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這就把他扔那里了?中路會不會有危險?”
傅玄星隨伏流徽從右道走。可將伏衡華一個人留在中路,心中不免擔憂。
“六哥哥與桐君姐隔空斗法,我才不愿去當那個被殃及的池魚。”
少女悵然嘆息。
她打小喊三舅舅為父,整日跟在伏衡華身邊玩耍。那兩人吵架斗法,她不知受了多少夾板氣。
聽少女喊“桐君姐”,少年撓頭。
伏衡華身份穿幫,還不過十二個時辰。幾天認知下來的“伏桐君”從男性變成女性,傅玄星有些不適。
右道小徑走到一半,看到一處山洞。
“這山洞是最前面這座礁山的?”
中宮五山,傅玄星二人站在正前方礁山根部。
“咱們去中央那座山,不應該走大道——”
看到遠處肆意生長的草叢,傅玄星閉上嘴了。
伏流徽在洞口旁邊看到一小塊石碑,上面寫著伏桐君的警告:“前方有毒蝮、弱水,不可越之。從地下走。”
“姐姐說了,我們從地下走。”
伏流徽率先鉆下去,傅玄星連忙道:“等等,我去打頭陣。”
衡華因為想要尋訪父親遺留的足跡,順著中道漫步。
他這條路是攀登礁山。
不久,他在半山腰看到一塊散落在側的石碑。
羽扇冒出赤芒,照亮石碑。上寫:“余行至葬龜礁,烹龜為食。然老龜皮韌,肉含詛咒,不好吃……”
后面筆走龍蛇,講述這位前輩在葬龜礁的生活。
“竟是這位前輩。”
伏衡華莞爾一笑。
他讀過一本滄瀾游記,里面講述幾百年前,一位修士游歷諸大水域的經歷。當然,衡華認為這書更像是一部美食筆記,記錄十三水域的各種生物怎么做更好吃。
伏衡華閱讀那位前輩的記錄,暗暗點頭。
靈龜因背負洛書,先天蘊含一絲靈壽之氣。食用靈龜可以延年益壽。但同樣的,吃靈龜會受到靈龜的怨念反噬。
輕者,容貌老化。重者,橫禍而死。
衡華認為,紫軒國那群人出現異變,跟食用靈龜有關。
繼續往前走,當走到一條狹窄山路時,他停了下來。
石壁上,有一只小巧的蟠龍印。
“看時間,有幾十年了。老爹?”
伏衡華正要伸手去摸,突然想到了什么,冷笑兩聲。
“凈塵之術。”
羽扇輕揮,涂抹在蟠龍印上的毒粉自動剝離。
這也是修行界最粗淺的法術之一,本是用來打掃灰塵。
但經過伏衡華改良,一切覆蓋在原有物體上的毒粉、真元、痕跡,都可以強行抹消。
甚至衡華還在“凈塵之術”后面,設計了一個進階道術“凈界法”。但這個道法需要金丹境界才能催動。伏衡華自打創出,只見伏丹維和伏北斗用過。
凈界如同金丹修士的領域,可以強行抹掉一定范圍內的森羅萬象。
“那丫頭知道,我見老爹的痕跡會心情激動,伸手去摸,故意用鱗粉陰我。我又豈會被這下三濫手段騙了?”
衡華再看前方這條僅供一人側身通過的小道。
“以她的心機,絕對不會只布下一道陷阱。她肯定能預判,我出手消除鱗粉。應該是打算在我大意之時,用這條小路繼續坑我。”
衡華取出玉蟹:“去。”
玉蟹在地上橫行。
突然,前方掉下一只倒懸的蜘蛛蠱。
“哇——”
蜘蛛蠱噴出一大團絲霧。那個高度,哪怕只是一個少年,也會被蛛絲纏住。
然而——
衡華看著蛛絲噴落在地,玉蟹恰好走過那一段路。
“跟我斗?你還嫩點。”
衡華收起羽扇,雙手結印:“靈印附魂。”
神識附在玉蟹身上。通過玉蟹,伏衡華追尋父親和“滄瀾前輩”曾經遺留在此的痕跡。
自然,也通過玉蟹之體避開伏桐君設計的種種巫蠱陷阱。
當看完二人遺留的痕跡后,衡華縱身一躍,御風來到山頂。
蒼云在腳,一覽群峰。
夜幕下,遠處的山廓若隱若現。
“中宮這五峰高度相似,本身又是一處五行陣法。入中峰的法子,便在這里了。”
玉蟹從道路口橫行過來,跳回伏衡華袖口。
仰望夜空,今夜太陰隱去,唯有點點群星爍爍明明。
這一路看著父親遺留的各種標記,勾起伏衡華曾經的回憶。
若非三十年前那一場大難,若非那七首魔蛇,父親和母親根本不會死。
重新平復情緒,伏衡華檢查山頂。
涼風習習,吹來水上的淡淡腥氣。
很快,他在右側看到一尊亭亭而立的石像。
這是一位少女的等身像,她面帶微笑,一手托寶瓶,一手下垂指向邊上的懸崖。
衡華在石像底座,看到一行小字。
“磕頭喊姐,指點迷津。”
“虛張聲勢。”
衡華反手便要拆石像。
但想了想,他先在石像周圍布下符箓,自己退了很遠才以法力引爆。
“破——”
石像炸開,一道鎖鏈迅速向中峰射去。
“天羅索?”
衡華再走過去,在石像破碎的廢墟底座,找到一塊隱藏的石碑。
“余上峰頂,以天羅索引之術度至中峰。”
衡華知道這門法術。
在滄瀾游記有記錄,屬于千綰絲的高級運用。以法力化為天羅鎖鏈,連接兩岸。
石碑后面,還有衡華父親遺留的話。
“晚輩不才,改良天羅索引術。借五行之勢,布四時輪轉之陣。引動輪轉大陣,自行演化天索。”
嘩啦——
又有一陣古怪的聲音響起。
石像底座再度冒出鎖鏈,向隔壁兩處山頭射出。
很快,那兩座山頭也有鎖鏈向對面的山頭射去。而中央主峰則向其他三峰射出鎖鏈。
青赤黃白黑,五色光輝在鎖鏈圍成的陣法流轉。
“四時之陣,看來我跟老爹想一起了。”
以東峰為春,代木;南峰為夏,代火;西峰為秋,代金;北峰為冬,代水。而厚土居中,象征大地輪轉四時。
在這個陣法內,可以任意來去五峰的每一個陣眼。
衡華向懸崖邁出步伐,陣法自動將他傳送至中峰。
景致與前峰相類,伏桐君在這里,留著最后一句話:“你上當了。中峰入底的方法,姐姐我沒找到。自己老實從右道再走一遍。”
伏衡華搖搖頭,又開始尋找父親和滄瀾前輩的痕跡。
然而也不見二人的標記。
“他們是從這里直接下去,還是……”
衡華盤膝坐在山頂,閉目凝神。
傅玄星和伏流徽從右道走山洞。這一路輕松方便,沒有半點阻撓。
到了中峰底部,二人找到一塊石碑。
“中峰之底有九龍池,藏玉精之寶。穿行九龍穴道,以生路輕取之。”
這行字,二人并不認識。
但在石碑背面,又有一行字。
“此地大兇,切勿貪心,后者速退。”
舅舅的筆跡!
伏流徽心中一動:“舅舅怎么走了這條路?他不是在中路留下了足跡?”
這行筆跡下,還有伏桐君的告誡。
“伏家人聽著,前方兇險,莫要靠近。老七如要尋寶,把十七叔找來幫忙。”
看到這行字,伏流徽憑借對伏桐君的了解,明白過來:
“中路不通,姐姐和舅舅都沒走通,轉到來了右路。她是故意引六哥哥過去走一遍呢。”
伏流徽本想在此等待伏衡華到來。
可等了半天,也不見人。
“伏姑娘,你看這里。”
傅玄星站在右側墻壁。
“這里是不是有東西?”
少女過去,看到光滑的墻壁,忽然一笑:“這是姐姐留下的。”
她以真元催動靈風,輕輕推動墻壁,有一塊石壁脫落,里面夾著一封書信。
伏流徽打開,只見上面寫道:“看到此信,定然是自家人。更有可能是七弟衡華吧?回去告訴父親和老頭,不要派人來找……”
“果然是姐姐出延龍之前,來了一趟葬龜礁。”
伏流徽幽幽一嘆,將書信收好。
這信還是別讓六哥哥看到為妙。
“伏姑娘,咱們要等伏六哥嗎?”
看著前方黑漆漆的山洞,伏流徽遲疑一番,扭頭問:“你身上有沒有宋前輩賜下的寶物。”
“護身保命的東西?有,你放心,只要我在,保命沒問題。”
伏流徽見過傅玄星在二龍澗上的壯舉。
她清楚,傅玄星身上應該藏著一件玄門秘寶。
“那我們先去看看。如果真的危險,就立刻退回來。”
二人聯袂走入九龍池通道。
“溶洞?”
在中峰底部,有一座巨大的溶洞空間。千奇百怪的鐘乳石,散發五顏六色的光芒。
“小心,地上有龜跡。應該有靈龜走過這條路。”
二人前行不久,在角落看到一具龜殼。周邊還有干癟的皮囊,顯然是某只坐化在此的靈龜。
對面的鐘乳石柱下,也有一具龜殼。
“這些靈龜為什么都要往這里來?”
傅玄星敲擊龜殼。
“咱們這一路所見龜殼,最次都是筑基級。甚至有些龜甲的堅韌程度,都能拿來制作靈器。”
葬龜礁,這處巨大的龜葬之地本身,即是一座巨大寶藏。
少女的聲音在溶洞幽幽回蕩:“你說,一個人如果快死了,那么他最想做什么?”
“了卻遺憾,把自己未能做完的事統統完成?”
“不,是活下去。”
伏流徽望著溶洞各處的龜殼。
“這些靈龜皆是筑基、金丹層次的精怪。在壽命即將終了時,如果得知某個地方擁有延長壽命的東西,那么它們會拼盡一切過來爭奪活命機緣。”
“姑娘知道寶物是什么了?”
“我聽六哥哥提及,靈龜一脈的修行別有不同。它們承合天道,只需推演背上的洛書之紋。洛書越契合天道,壽命越綿長。
“如果在大限之前,不能自行推演洛書的下一層奧妙。那么只需尋找一副更加深奧的洛書,就可以續命。”
有靈龜在臨死前,會特意去尋找前輩靈龜的遺蛻。通過將遺蛻融合入己身龜殼的方式,延續一段時間的壽命。
這種辦法的弊端,就是不方便蛻殼晉級。類似于人族的假丹修士,再無寸進。
“六哥哥提過,葬龜礁是天然而成的洛書格局。換言之,這里的寶貝可能就是一件天然的洛書。”
兩人邊走邊討論,花了好大一番功夫,終于來到九龍池。
弱水積蓄成一座大池,他們目前正站在峭壁的一處出口。往周圍看,還有七個類似的出口。
“八面方池?”
伏流徽蹙起娥眉,看著池底的九條金龍。
九龍作盤纏狀,皆無目。
而九龍拱衛間,有石柱聳出水面。上面正擺放一塊先天而成的玉龜殼,背部有完整的洛書圖案。
“姑娘,你快看。”
二人所在的出口內側,有一個血手印,以及急匆匆的一行字:
“屁的生路。五行絕地,七竅皆封,入九龍池,必死。速退。”
字跡潦草,伏流徽大驚。
舅舅受傷了?
伏流徽清楚衡華父親的實力。他精通陣法,又有靈器傍身。如果他都拿不到“洛書”,自己二人更不成。
“六哥哥能辦到嗎?或許,我們應該把十七叔請來?”
仔細看九龍池,池底好像沉著不少龜殼。
顯然,那些來尋寶的靈龜都死了。
伏流徽貌似還看到一只霸下和一頭玄武的龜殼。
“喂——你看!”
傅玄星突然激動起來,狠拍她的香肩。
伏流徽抬頭,玉龜殼穩穩立在石柱上,沒有半點異樣。
“不是那里,是上面,你往上看。”
伏流徽抬頭,五色絲線從玉龜殼上空垂下,一點點靠近龜殼。
“千綰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