,不發片酬,發月薪。一個月三四千,丟他老母去了房租乜也不剩,幾多慘啦!要不然當演員多光鮮,運氣好就紅了,邊個會開的士?的士老板也克扣的好慘啦!”

  一直等下車的時候,這位司機還在哭窮。

  等下車后,趙薔笑道:“看到了么?你信不信要不是從半島酒店拉的客人,他連一句話都不會說。”

  張青笑道:“多虧了你。”

  趙薔笑道:“是吧,所以下次給你買衣服的時候,不要再推三阻四了。人靠衣服馬靠鞍,先敬羅衣后敬人。”

  說著,她上前替張青理了理衣領。

  張青笑道:“總還是要避嫌嘛,我和趙姐又不一樣,你還沒男朋友,我已經有女朋友了。”

  “我……靠!”

  一句話差點絕殺了趙薔,趙薔抬手往張青肩膀上抽了下,隨后自己又繃不住笑道:“不用你說,我有自知之明。”

  她雖也算官家子女,可是和齊娟相比,差的太多。

  更何況,年紀也大七八歲。

  王梓桐在一旁哈哈笑道:“瞧你這沒出息的樣兒,還沒怎樣,就被人吃的死死的……嗯?不對,怕是有怎樣了。喂,青弟,你們到哪步了?”

  女人八卦起來,都不帶分場合的,趙薔都眼睛放光的盯著他。

  張青哼哼一聲,看了看眼前的街道和大樓,感慨道:“這就是五臺山啊,果然看甚么都不可貌相。”

  不到一公里的街道,幾乎一眼可以望穿,卻云集著三家電視臺,兩家電臺,無數膾炙人口的電視劇在這里誕生,無數金曲由此覆蓋整個亞洲。

  山不在高,有仙則靈,大概就是如此吧。

  因為先前有過預約,所以到了門口報給前臺后,很快就有人領著三人乘電梯上樓。

  一路上,到處可見光鮮靚麗的女孩子說說笑笑。

  而張青迥然于港城本地男生的氣質,也引來不少好奇的目光……

  盡管他在西疆算是清秀文質的,但戈壁的風沙早已浸透了他的骨子里,是港城男生所沒有的。

  一直到了六樓,文秘敲了敲門,得到答應后,才打開門,引著兩人入內。

  “哈哈哈!哎呀呀,金鏞先生,少年奇才,少年奇才啊!”

  王若林親自起身相迎,肥大的身軀看起來有些笨拙,但總給人一種歷經江湖的感覺。

  張青淺鞠躬,問候道:“王老過獎了,我是看王老拍的電影電視長大的,尤其是電視。我一直以為,王老是第一個將電影拍攝、劇本與武打技巧引入電視工業的人,使電視行業有了重大的突破。”

  王若林聞言更高興了,哈哈笑道:“看來小友對影視行業果真有了解,坐坐,快坐。”

  等一行人落座后,秘書進來倒茶。

  王若林則趁機再次打量張青,感慨道:“真是太年輕了,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張青微笑道:“王老,這次來拜訪,有兩件事。一是感謝王老慧眼相識,看中了《射雕》,才有了這樣的機會……”

  這不是客氣話,港島本身就出武俠大師,鐘曲的,被譽為武俠圣經。

  如果不是為了兩岸合拍的名頭,趙薔又找了關系,再加上《射雕》人物實在鮮明靈動,適合拍戲,無線更好的選擇,其實是鐘曲或者司徒林的。

  王若林聞言很是高興,人行下好去,哪怕不指望對方報答,起碼對方能認這件事也是好的。

  可現實中卻是,許多好行了下去,回頭對方還嫌你沾了他的光。

  起初張青讓趙薔來要角色時,王若林還以為張青就是這種人。

  沒等他客氣兩句,就聽張青繼續道:“還有我師姐的事,也著實麻煩王老了。”

  說著,他站起身來,又給王若林鞠了一躬。

  王若林笑的和彌勒佛一樣,連連擺手道:“欸,小友不必如此,不必如此。其實以小友的才華,捧紅一個演員,輕而易舉。你那番請求和威脅的話,很打動人。這件事就不多說了,第二件事可是想看看成片?”

  這部劇要等到明年才能開播,而且爭取內地、港城同時播出,作為港島回歸的獻禮。

  這其中的分量太重,張青關心成片,也可以理解。

  畢竟一旦播出后,張青在圈內的地位,可謂一步登天。

  張青搖頭微笑道:“王老所出,必是精品,我豈有放心不過的道理。這次來,就是想……”

  話沒說盡,王若林辦公室的門忽然被打開,就見一中年婦人攙扶著一個老者進來。

  老人已近九十歲高齡,但精神頗佳,見面居然行了一個武林人見面的拱手禮,玩笑道:“金大俠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有失遠迎啊。”

  張青起身避開這一禮,隨后深鞠躬道:“后輩晚生張青,見過喬先生!”

  此人正是中國影壇的活影史,喬北嚴先生。

  若只如此,還不足以張青行如此大禮。

  但張青西疆額旗縣所讀的中學,就是喬北嚴老先生所捐建。

  從八十年代中期起,這位被人詬病吝嗇一生的喬北嚴,以平均每年一個億的巨額捐款,捐贈給內地教育界,建起了數以萬計的北嚴樓。

  八十年代的一個億啊!

  多少貧寒學子因此受益,這一點,是大城市長大的孩子無法體會到的。

  喬北嚴、王若林都納悶,怎行如此大禮,還是王梓桐知道的多些,道:“六叔,李姨,青弟……張青出身西疆偏僻之地,那里教育資源匱乏,讀書很苦。他從小是在六叔捐建的學校里讀書長大,后來才考上內高班,到內地讀書的。就算在內地讀書,也有六叔您捐建的教學樓。”

  六叔,是江湖上對喬北嚴的敬稱。

  趙薔適時明悟:“怪不得聽說是無線拍片,張青非要一塊錢賣劇本。我原本以為是拿這一點炒作,沒想到他又不讓聲張,原來還有這重淵源在這。”

  這一下氣氛又大大不同了,喬北嚴這樣的老江湖都難免神情動容起來,到了他這個地步,錢不錢的早已不看重,可這種事,卻最能打動人心。

  看著張青滿懷感恩的赤誠目光,老人大為感慨道:“好啊,好啊!原本只想為國家盡一些綿薄之力,不想竟然培養出來這樣的人才來,可見心血沒有白費。這是我近年來聽到的最好的消息,也是最中意的事。青仔,好好做!”

  相伴幾十年的紅顏知己李芳潔看出喬北嚴是真激動了,這個大陸仔的橫空出世讓老人充滿了成就感,她心中一動,忽地開口笑道:“六叔,既然這么中意這個后生,何不收為契仔?”

  這兩年因為喬北嚴決定和她結婚,幾個兒女已經徹底不來往了,膝下連個正經晚輩都沒有,好不凄涼。

  收個沒有什么利害關系的人當契仔,想來可以寬慰喬北嚴孤涼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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