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馬仙洪坐在床上,右手后撐,左手放在曲起的左膝上,腦袋低垂,長發遮住了他的憂郁的臉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放門被推開,二全提著餐盒走進房間。
馬仙洪抬頭:“謝謝。”
二全像昨天一樣把餐盒放在桌子上,傻笑道:“不用謝,公司現在忙得很,就我沒什么事情做,所以這兩天都是我給你帶飯,不過再過兩天,我就要回華北大區了……”
“張楚嵐也在華北么?”馬仙洪輕聲說道。
“張哥前幾天就回華北去了。”二全有點拘束地撓了撓腦袋,“聽說很忙……現在公司都忙,嘿嘿,就我……就我……在研究……呃……研究……”
馬仙洪有些詫異道:“你是研究員?”
他上上下下看了眼二全,怎么看也沒有從傻兮兮的二全身上看出研究員的氣質。
“啊……不是,我是被研究,我的異能……有點問題。”二全傻笑道,“馬哥,再過兩天,我也要回華北了,到時候就沒人給你送飯了,你記得自己去吃飯。”
不等馬仙洪說話,他忽然想起一件事,雙眼一亮:”馬哥,我剛剛好像聽那邊說,你的家族那邊有點消息了,說不定馬上就能找到你的家人了!”
大全看著馬仙洪的目光變得有些憐憫。
他自己還有一個大全隨時陪在身邊,可是聽說眼前的馬哥全家被害……
拿起飯盒的馬仙洪的動作一頓:“你能給我傳話上去,說我想和公司談談么?”
“沒問題!”二全傻乎乎地跑向門外,“我這就去說。”
看著二全的背影,馬仙洪雙眼變得有些茫然:“姐姐……我該去找你么?”
“三昧真火……該開始了。”
諸葛青盤膝坐在床上,向關閉的玻璃窗外面看了一眼。
一只黑白相間的小鳥從窗外掠過。
諸葛青笑了笑,閉上了眼睛。
推遲到現在,也到了他去面對自己的心魔,取回先祖寶藏的時候。
呂真說得很對。
如今異人界精彩紛呈,奇才輩出,武侯的傳承不能在他的手里埋沒。
這既是他的愿望,也是他的使命。
“青,你還不去參加培訓么?”門外傳來傅蓉的聲音。
諸葛青笑著答道:“那邊我已經請假了,可能我這兩三天都不會出門,你不用給我送飯菜過來。”
傅蓉沒有問為什么,只是“哦”了一聲:“我試了兩個新菜,等你出來給你嘗嘗。”
“放爺爺出去!放爺爺出去!信不信,爺爺把你這鬼地方給拆了?!”
夏柳青用力拍打著鐵窗,對外面經過的哪都通員工怒目大喊。
經過的員工對他視若無睹,根本沒有理他。
夏柳青更加郁悶:“哪都通真霸道……好端端的就把人給關起來,什么時候放出去也不說……”
“還不是你。”坐在不遠處的金鳳冷笑一聲,“要不是你說哪都通不懷好意,執意拉著我逃跑,現在怎么會是這種待遇?原本好吃好喝地待著,還可以去附近散步……”
“他們本來就不壞好意!”夏柳青焦躁地走到金鳳對面坐下,“咱們是什么身份?全性啊!落到哪都通手里,不跑路難道白白等死不成?”
金鳳推了把眼睛:“你我都沒做什么惡事,他們會拿我們怎么樣?”
“不是……金鳳,你還真信他們說的啊?”夏柳青敲了敲身前的桌子,“問題是,現在我們任由他們拿捏,一點安全感都沒有,說那些話鬼才信……萬一他們后悔了,那我們哭都沒地方哭去!
“除非他們讓我出去,我就相信他們的話有誠意,可是你也看見了,這不又把我們抓回來了。”
金鳳嗤笑一聲:“既然任由人家拿捏,那人家騙你做什么?要做什么直接做那不更簡單,為什么要和你廢話那么多?”
夏柳青被噎了一下,半晌沒有說話。
過了會兒,他轉移話題道:“金鳳,你說曲彤有那么可怕嗎?控制咱們倆,和吃飯喝水一樣簡單……害得咱們差點死在呂真那個魔頭手上,現在想起來還是讓人心驚膽戰。”
金鳳淡淡說道:“或許存在某些限制,但是我不清楚,我那時失去意識,什么都不知道,你是什么時候落在了曜星社手里?”
“呵呵,這個……其實我也不知道。”夏柳青抓了抓腦袋,起身踱步,“反正就是不知不覺就中招了。”
“那個張楚嵐和鬼佬都不靠譜,只把咱們送進來,也不想著把咱們撈出去,還有那個呂良……”
“我現在對什么明魂術過敏,想起那治療就頭皮發麻,還不如讓我們自然恢復……”
說到這里,他舔著臉伸出手,樂呵呵道:“金鳳,我看那小子對你治療了幾次,來來來,我給你檢查一下身體……”
“滾!”金鳳一拳頭把夏柳青打趴下。
夏柳青摸著腦袋爬起:“你就一點也不著急么?”
不等金鳳說話,他忽然又問道:“金鳳啊,你就那么簡單的把掌門的秘密告訴公司的人了?你說報答他們救了我兩的緣故,但是我怎么想,都感覺有點奇怪……”
金鳳垂下腦袋:“掌門的藏品不在了,那里還有什么意義?”
夏柳青立馬保證道:“金鳳你放心!出去我就去找曜星社,不把掌門的東西拿回來,我誓不罷休!曜星社真是反了天了,連掌門的東西都敢拿!”
金鳳無語道:“你打得過他們?”
“打不過。”夏柳青嘿嘿笑道,“但是不一定要打架,咱們智商不是站在高地嗎?想點辦法就是了,反正現在曜星社就是人人喊打的貨色,咱們操作一下,未必占不到便宜。”
“不過……”他鬼鬼祟祟地向外看了一眼,然后湊到金鳳的身邊,“金鳳,你告訴我,掌門是不是還有秘密?你告訴他們二十四節氣谷的事情,應該另有目的吧?”
“我知道這是秘密,我觀察了,附近沒人,金鳳你就悄悄告訴我吧!”
金鳳翻了個白眼,把頭扭開:“你想多了。”
“那么多年了,我還不了解你嘛?”夏柳青又湊上去,“金鳳,你就告訴我吧!否則我睡覺都睡不安穩。”
首都的某個醫院門口。
戴著鴨舌帽的王也拿著體檢報告,一臉沉思的走出醫院。
“王也道長身體不舒服么?”滿臉討好笑容的陳金魁出現在王也身前。
王也嘆息一聲:“您也是有身份的人,就一點都不忙么?整天跟著我算個什么事兒?”
他有些無奈,自從在隔壁市見過一面,陳金魁就亦步亦趨地跟著他的身后,整日糾纏,怎么都趕不走。
“呵,再忙也比不得王也道長您重要。”陳金魁看向王也手中的體檢報告,誠心實意道,“王也道長,咱們都是異人,身體一旦出現問題,都不是小問題,在外面的醫院可治不了。”
“我正巧和濟世堂有些交情,您的身體要是真不舒服,那不如和我跑一趟濟世堂?”
“小問題罷了。”王也擺了擺手,無奈道,“您自己也知道,我不可能答應你那事,你跟著我也沒有什么用。”
陳金魁摸了摸自己的腦袋,看向地面:“我知道,我都知道……王也道長宅心仁厚,有些事情不做,不是因為自己想擁為己有,只是因為做了這事,對彼此都無益。”
“但是,不管結果怎么樣,我都想試試!”他抬起頭,面色認真地看向王也,“您也知道,對于一個術士而言,那是多大的誘惑……”
不等王也回答,他向不遠處形形色色的人群一指,突然說出似乎和之前所所說的不想干的話:“沒有人天生就懂世事人情,所有人都在社會,在家人的教育下成長,依據于次,我把人劃分成兩種。”
“第一種,大人說什么就是什么,把大人,或者成功者的話奉為圭臬,按照大家長的安排走。”
“第二種,不喜歡,至少心里反感別人的指指點點,喜歡嘗試按照自己的方式行事,不經歷社會的磨煉,他們不知道什么是生活,也不了解生活。”
“這樣的人在不成熟時,經常會犯錯,所以我按照對自身錯誤的反應,又把這種人分成兩小類。”
“第一類,習慣把事情推到別人身上,自身不敢承擔責任,甚至怪罪別人沒有在自身犯錯的時候阻止自己,或者阻止不力。”
“第二類,不管做出什么選擇,最后都是自己默默承擔后果,舔舐傷口,絕不去怪罪別人。”
“當然,這是三種性格傾向,沒有人是純粹的那一類,大多數普通人混同有上述三類傾向。”
王也停住腳步,認真看向陳金魁。
“王也道長,您現在就是第一種人里所說的大家長,您自己有所經歷,就試圖按照自己的經歷決定他人的方向,認為有害或者無害……”
陳金魁攤手:“但是我偏偏是第二類人,喜歡按照自己的選擇生活,并在生活中產生自己的體悟,不管有什么后果,我都能一力承擔。”
王也搖了搖頭:“不同的。”
“沒有什么不同。”陳金魁好笑地嘆了口氣,“不瞞您說,小時候我也不是個好東西,偷雞摸狗的事情沒少做,經常被打得頭破血流。”
“但是我從來沒有怪罪別人,我知道那是我自己的選擇,我罪有應得……”
“王也道長,您看,我現在又做出了選擇,就算頭破血流,我自己也能承擔。”
王也繼續向前走:“事情可沒有頭破血流那么簡單。”
陳金魁繼續跟上:“王也道長,既然您不答應,那我就只有繼續跟著你了。”
“聽說秦嶺有仙跡,各大勢力都在探索,不比跟著我有趣多了么?”王也更加無奈,“您不去的話,他們要是探索出了秦嶺的秘密……”
陳金魁意味深長道:“王也道長,您難道不知道,最大的仙跡就在您的身上么?”
一輛從市區駛出,向玉珠峰行駛的汽車上。
作為司機的徐四坐在駕駛位上,張楚嵐和馮寶寶坐在后座上。
張楚嵐把手機從耳邊拿下:“我們還沒到,這邊事情就結束了……”
徐四笑道:“從華北到西北距離那么遠,我們接到通知,氣都不喘一口,連夜動身,才能那么快趕到這里。”
“我之前就說,有呂真大佬在這邊,沒什么值得擔心的。”張楚嵐看向車窗外面連綿的山脈。
這是他第一次踏足西北,所見到的景象與以往所見完全不同,一時只覺自己也被這滄桑的景象所感染,心境也變得開闊起來。
“你對呂真那么有信心?”徐四隨口說道。
“事實擺在眼前啊,呂真大佬一直到現在還沒有輸過,不管在哪里,他出手總會成功。”張楚嵐說道,“來之前,總部那邊說的對手有多厲害……看看,現在都沒了,呂真大佬甚至追殺到境外去了。”
看著湛藍的天空以及遠處閃過的雪山,張楚嵐的腦子里不由自主地出現呂真在如此蒼涼的天地之下與對手搏殺的景象,殘酷又充滿難以言說的壯麗的美感,一時竟讓他有些熱血沸騰之感。
“對手確實很厲害。”徐四嘖了一聲,“聽說涉及南亞,中東的厲害人物,有兩人還是公司數次圍剿,付出重大傷亡,都沒有殺得了的人物,現在都折戟玉珠峰上……可以想象,肯定是相當精彩的一戰。”
張楚嵐感嘆道:“不能和呂真大佬一起面對厲害對手,真是可惜……還是晚來一步,要不然能趕上大佬去國外的時間,一起去見識一下中亞的景象也不錯。”
徐四無語地搖了搖頭:“他去了還能回來,你去的話……真以為那里戰亂就沒有厲害的異人?”
“哈哈,抱大腿嘛。”張楚嵐笑道,“反正做一個掛件,抱緊大佬的大腿總不會錯。”
一群羊從車前幾百米外橫穿公路。
徐四一踩剎車,靜待羊群經過。
張楚嵐身體前傾,向前看了一眼:“想起來,不管呂真大佬是有意還是無意,他至今為異人界做了不少事情,從碧游村的事情,到華北一事……”
“如果不是大佬先把被曲彤影響的異人清理一遍,以那些人的身份,不知道要鬧出多大的亂子。”
“西北這邊又是大佬出力……就咱們三人過來,也完全收拾不了局面。”
徐四說道:“確實幫了我們大大忙,否則公司也要手忙腳亂。”
羊群已經穿過公路,汽車繼續向前行駛。
張楚嵐看向遠方的雪山:“四哥,你知道西北到底發生了什么事么?為什么會在一夜之間吸引那么多厲害人物來西北?連呂真大佬也千里迢迢趕來了。”
“總部沒說。”徐四說道,“參與者那么多,事情肯定不小。”
張楚嵐收回視線,看向上車后就無精打采的馮寶寶,擔心道:“寶兒姐,你沒事吧?暈車怎么會那么嚴重?而且你以前也沒有暈車的癥狀。”
“不知道。”縮在座椅上的馮寶寶病懨地搖頭,“我的暈車好像越來越嚴重……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就是頭暈,不舒服。”
她臉色蒼白,明亮的雙眼也暗淡了下去,看著十分憔悴。
張楚嵐摸了摸馮寶寶的額頭:“難道是高原反應?寶兒姐,你以前有過高原反應么?”
前面的徐四說道:“這里又不是高原,哪來的高原反應?寶寶,你要是不舒服,我們就在附近停車休息一會兒,反正西北這邊現在也沒有什么大事。”
“不要。”馮寶寶的雙眼變得有點迷茫,“我感覺前面好像有什么東西在等著我,就是那種在叫我的名字……我想去看看……很想去……”
“呼喚……”張楚嵐皺眉,“寶兒姐,你是不是做夢了?你以前從來沒有來過西北,為什么會產生這種感覺?”
邊境不遠,唐文龍與哪都通的年輕員工在車旁安靜地吃著東西。
此時,汽車停在一處山間,向后半里就是一處村子。
饑腸轆轆,一直沒吃東西的兩人之前剛在村子里買了些東西回來,雖然味道不怎么樣,但是勉強能夠填飽肚子。
“我感覺……村里人看我們的眼神有點怪。”唐文龍艱難地用水把嘴里的難吃的食物吞下。
哪都通的年輕員工沒有感覺奇怪:“這里那么偏僻,好長時間見不到一個陌生人,多看我們幾眼也正常。”
“應該是這樣。”唐文龍突然問道,“西北這邊,哪里有喇嘛么?我說的是那種身具修為的喇嘛,不是普通喇嘛。”
“喇嘛?”年輕員工停止咀嚼,思索了一下說道,“好像有,還不少。”
唐文龍繼續問道:“那有沒有比那個馬梅爾和胖子還厲害的喇嘛?”
年輕人立即搖頭:“沒有,以馬梅爾的實力放在國內,至少也是十佬的級別,西北肯定沒有那么厲害的喇嘛。”
“不過,也說不一定,有些得道高人常年避世隱修,不喜歡拋頭露面,那我們不知道也正常。”
唐文龍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在玉珠峰上出現的那個喇嘛你見過嗎?”
“沒有。”年輕員工搖頭,“我來的時候就直接參與了追捕馬梅爾,沒有見到什么喇嘛。”
唐文龍還要說話,忽然轉身看向汽車前方。
在那個方向,一只“猿猴”正敏捷地從山壁上攀爬而下,氣勢洶洶地對著兩人而來。
他看第一眼的時候,那只“猿猴”還在百米開外,等他起身,看清楚疾速而來的不是“猿猴”,而是一個長須長發的矮小老頭的時候,那老頭已經出現在了車前不遠處。
其人身穿粗布麻衣,腳底上是一雙草鞋,皮膚黝黑粗糙,身材矮小精干,在亂糟糟的須發的遮蓋下,露出一張猴形的圓臉,顯得有些滑稽。
但是,當須發之下,那雙如劍光一樣刺人的雙眼逼視而來的時候,沒有人在脊背生寒的情形下還能產生想笑的滑稽情緒。
手里的東西掉落在地,哪都通的年輕員工看向老頭掛在腰間的那柄不起眼的短劍,喃喃道:“麻煩了……”
唐文龍沒有說話,這人一出現他就感覺到來者不善。
下丹田的炁開始運轉,他已做好交手的準備。
老頭逼人的雙眼如利刃一樣掃過唐文龍與哪都通的員工,聲音沙啞道:“哪都通的人?看來沒找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