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師妹也是修習的萬劫玄陰真典?”
“當然,她可是嫡傳。”
“唔……橫渡永劫,從死亡中歸來,確實是最適合的登神儀式,怪不得你覺得她能比我更優秀。”
“咳咳,只是根基更扎實而已。”
就在兩人悄悄用神念交流之時,遠方的大陣逐漸起了變化,漫天神性回路如樹根般蔓延,具現出無數細小的青金色古樸玄紋。
這些蝌蚪般大小的神紋如活物蠕動,順著能量洪流匯入陣眼,一點點滲入棺壁。
劇烈顫抖的青銅棺反常的安靜下來,溢散彌漫的能量收束凝聚,龐大的吸引力仿佛黑洞一般,扭曲時空朝著中央微微坍縮。
最終,雷霆平息,地陰消散,諸般異象逐漸收斂,連棺壁上的神紋都徐徐暗澹,懸浮在陣眼中的青銅棺材宛如死物般寂靜無聲。
不知過了過久,伴隨著粗糙的金屬摩擦聲,青銅棺一點點打開,沒有血色的蒼白五指探出棺壁,一名絕美的少女幽幽睜開眼睛,露出一雙猩紅的剔透眼眸。
就在她睜開雙眼之時,一輪血月憑空具現,宛如真實不虛的星辰橫壓在眾人頭頂,散發出太古洪荒般的蒼茫氣息。
“太陰煉形,血月橫空,轉死還生,萬劫不滅!”
“傳說竟然是真的!
興奮的齊笛抓著好友的肩膀瘋狂搖晃,震驚的張昭昶卻呆呆望著那殷紅之月映照下的蒼白倩影,久久難以言語。
雖然知道對方的根基可能超越自己,但親眼看到那優美妖異的人影時,腦海中還是難以抑制的涌現出復雜情緒。
登神開三關啊!
這可是一步登天!
自己苦修幾十年第三關還遙遙無期,人家一上來直接就是七階巔峰境界!
雖然在量上還有待積累,但接下來只要按部就班的打磨,晉升八階亞圣幾乎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另一邊,就在小輩們興奮喧鬧之時,茅山派的長老們輕捻胡須,露出欣慰笑容。
“不枉我們冒險放她出去渡劫啊……”
“登神即開三關,未來她必然同階無敵,我茅山后繼有人啊!”
“唔……話不能說得這么滿,有些人哪怕比她低一階,該打不過還是打不過,無需強求。”
“胡說,哪有六階能打贏開三關的神祇?”
“鎮國公。”
提到某個不愿提起名字的家伙,一眾茅山高層頓時笑容一僵,喜氣洋洋的臉色逐漸變得苦澀,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他不一樣,他不算人。”
“唉……當初沒想到,她的死劫竟然應在那人身上,此番因果,恐怕未來還有牽扯,也不知是禍是福……”
唏噓間,眾人面面相覷,眉宇間涌現出一抹愁容。
原本以為是條惡蛟,沒想到幾年時間竟然長成了一條翻江倒海的神龍。
特別是當他正面斬殺過去佛后,眾人再也不能將他當做一個無關緊要的稚童了。
而是必須將他視作勢均力敵的一方巨擘!
關鍵他現在還掌握著國家暴力機器,麾下帶甲百萬,虎踞一州之地。
現在再回頭看他當時的叫囂,眾人再也笑不出來,反而心生一絲涼意。
伐山破廟,毀道統,滅苗裔,斬盡殺絕!
他是真干得出來這事兒啊!
看看那倒霉催的孔家,祖墳都給人刨了!
不僅如此,魯州孔氏族人還被殺得血流成河,人頭滾滾。
這下就算沒被徹底滅絕,也是根基大傷,幾十年無法恢復元氣。
而就在一眾長老愁云慘澹之際,其中一人輕聲提醒道。
“倒也無需太過憂慮,當初妖師不是前來與掌教密談了一番嗎?應該已經了結了因果,不然掌教也不會約束門人禁止招惹那小子。”
此言一出,眾人頓時心頭一松,仿佛卸下了千鈞重擔。
剎那間,他們勐然驚醒,現在鎮國公三個字的威懾力居然如此沉重!
僅僅是可能的敵對態度就讓傳承萬載的玄門正宗如履薄冰,如臨深淵。
這就是武圣的威儀嗎?
只手遮天,生殺予奪,予取予求……
冥冥中,帶著濃濃血腥氣息的字眼涌入腦海,讓一眾老牌神祇都隱隱感到一絲窒息。
幸好,雙方已經了結因果,今后只要不招惹他……
“師尊,武安君在哪?弟子要找他問個清楚!”
軟糯清冽的嗓音傳入耳中,一眾茅山長老慶幸的嘴角頓時僵在了臉上。
冤孽啊!
帝都·大旻圣金聯總部 奢華圣潔的書房內,氣質高雅的男人撐著額頭,盯著書桌上的文件,失去了一貫優雅從容,眼眸中滿是痛苦。
不遠處的軟塌上,玉體橫陳的妖媚倩影如蛇般扭動,幸災樂禍的盯著男人。
“這下怎么辦?全天下都在看你的笑話!”
合上手里的文件,孔方雙手撐額,揉了揉太陽穴,疲憊嘆息一聲。
“唉……這孩子怎么總是違逆我的安排呢?”
“他要是事事被你操控,那就不叫天道異數了。”
“唔……沒關系,問題不大。”
整理了一下情緒,孔方逐漸恢復波瀾不興的心境,撇了一眼窗外地平線上的巍峨紫禁城。
“一群凡物……無傷大雅。”
“雖然對你來說的確沒有實質損失,但你能咽下這口氣?”
聞言,孔方幽幽回眸,忽然揚起一抹笑意。
“氣?”
“在利益面前,人的情緒毫無意義,薇尹德,你還未徹底抹滅人性。”
幸災樂禍的笑容逐漸消失,妖異嫵媚的臉龐一陣扭曲,仿佛有什么東西在雪白的皮膚下蠕動掙扎。
看著薇尹德滲人的模樣,孔方失笑搖頭。
“計劃已經進入到了關鍵時刻,無關緊要的事情就讓那孩子自己去玩吧。”
“啊啊啊啊啊啊嗷嗷嗷嗷!
身配琉璃長劍,穿著玄月金絲道袍,氣質清冷的夔千涵遙望著天上掙扎嚎叫的紫色“星星”,眼角不自然的微微抽搐。
幾年前還只是掛路燈,現在都掛天上了嗎?
而且那紫色的火焰到底是什么?
業火嗎?
不太像……
殷紅童眸幽幽凝視,冥冥中,夔千涵在火焰中感受到了一絲熟悉的神性。
獨屬于萬劫玄陰真典的神性權柄!
蒼白修長的五指微微蠕動,夔千涵下意識想將天上的人救下來,但手才剛剛握上劍柄,一個瘦小干枯的人影毫無征兆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姑娘,不要自尋死路。”
拔劍的動作勐然一頓,夔千涵瞇起眼睛看著面前的中年男人,柳眉輕蹙。
“十殿閻羅?”
作為一個死過一回的“僵尸”,她對死亡路徑的權柄特別敏感,能感應到其他神祇察覺不到的神性。
“還未證道,不敢自稱閻羅。”
中年人謙遜擺擺手,渾濁的目光上下打量夔千涵。
“姑娘貴為茅山嫡傳神祇,不知來我魯州有何要事?”
“我是來找武安君的,不對,現在應該叫他鎮國公了。”
聞言,王勇漫不經心的眼神瞬間一凝,目光審視而凝重。
“您找他有什么事情嗎?”
“有個問題他還沒有回答我……”
仰頭遙望天上的紫色“星辰”,夔千涵腦海中閃過“臨死前”的對話。
“下輩子學聰明點……”
“除魔衛道……吾之宿命,死亦無悔!”
“所以才叫你學聰明點啊,別再被當槍使了。”
“什……”
僅有的記憶戛然而止,當她再次蘇醒時,已經到了登神儀式的后期了。
回憶起那家伙的話,夔千涵咬住嘴唇,露出尖利修長的小虎牙,古井無波的心境莫名泛起絲絲漣漪。
什么叫學聰明點?
難道我不聰明嗎?!
“我問你,那家伙為什么要把這些人掛起來?如此邪惡殘暴之舉,你身為閻君路徑的正神,為何不阻攔他?”
指著天上的星星,夔千涵義正辭嚴的質問道。
王勇眨眨眼睛,古怪的眼神上下游移,有些摸不準對方和趙舜的關系,沉吟片刻后,謹慎回答道。
“因為他們罪有應得。”
“殺人不過頭點地,再大的罪也不過一死而已,憑什么如此殘忍折磨他們?”
“因為鎮國公有這個權利。”
除了皇帝,理論上鎮國公也能判處他人極刑,好像沒毛病。
一句話被噎住,夔千涵抿緊嘴唇,氣得小虎牙支出了嘴唇。
“但這不符道德,那小……鎮國公貴為人君,當行仁義,豈能以暴制暴?”
“姑娘,這事兒你跟我說也沒用,要勸諫的話我建議你直接去找鎮國公。”
王勇聳聳肩,果斷慫恿她去找正主。
“好,他在哪兒?”
“泰山。”
“他不是在坐鎮州府嗎?怎么又跑泰山去了?”
下意識的抱怨兩句,夔千涵轉身就走,沒想到王勇也邁步跟了上來。
“因為要論功行賞,封禪泰山。”
腳步一頓,夔千涵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回頭死死盯著干瘦的中年人。
“封禪泰山?!”
那家伙只是鎮國公,不是皇帝,這種僭越的事都敢干?
“神武軍威,果然名不虛傳。”
巍峨雄壯的泰山之巔,張昭昶環視一圈,目之所至,翻滾粘稠的血煞籠罩天地,僅僅是含而不發的兵道殺陣都讓他這種天驕神祇升起一絲無力感。
武道的極端個人偉力,兵道的極端集體偉力,兩者竟然匯聚到一個人身上。
思緒流轉間,張昭昶看向前方淵渟岳峙的白衣少年,心中感慨萬千。
如同天上降魔主!
在這紅塵殺劫席卷天下的時代,他到底是應運天命而生的救世主,還是毀滅萬物的破壞神?
執掌殺伐的武道和執掌生滅的兵道結合……
當蒼生萬物的興衰榮辱皆在他的一念之間,他能不能從容掌控力量,而不是被力量掌控?
懷著絲絲疑惑,張昭昶回憶起一路來的見聞,始終無法把握少年的脈絡。
說他殘暴吧,他對老百姓又很好,降稅減負,廢除徭役,均分土地……每一個都是功德無量的仁政。
但要說他仁慈,直接或間接死在他手里的生靈以百萬計,他的每一步都是踏著尸山血海在前進。
似乎感應到了他的迷惘,舉目遠眺的少年回過頭來,似笑非笑的勾起嘴角。
“張先生似乎有什么問題想要問?”
“咳咳,只是好奇鎮國公為何要舉行封禪儀式,是準備登神了嗎?”
泰山封禪,理論上也符合對方彰顯武功的成神密儀。
只是……這舉動皇帝看了要撓頭……
“那倒沒有,你也知道,我已經封無可封了。”
“在往上,只能創造出屬于自己的路徑……現在的我,還沒凝結出自己的道路。”
“所以,這次封禪主要是犒賞大軍,提拔功臣,順便解開一點點的瓶頸……”
聽著少年的話語,張昭昶敏銳捕捉到了關鍵詞。
瓶頸?
聽說他常規狀態下都開兩關了,自己這個成神幾十年的高階神祇都未必是他的對手。
更別說他還能借助封神榜獲得武圣之力。
他還有什么瓶頸?
就在此時,遠處的觀禮臺上傳來一陣腳步聲,一名名神光煥發的人影魚貫而入,感受到她們體內活潑躁動的神性,張昭昶內心微微一動,迅速將他們的容貌和資料上的信息對應起來。
機械神教大主教,知識議會副議長,真理之門大賢者,醫家神祇張康盛,農家神祇禾笠……
奇怪……到了他們這個層次,不應該出現這種神性外溢,除非……短時間內飛速進步,還沒適應暴漲的力量。
一個兩個是巧合,全都這樣,鎮國公難道有什么提升屬下修為的秘法?
還沒等張昭昶回過神,一個身穿鎧甲的魁梧壯漢走上來,對著白衣少年恭敬抱拳。
“君上,祭品已經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