籠子里的灰兔在消耗過度之后,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平靜狀態。
發紅的雙眼微微睜開,沒有一點神采,要不是腹部還有輕微的起伏,簡直與一只死兔沒有任何區別。
藍炁化成的手掌將兔子整個抓在手心,呂真感覺大有所獲。
此時的兔子有點特別。
在正常情況下,它的意識每時每刻都在波動,完全被餓、恐懼、驚慌等直觀情緒填滿,沒有一時清凈。
用人類的標準來說,就是意識充斥雜念,不得寧靜。
可是在累到極限以后,這兔子意識波動降到了最低,連簡單的饑餓波動都沒有產生,意識平穩得可怕。
激烈的情緒高低起伏,較難控制狀態,但是這種沒有任何起伏的狀態,卻更加容易模擬。
練炁即需要入靜,呂真對這種類似的狀態體會過不知多少次,也并不陌生。
旁邊的手機發出輕微的震動。
呂真順手拿起。
滑稽:“一定要見面才能做到嗎?”
呂真單手打字。
鄉村少年:“是的,你在哪里?”
滑稽:“(苦笑)我也不知道我在哪里,就是確定在郊區的一個別墅,整天就是練功、挨打,不是在家里就是去旁邊的樹林,具體的我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要不,我來找你?”
鄉村少年:“按照你的說法,你身邊那么多人監視,要是來找我,后果可能有點嚴重。”
滑稽:“(煩惱)是啊,而且我這邊情況有點特殊,我剛說要出門,就被人打得鼻青臉腫。”
鄉村少年:“誰打你?”
滑稽:“這不是重點!重點是趕緊教我怎么變強啊,沒多少時間了。”
鄉村少年:“我會來找你。”
滑稽:“什么時候?!不對,你知道我在哪里嗎?”
鄉村少年:“等著。”
沒看對方的回復,呂真把手機鬧鐘調到五個小時后,把手機收進衣服口袋里,然后收回兔子身上的藍色之炁。
不知靜功能不能再進一步……
根據以往的警惕習慣,制作了一個簡單的喚醒機關之后,呂真吐出一口濁氣,閉上雙眼,意識迅速沉寂。
如同沒有一絲漣漪的湖面,到意識陷入極靜之時,一種難以言喻的快樂油然而生,令人不可抑制地沉迷其中。
甚至呂真的臉上也難得的帶上了笑意。
心中的絲絲漣漪被迅速抹平,雜念逐漸消散。
黑暗自四周向中心迅速擴散,將一切淹沒在漆黑之中,僅留最中心的一點意識之光。
靜功分四個階段。
第一為離生喜樂階段。
在這一階段,修煉者初步體會到靜。
其次為定生喜樂階段。
在這階段,修煉者所感受到的定的感覺加強。
第三階段為離喜妙樂。
這一階段,隨著功夫的加深,人會逐漸體會到靜所帶來的快感。
最后,也是最高深的是舍念清凈階段。
這一時期,連靜功所帶來的快感都已拋去,乃是一步步消除雜念,最后達到的空無所空的圓滿境界。
大多功夫對靜功要求不高,只要能夠進入離生喜樂的狀態就可以入手,當然以舍念清凈的狀態去修煉自然是最完美的。
所謂“先天一炁,自虛無中來”,入靜的程度越深,自然越是接近那先天一炁。
所以從理論上來說,入靜入得越深,炁的流轉和凝結就越順暢,靜到極致,甚至有不靠功法就變強的可能。
但是多數異人不過僅僅處于靜功的第一階段,或者第二階段。
靜功的圓滿階段天下少有人能夠達到。
馮寶寶應該是達到了這一層次。
此外,龍虎山上那位許久不曾下山的老天師應當在多年前就達到了這種層次。
就是算上這位,呂真也只能確定兩個人達到靜功的最圓滿階段。
徐翔的母親在評價馮寶寶時,說馮寶寶薄涼得不像個有血性的人。
這是從普通人的角度來看,若是從修煉的異人來看,馮寶寶的狀態實則是無數人求而不得的一種狀態。
那正是道家所說的赤子心態,無憂無懼,無愛無恨,心境不因外物的影響而起一點波動。
正是因為這種心態,所以看起來渾渾噩噩的馮寶寶即使不主動修煉也能變強。
不說第四階段,只第三階段,能夠達到者也是寥寥無幾。
呂真在三年前才堪堪邁入靜功的離喜妙樂的第三階段,在年輕一代已經是少有人能比。
在他至今所見過的所有年輕人,無論是呂家人,還是王家人,沒有發現一人的靜功達到他所在的層次。
這除了天賦之外,更多的是與他自身神奇至極,無法復制的經歷有關。
他的身體雖然看起來還不到二十歲,但前世今生經歷了那么多事之后,心境自然而然超脫于常人,達到超然于物外的境界,于靜功一道進度極快,從第一階段到第三階段,幾乎沒有任何門檻。
但歷經世事雖然使他擁有不同于人的心態,卻也在他的心底深處留下無數的印記。
如同精美古董上的劃痕,即便修復了表面,使其在表面上恢復如初,但內里終究和以往是不同了。
無法斬除深層的雜念,致使呂真的靜功在進入第三階段后便舉步維艱,進展緩慢。
若是他的設想能夠成功,能借助明魂術強行斬去雜念,跨過靜功第三階段,直達最后的圓滿階段,那么他的練炁速度肯定要比現在快上一大截。
這樣的話,他也不再需要進入內視的狀態,就可時時進行修煉,就連日常生活中也能不間斷。
對于異人而言,練炁進度才是根本。
要是在練炁之上被卡住,即使能夠得到再好的功法,甚至是直達羽化的功法又有什么用?
呂真的右手抬起,與兔子鏈接的藍色之炁縮回,與食指一同點在眉心之上。
明魂術的藍色之炁化為五指模糊的小手,抓進他的腦海中,撫平精神意識的微弱動蕩。
意識之中,黑暗澎湃,洶涌而來,最后的意識之光逐漸變暗,最終被完全的黑暗淹沒。
隨著變得若有若無的呼吸,意識波動近乎完全消失。
五感斷絕,欲望消散。
沒有自我與他我之分。
也沒有物與我之分。
房間內,一只癱軟在籠子里的兔子,一個似雕塑一般盤膝而坐的青年成為一副靜止的畫面,仿佛能夠一直持續到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