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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長者

  說來也怪,前半夜烏云沉沉,雨如瓢潑,后半夜卻是星斗燦爛,明月滿乾坤。

  劉樵挎行囊,杵著劍,披星趕月,翻山越嶺,渡溪躍澗,到天明時分,才走出叢林。

  借著微暗天色,見前面一座好山脈,大小山尖聳立如云,綠蔥蔥是松,竹,喬,杉,繽紛采各樣奇花爭艷,山脈綿延不知幾千幾萬里,一時也望不到盡頭。

  “那山上云遮霧繞,深谷幽澗,溪水潺潺,不錯不錯,有樹林不差松子,黃精,可以采來飽腹,谷中霞霧騰騰,正是藏風聚氣之處。”

  “再兼著深山老林,無凡人打攪,不染紅塵之氣,妙哉,妙哉,當在此山尋一處結廬煉法。”

  此地盛景,恍惚回到了原始森林之中,到處都是千年古木,萬載杉松,蒼鷹盤旋,仙鶴飛舞,鹿兒,獐子林中竄,遇見劉樵也不害怕,反而自顧自喝水吃草。

  劉樵看得欣喜不已,當即決定便不再往南走了,便選定這山,修行仙術。

  “只是若要居隱于深山,我還不能辟谷,卻還得先去置辦些家當,我記得方才過來不遠,有個莊子,正好去買些柴刀,鍋碗,糧食鹽巴之類…”

  在心里下了決定,劉樵也不急著往深山里走,又轉身折回去。

  走了約莫七八里功夫,轉過一片山坳,大片水田,耕地躍然于眼前,一片村舍,約莫十幾戶人家,卻是個避世的寨子。

  見了有陌生人進莊,早有村外耍的小兒報于大人,幾個村漢攜老扶幼,都出寨門來迎。

  許是這寨子處于山坳中,少有客商來此,那些村人也當稀奇,盯著劉樵打量個不停。

  “諸位善信,貧道這廂稽首了…”一路上劉樵早挽了高髻,做道人打扮,是以也以道家禮數見人。

  “嬢嬢,貧道是個什么東西,能吃么”

  幾個垂丫髻的光屁股小孩兒咬著手指,一臉懵懂的問身旁父母道。

  幾個村人也是滿眼好奇,不知這自稱是個甚意思,倒有一村婦連忙拍了一下孩兒道:“別亂說,許是城里的貴人來了”

  “道家多禮了,瞧道家風塵仆仆,到寨中可是要借宿的?”

  劉樵一臉無語,正要解釋,一個白發老叟杵著杖閃出人群,應該是村老一類,威望很高,見識也廣,他一開口,眾村人皆閉了口。

  劉樵搖搖頭道:“衲子到貴寶地,無意打攪,只是想買些糧食鹽巴,不知寨中可收青蚨錢么?”

  此時這“衲子”一稱,并不是佛教專有,指四方行走的散人,甚至還有道人愛戴發箍,做頭陀打扮的。

  這村寨一副與世隔絕的模樣,劉樵還真怕這寨里自給自足,不用朝廷官錢,那時有錢也花不出去。

  好在那老頭聞言一愣,轉而朗聲笑說:“道家真是說笑了,離此往北一百三十里,便是鄧州城,我們這寨子并非世外,我等也是伏朝廷管的國人,不是世外野人。

  糧食我寨中積存不少,鹽巴雖不多,但也能勻出來,就是不知夠不夠道家使用…”

  劉樵大喜,只要不是野人那就好辦,忙道:“我不要太多,獨身一人,能用幾個月的就足矣,只是我還要鐵鍋一個,壇壇罐罐若干,柴刀一柄。”

  “山野之中,鐵器家伙常備的倒有,請道家先入寨內奉茶…”

  老叟點了點頭,喚劉樵入寨中飲茶歇息,一邊吩咐后生收拾糧食,鹽巴過來。

  老叟看了正在喝茶的劉樵一眼,有些意有所指的問道:“不知道家從何而來,怎么到這深山幽谷之中,莫不是官家請來伏妖的?”

  “不瞞老丈,衲子姓劉,原是朝庭命官,因倦了世間勾心斗角,遂辭官掛印而去,到此是想尋個地方,逐日讀書撫琴,采藥服餌,以避世俗也。”

  老叟聞言愕然,半晌才感嘆道:“道家真高潔之士,老漢活了七十有六,似道家這般有官不做,有富貴容華不享,朱衣紫袍不受用,反到深山勞苦的還是頭一遭聽說…”

  “哈哈,老丈,你即云:活七十有六,豈不知那爭名的,因名喪體。奪利的,為利亡身。受爵的,抱虎而眠。承恩的,袖蛇而走。紅塵權勢,紫袍玉帶,與我道家何干?”

  劉樵不顧老者臉色,幾句話壓在心中很久的話一出口,頓時覺得身心舒暢很多。

  他跟著姜尚時,不過是想搞些事情,把名聲弄大,以后也好封神,倒不是真對名利二字有多看重。

  對于姜尚常給他講的,好好干,以后輔佐圣主,紫衣玉帶,加官進爵,榮華子孫云云,那是半點興趣都沒有。

  作為一個現代人,什么福沒享過,前世吃的穿的用的,此世凡人一輩子也見不到,真正能吸引他的,不過神通偉力,長生不死而已。

  如今有了仙術傳承,雖然不確定能不能修煉成仙,但至少封神的幾率已經大了很多,以后長生不老,臥洞中,觀世界萬物之生滅,看天下,人如蜉蝣爭龍逐鹿,朝生暮死,豈不妙哉。

  說罷,劉樵心下暢快,見那老叟被說的神色慚愧,也是有些不好意思,暗罵自家不會做人,怎么能去當面說教一個長者呢。

  便賠罪道:“衲子心直口快,長者萬勿怪罪,只當是孩童說鬧,大人莫計頑童過。”

  “哈哈,不敢當長者,道家有如此見識,足見看破紅塵,老朽枉活七十六,不過利祿凡夫,竟看不透這些關竅…”

  老叟也是心胸寬廣,聞言不僅不惱,反倒笑著回應道:“只是有一樁,須得與道家講明,欲要入山修行,出了此地數百里外,那一座名山皆可,只是寨前十里外那山,卻是萬萬莫去…”

  劉樵一聽這話,知山中定有蹊蹺,不是有怪,便是有寶,便笑問道:“可是山中有什么妖怪,或是豺狼虎豹么?”

  “道家果然聰慧,不瞞道家說,這世道混亂,豺狼虎豹不過槍來劍擋,那些妖魔,可是非人力能阻…”

  “哦?既有魔怪盤踞,你們怎么還敢住在此地,莫非這怪是個潛心懂禮的,不吃人么?”

  老頭有些無奈的苦笑道:“道家說笑了,即是妖魔,那有不吃人的,只是它不吃窩邊草罷了,我這寨中無幾個人丁,它以前吃了幾個,我們便給他立了廟宇,供奉些牲畜血食,它便不再管了,只是人丁一旺,它才又來吃幾個。”

  “怎么不搬走?”

  “天下反了兩鎮大諸侯,外間日日打仗,征賦甚重,能到那里去呢?且世道混亂,妖魔披朱衣,穿紫袍,入朝為官的也不在少數,焉知他處無妖魔?”

  對這話,劉樵也是深感認同,便問道:“你們可見這妖怪會使那些神通,是什么根腳,住在那座高峰,何處洞府么?”

  “這…它云里來霧里去,皆是黑霧繚繞,離地數丈,伸手便把人撈起吃了,抓起來吃上幾個,飽了便又架風鉆入山中。

  也看不清身形面貌,更不知它在什么山峰洞府,但從它來時的蹤跡來看,應該是在南山桃林里,那廂有亂石崖,壁縫洞口不少,但也不好說是不是…”

  劉樵聽罷,心下也是有些怯怯,他自謂一身仙家武藝嫻熟,寶劍鋒利,就是遇上虎豹熊羆也能對付,但若是云來霧去的妖精,很難說能不能斗得過。

  畢竟不是每個妖怪都像昨天哪怪物那么好打,他仙術還沒修煉,碰上本事不濟的還好,要是惹了硬茬子,跑路都來不及,難逃葬身妖腹。

  有心算了,再去尋個好名山,然又想到自己與這老叟所言一般,看似天下皆可去,然而外界天天打仗,妖魔遍地都是,沒有法術,又獨自一人,天曉得能走幾百里,幾千里,便被過路妖魔抓來吃了。

  這且不說,名山勝地雖好,但早有仙人異士插旗修行了,那輪的到他,這雖說是前古時代,靈機充盈,但尋個藏風聚氣,又無妖魔的地方休行,還是挺難的。

  但凡有點靈機之處,不說妖魔,多有左道之士盤踞,他們雖然不是妖魔,卻絕對比野妖野怪更難纏,性格古怪,蓬頭冼足,狡詐兇殘,喜好吃人煉法的比比皆是。

  劉樵嘆了口氣,心下道:“大不了進山后不往南山去便是,我躲著它,只要它不會些厲害神通,憑我劍術,奇門遁甲,布個迷陣,自保應該無虞。”

  思量那妖怪若只會騰云暖霧,以及在云里伸手抓人的話,劉樵還真不怕它,膽敢伸手來撈,直接一劍斬了其手便是。

  若要落地打斗,那就更不會怕它,劉樵也自謂一身武藝不弱于人,只是怕那妖怪會些噴火吐水,使毒放煙的奇術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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