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華送出書信,跟于玉宇在一座秋月云城閑逛。
這是伏衡華第一次來白玱,看到比延龍更加世俗化的景象,暗暗咋舌。
眼前,這完完全全就是一座凡人經營的大城市,各類娛樂行坊一應俱全。甚至比伏衡華前世所見,種類還要繁多。
衡華走過半條街,就看到五座賭場,凡人與修士混在一起,明月珠、靈玉、引爆符統統都可作為賭資。
最熱鬧的,當屬賭馬、斗獸。
二十匹靈馬進行角逐,上百頭靈獸進行廝殺。
不拘修士、凡人都可買號下注。
而周邊的書齋、食鋪,凡人所用和修士所用,完全混在一起。
甚至在這里,伏衡華找不到專供凡人居住的外城。
“這跟書上記載不一樣。我記得,白玱不也是外凡內仙的云城格局嗎?”
“早些年還是你說的那樣。現在嘛……”
于玉宇搖頭:“這邊,已經是真正的塵世。”
同樣是世俗化的水域,白玱與延龍的理念完全不同。
延龍是借鑒。以修真家族為主導,幫助凡人發展同時,利用凡人的奇思妙想,改造修真化的物品。符塔、符弩由此而來。
他們的云城,內外有界,靈凡有別。
可白玱,凡人與修士的界限已徹底抹去。凡人有錢,甚至可以雇傭修士當打手。
錢,是白玱水域的唯一準則。
為防止殺人奪寶,修士欺壓凡人。在修士入云城時,會強迫他們立誓:城內不能主動挑事動手。
這樣一來,只要凡人不出城,就可永保安全。進一步模糊修士與凡人的區別。只要有錢,凡人地位可以在低等修士之上。
“在這里,修行不是為了實力,而是為了享受。”
衡華:“我知道。一千五百年的長生,比起清苦修行,他們認為更應該用來享受生活。”
三大水域的金丹修士能活一千五百年。
白玱修士謀取假丹,也能活一千五百年。
因為前路無望,那么索性用這些時光自在享樂。反正在云城內,大家不能動手,何必再研究什么斗戰之法?
三大水域以及延龍、炎水瞧不上白玱修士貪圖享樂,一丁點的修行進取之心都沒有。
白玱暗里也嘲笑這些地方的修士不懂生活。
你們苦苦修煉,到頭來七大劫數之下能活幾人?
一百個玄胎修士結丹,能有三五人成功就不錯了。
金丹后,化嬰劫數開始逼近。成功者,又有幾人?
縱然化嬰成功,三災劫數又來了。
與其被天劫步步緊逼,不如直接躺平。
你們的一千五百年壽命,清苦修行,廝殺不斷。
而我們的一千五百年,逍遙自在,享樂無窮。
在白玱這種理念與風氣下,各種供修士享樂的服務應運而生。
他們修煉,只為長生享樂。假丹也好、幻丹也罷,都無所謂。反正在云城,不需要打斗。
如果碰到危險,那就花錢請人。
白玱水域上供三大水域的錢,不是白花的。
“近些年,這邊修士誕下子嗣,已經不僅僅是靈人。”
“退化到凡人了?”
于玉宇嘆氣:“這邊的修士,根基太淺薄了。”
他出自延龍,在鄙視鏈中也很瞧不上白玱水域。
“從百年前開始,筑基修士之間結合,生下來的孩子也是凡人。久而久之,凡人都是修士之后,靈凡之別自然沒了。”
衡華默默望著人群。
好些修士喝得醉醺醺的,橫倒在路邊。一些凡人孩童上前踢人,他們也不理會,自顧自在那里呼呼大睡。
“雖然我們延龍不提倡六根清凈,七情盡滅。但如這般一樣……太丟分了。”
“你小心,不要沉迷于此。這紅塵苦海對我們修行,堪比天魔之劫。”
縱是金丹修士過來,保不齊都要被禍害沉迷得崩壞道心。
突然,衡華望見遠處騰空的紅粉之氣。
他心中一動:“我聽人說,白玱這邊有一些很世俗、很紅塵的地方。”
于玉宇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
青漆高樓纏著紅綢,彩帶飄揚,空中閃耀各色霞光。
樓閣周圍種著無數美艷花卉,回蕩著靡靡之音。
于玉宇臉色變了:“你小子想干嘛?先說好,我帶你見世面可以,頂多泡泡腳、捏捏肩。再過分一點的,我可不敢帶你去。”
伏丹維殺人,于玉宇是親眼見過的。
沒了劍,換成尺子也難受啊。
想當初,自己和二哥被抽了三天……
“我對那邊的確有點興趣。聽說,白玱在俗世化的同時,很多以雙修采補起家的門派特意來此修行。”
“那倒是。紅塵俗世對很多清修門派是苦海劫數。但對雙修門派,卻是莫大的 福利。這邊修士貪圖享樂,全然不在乎法力流失。縱然采補精氣,只要不過分,他們都不會計較。玄牝魔殿的人,經常在此出沒。你小子注意些,可別被什么魔女給禍害了。”
魔女?
衡華不屑一笑。
研究過《玄明魔策》,還不定誰禍害誰。
于玉宇不敢帶他往那邊去,便在路邊挑了一處經營足療的水玉堂。
邊上掛著牌子,自稱祖傳十代,醫修傳承,八百年老字號。
二人進去后,眼前是一座巨大的噴泉水池,不少人在池邊泡腳聊天。
于玉宇扔出一袋子明月珠,帶他前往頂樓。
十幾個美艷花妖在高臺起舞吹奏,周邊有數個隔間,能清楚看到高臺上的表演。
衡華神識隨意一掃,發現許多隔間內,竟然是凡人為客,修士下跪為其服務。
好家伙,這情景別說三大水域,同樣俗世化的延龍都見不到。
客人男女皆有,根據自身要求挑選服務人員。
衡華神識掃看,有兩位女性挑選女子服務,正在閑聊美容保養。而其他三位女性客人則特意挑選俊男,賞心悅目。
于玉宇隨意在金冊勾畫兩個人,挑了服務內容,帶伏衡華進入一個隔間。
不多時,一群女孩帶著瓜果點心、閱讀刊物進來。
招待二人后,她們輕步退出。
衡華拿起刊物,赫然是秋月云城發行的報紙。記錄近日云城日常,并有白玱水域的最新新聞。
“在這一點上,白玱比延龍領先了很多。”
白玱各云城,推行自己的刊物報紙。上面的內容每日更新,與其說是報紙,更類似天玄寶鏡一樣的端口。
而且上面的圖像會自行播放,刷新。
伏衡華閱讀今日最新消息。
“秋月城挖掘遺跡,判定有回風嶼規模。”
邊上,是一副回風嶼的全景圖。在報刊圖框內一點點變化景色。
“玉嵐商行遭逢不明人士襲擊,損失慘重。目前各城修士正在錢莊兌換。據有關人士透露,玉嵐商行的存符在一千五百萬上下。如果擠兌規模擴大,極可能造成錢莊倒閉,被各大云城收沒。”
云城!
衡華陷入沉思。
雖然僅是一條消息,但他敏銳發覺白玱水域的暗流。
云城,一般是金丹、假丹修士建立,然后各大商行入駐。
城主一系是地頭蛇,在本城壓制各大商行。但商行通過自己的人脈網絡,又能壓制云城的發展。
“打壓商行,利用云城城主是個不錯的法子。”
這時,兩個女孩端木盆進來。
里面放著專門調制的湯藥,呈淡黃色。
二女皆有修為,類似木靈之氣。
“醫修?”
左邊女子來到衡華身邊,大大方方道:“不錯,我們水玉堂傳承一位醫修的功法,有祖傳的‘活絡點穴之術’。修士也能在我們這里松寬筋骨。”
她跪下來,試試水溫,開始為伏衡華脫靴。
伏衡華猶豫下,默運造化真元,將金公精神之體擬化血肉。
于玉宇哼著小曲,已經開始享受。
他挑選的地方的確是正經服務。
除卻泡腳、按摩外,再沒有其他顏色服務。
而在按摩時,衡華能敏銳察覺,女孩運用木靈真氣刺激自己腳上的穴位。
衡華感慨:這邊的修士,把所有技能都加點到享樂服務上面了。
在這種種安樂享受之下,有多少人還能守住道心,一心求道?
于玉宇暗中傳音:“你小子警醒些,可別被這些享受迷了眼睛。這邊看似繁華安逸,實則是建立在沙堆之上。大水一來,就垮了。”
“我明白。白玱,說到底是三大水域刻意引導的一場浮華幻夢。”
報紙刊物,與天玄寶鏡相似的技術,怎么可能是白玱研究的?
這分明是三大水域拿出來的技術。
白玱,既是三大水域的實驗地,也是養豬場,更是歷劫之所。
如果世外仙門的弟子來滾滾紅塵走了一遭,還能守住道心,自可位列真傳,堅定道心。
衡華繼續閱讀報紙。
看著一座座水下遺跡挖掘,升島化嶼,衡華心中酸澀。
羨慕啊。
他不思慕白玱水域的享樂,但對白玱水域的水下探險,卻眼饞不已。
因為延圣龍王的緣故,延龍水下開采難度,比其他水域高十倍。
動水底靈脈,指不定哪處靈脈就是伏龍封印的節點。萬一挖傷靈脈,破去封印怎么辦?
再者,深水有大批大批的金丹水妖潛修,金丹修士在水下很難與它們交鋒。
千年前,延龍五域的高人們一起定下規矩:
對東萊遺洲進行大規模探索,乃至挖掘靈山島嶼上浮。必須經過各大勢力點頭,事先進行測算,絕對 不能動搖伏龍封印。
且要有元嬰宗師見證坐鎮,確保封印不出半點問題。
此外還有各種附加條件。導致具備獨力開采資格的勢力少之又少。
“震驚,盜天密藏重現。據悉,近日有一張地圖在各個云城流轉。”
衡華打起精神,連忙傳音于玉宇。
于玉宇翻白眼,屏蔽兩個女孩的五感,直接道:“盜天密藏?又是哪里傳來的消息?瞎說八道,那玩意最初是有。但盜天盟覆滅,早被你祖父他們三人弄沒了。”
七大賊首不僅偷遍各大水域,還探尋了諸多古仙府,有一大筆寶藏。
后來三俠剿滅盜天盟,將盜取之物還回苦主。而古仙府奇珍,則被伏丹維三人取走。
“你祖父和那倆混蛋分了那些古寶。你家靈脈里頭的龍門,就是我們當年盜天盟的東西。他手上的三寶戒,也是我們盜天盟在一處古仙府搞到的。”
想到這,偷靈兒就心疼。
盜天盟幾百年努力,最后統統便宜三俠了。尤其是白河子,拿得最多。
但作為七人的買命錢,他們給得也“心甘情愿”。
“眼下,我們幾個窮啊,身無長物。若真有密藏,還輪得到別人?”
“缺錢?您這些年給人煉丹,還自己尋找古仙府探險,怎么可能缺錢?盧家得到的那幾份地圖,你刻意背下來,不就是想要從里面找到一些線索?”
被衡華挑破,于玉宇不吭聲了。
“可惜,你就算背下那幾份地圖,也找不到最關鍵那處洞府的位置。因為,那張地圖是用‘邪皇金文’寫的。天底下,懂這玩意的人可不多。”
于玉宇忽然出手,將二女打昏,將整間屋子屏蔽。
隨后,他取出盧家那幾份地圖,拿出其中一份。
上面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文字,隱隱閃爍金光。
“你說的,是這張地圖?你認識這種文字?”
衡華瞥了一眼,懶洋洋打哈欠:“這是邪修的玩意。應該是某座邪修古洞府遺址,去那里干嘛?邪修的玩意,能不碰就不碰。
“而且,地圖不全,應該還有其他部分。這就是一張廢紙。”
于玉宇臉色變化,猶豫半響,還是掏出自己手中另外兩張地圖。
三張地圖拼湊在一起,邪皇金文閃過一縷縷詭異氣息。
“幫我解讀下,這處地界可能對我很有用。”
衡華隨意一瞥,瞬間臉色變了,趕忙坐起來。
在于玉宇眼中,那些文字依舊稀奇古怪。可在衡華眼里,卻是一個修士在地圖上行走。一邊走,他一邊打出拳法,傳授邪門功法。
到了終點,他將一部分東xz入白玱水域。
末了,抬起頭對衡華咧嘴一笑。
半張臉露出森森白骨,十分詭異。
“神州之后,竟然還有正經邪修?”
于玉宇忙問:“看出什么了?可知道這地方在哪?”
衡華掏出神洛天書,投影白玱水域地圖,對應地圖上的紋理,不確定道:“八公山?”
八公山?
于玉宇沉默。
當年,三俠把他們壓在八公山,好是一番折騰啊。
“邪修的玩意,您最好放棄吧。”
衡華皺緊眉頭,暗用河洛推算。
不知為何,他隱隱覺得此地和他有些牽扯。
但剛才,那個邪修遺留的線索著實古怪,心中充滿不祥。
于玉宇心中掙扎好久,將儲物口袋扔給伏衡華:“你先按照計劃,去交換贖金的地方準備,我回頭趕過去幫你。”
說完,他迅速離開。
“真去?”
衡華搖頭。
但他相信偷靈兒的自保手段,沒有多做勸阻。
給二女制造了一段虛假記憶,伏衡華悄然隱去,前往和盧家約定的地點進行布置。
他們截獲的那一批批引爆符,毫不吝嗇地往回風嶼上填埋。
等一切布置妥當,衡華以逸待勞,等待戌時,盧家人來交易。
他相信,盧家哪怕明知這里有詐,也會過來交易。
屆時……呵呵……那可就由不得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