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恐則氣下,驚則氣亂”,驚恐的情緒暴動,使他丹田之內的炁陷入紊亂,不受控制的狀態。
普通修煉者需要經過漫長歲月,歷盡世事之后,才能夠不被七情六欲所誘,達到心如止水境界,最終進入五氣朝元之境。
可是呂真卻在頃刻之間暴力地激發了腎氣,短短時間內就跨越了別人不知多少年的苦修,直接踏入五氣朝元的門檻。
好像一頓把別人一年的飯吃掉,自然要付出代價。
激發腎氣的同時,那似旁人積聚了不知多少年的驚懼便同時爆發而出。
普通異人面臨這種局面,不被驚恐支配,意識奔潰已是幸事。
而呂真也并不容易。
如果不是他將明魂術摸索到這個程度,能夠壓制自身情緒,或許現在丹田內的炁仍然處于紊亂狀態。
在情緒的干擾下,今生再也無法寸進,甚至再也無法控制自身的炁。
即使暫時控住住了情緒,現在的呂真實際上已經站在了一條隨時都可能斷裂的鋼絲繩上。
為迅速到達五氣朝元,他用了如此激烈的方法,可是卻不再以明魂術去主動壓制情緒。
只是將明魂術作為維持自身理智的安全繩,在最低限度上保持自己的意識不沉淪在暴漲的驚懼情緒之中。
如果能夠在這比常人的情緒激烈許多倍的情緒中保持本性,以此作為磨礪,迅速提高心性修為,最終明心見性,那么他將達到道家所說的最高境界,得以一窺仙道。
可是如果意識最終沉淪于無法控制的情緒之中,他將萬劫不復。
就算意識在明魂術的相助下,保持最低限度的本性,沒有沉淪于驚懼,那么他將再無寸進,永遠無緣于羽化仙道。
所慮者唯有不能羽化,故而行勇猛精進之事,不成即死。
這就是他呂真的道!不同于老天師的道!
能做到這一步,不只需要決絕之心性以及大毅力,也需要相應的能力。
在下丹田的炁團的所造成的影響下,異人界對炁的敏銳感知以及操縱少有人能及呂真。
也少有人能夠可以壓制自身的情緒,否則只在剛才刺激腎臟,情緒狂涌之時,他就已經無能為力。
自然,也不是任何功法都能夠用來刺激腎臟。
除了屬性相合之外,還需將功法修煉至一定的程度才能最大限度的起到刺激作用。
呂真將腎臟作為拘靈遣將的“收留地”,以王許數十年的拘靈遣將修為與王睦的陰靈來刺激腎臟,才一舉使腎氣生發,達到預期的效果。
等到他克服驚懼之影響,心性再進幾步,就可進一步對五氣中的某一氣進行刺激。
五氣朝元,意味著他需要刺激數次,渡過數劫。
而五氣朝元之后,以那時的心性,三花聚頂自然可得。
劫數難渡,呂真至今不過才走了一小步,只踏上第一劫。
后續之路還需要他自己慢慢摸索。
今日他用拘靈遣將刺激腎臟能夠成功,不是什么難事,所以他沒有過多的猶豫。
但是后續卻需要考慮五行相生相克之理,胡亂作為只能導致陰陽之氣互擾,他將前功盡棄。
從此以后,在這條還無人走過的道路上,呂真只能踽踽獨行,一步一步探索出自己的羽化之道。
不管如何,降生近二十年,呂真終于有意識地向最適合自己心性的仙道邁出了第一步。
“你沒事吧?”呂沅的聲音從外面傳來,“我感受到了炁的波動,是你在修啊?”
“沒事。”呂真看向門外,“今天得到天師的指點,有所感悟,所以才鬧出了點動靜。”
“那你早點休息。”說完一句,外面再無響動。
呂真收回視線,起身走到床邊的穿衣鏡之前。
他的模樣雖然沒有一點變化,但是氣質卻發生了巨大的轉變。
“腎主水,受五臟六腑之精而藏之。”
腎氣生發,精氣源源不絕。
呂真的的臉頰以肉眼可見得變得更加紅潤,就算偏黑的皮膚都沒有掩蓋掉臉上的色澤。
頭發也更加光亮、柔順,仿佛洗發水廣告里面,被加了特效的頭發一樣。
整個人看起來精神奕奕,頗有容光煥發之感。
唯有一雙明亮的眼睛里明顯可以見到驚懼。
看著這張與他剛才見到的那張老臉有幾分相似的臉龐,他又怎能不驚懼呢?
人生而欲生惡死,若是掙扎百年,還是那種結局,何其可怕?
呂真嘆息一聲,回到躺椅上盤膝坐下。
雖然只靠自己探索,走了許多彎路,但他也不是一無所得。
之前以明魂術強行提高靜功修為,雖然是走了極端,但是終究讓他體會過更高層次的入靜,又誤打誤撞地體會過情緒反噬之苦。
在克制竇梅異能的影響時,心性修為有了極大的提高,之前在天師提點之下,已經能夠做到不為麻木的情緒所動。
可是這次的直指本心的驚懼比起竇梅異能影響所產生的情緒更加激烈。
如果說因竇梅異能所產生的情緒是洪水,那么這次的驚懼就是無邊無際的汪洋大洋。
呂真的意識則是飄蕩在汪洋大海之上風雨飄搖的小船,經受驚懼之海磨礪,直到登上海岸,或者傾覆為止。
修行、修行,修的是己身,最大的對手也是己身。
破山中賊易,破心中賊難。
自走出呂家以來,呂家與全性其實都不算什么,他真正的對手一直都是自己。
生而為人,元神墮入凡世,自然沾染上種種惡習。
佛教講三毒,道家說三尸,即是此意。
想要明心見性,得見元神本真,若是不難的話,那么為何在數千年歷史上也沒有幾人能夠做到?
唐僧師徒去西天取經亦是在九九八十一難之后才得正果,若是中途稍有軟弱,那么靈山便永不可見。
呂真深知自己選擇的這條路的艱難……
天色亮了起來,呂沅推開門,皺眉看向呂真的房間,猶豫片刻沒有去叫門。
太陽東升西落,一直到天色又將黑下來之時,略有擔憂的呂沅才聽到了開門聲。
她幾乎同時推來房門,見到走出的呂真,疑惑道:“你……你好像有點不同了。”
“在修煉一道上有所感悟。”呂真伸了個懶腰,輕描淡寫道,“大概對氣質有所影響。”
呂沅點了點頭:“怪不得,你一天一夜沒吃東西,看起來反而更加精神,應該是大有收獲了,真是恭喜。”
“還有很長一段路……”呂真笑了笑,向門外走去,“我去龍虎山看看情況。”
“你不吃飯嗎?”
“不餓,回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