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九,辰時,伏衡華的日出圖終于完成。
紅日橙海,彤云明風。
赤金色的光輝從山頂揮灑,宛如另一輪紅日正冉冉升起。
“定——”
伏衡華掐訣作法,紅日圖顯現扶桑與十金烏。在三人一馬注視下,扶桑與金烏化為一尊身披紅衣,頭頂日冠的神靈。
東君,又作日君,太陽神。
伏衡華閉目冥思。
雙手運轉太極圖,如當初在問劍堂以三十二卦爻逆轉另外三十二卦爻。他逆向運轉“日出圖”,日君腳下出現一團影子,演繹幽影之道。
一張對立的靈圖,隨之具現成型。
沙金閶詫異:“咦?日的反面竟然不是月亮嗎?”
東墨陽:“日為光,月也是光。真正與日對應的,自然是日下照落的影子。”
他打量那團影子。
影子隨日光運動而變化,天然生做一卷靈圖。漆黑圖卷中,有一尊象征幽暗、陰影的神靈。
“畫圖,可以孕育神靈。而神靈,也能變成靈圖。”東墨陽到底見識廣博,通過伏衡華的操作,明白他的成丹之道。
“比他哥哥當年收集萬符的想法,還要刁難,真不愧是一脈相承。”
想到故亡的好友,東墨陽一陣唏噓。
不多時,伏衡華睜開眼,打量二圖。
兩圖只得靈韻,未有顏彩作畫,于是他將靈韻畫魄封入神洛天書,望向東方。
東海上空的紅色云層如魚鱗密布,伏衡華喃喃道:“東海那邊的風氣,已經有變化了。”
“三位,我準備好了,準備啟程吧。”
伏衡華跨上白龍馬,招呼東墨陽三人,往三元城趕路。
恒壽、傅玄星從蟠龍島出來,直奔颶風氣團所在。
伏向風正坐在氣團中央冥想。較之颶風周邊狂暴的風帶,中心地帶反而比較寧靜。
鳳鳥天齊站在他肩頭,打量天地自然生成的浩大風象。
作為風之精,他無懼颶風,也能在風暴中庇護伏向風無恙。只是這樣的等待,未免過于無聊。
啾啾——
他給伏向風加持一道鳳語秘術后,振翅飛出颶風氣團。
擊穿茫茫水汽、風暴,他來到不遠處的海面。
鳳凰不喜滄海,因為這是神龍的領域。古老時代,眾多鳳凰在海面翱翔時,被神龍抓入水底吃掉。久而久之,這份記憶化為鳳凰一系的傳承,讓風、火、木等屬性的鳳凰警惕大海。唯獨鸑鷟一系的水鳳凰、冰鳳凰,才喜歡滄海,并以龍為食。
天齊警惕地在水面上翱翔,暗暗思忖:東海之下有龍宮,雖然東海龍王已死,但龍宮必有傳承。若有時機,還是尋伏家人一起,把龍宮搗毀吧!
作為鳳凰,傳承攜帶的恩仇讓他本能地,想要鏟除四海龍宮這樣的禍害之地。
“是天齊!鳥兄,往這邊看——”
聽到傅玄星的叫喊,鳳鳥看過去。
兩道身影站在玉蜓艒上,乘風破浪而來。
眨巴眼睛,鳳鳥瞬現在船上。
“啾啾?”你們來做什么?
二人雖聽不懂他的話,但大概能猜出一二。
“我們找三哥。有事需要他幫忙。”
鳳鳥一振翅,光輝裹著二人。
下一刻,二人一鳥連帶玉蜓艒進入颶風中心帶。
伏向風驀然睜眼:“你們來這里作甚?”
見玉蜓艒搖搖晃晃,他讓傅玄星將玉蜓艒暫時收起來。
“白玱那邊出事,需要三少爺幫忙。”
恒壽立刻將颶風行進圖交給伏向風,并告知白玱鬧鬼,以及伏衡華的計劃。
“往白玱送颶風?你們可真敢想。”
伏向風接過路線圖,沉思推演一番,又詢問天齊。
“道兄,你有把握嗎?”
“我不方便控制方向,但力量可以幫你提供。”
“那就試一試。”
伏向風招呼傅玄星二人暫時離去,自己和鳳鳥聯手作法。
轟——
猙獰的惡風在東海呼嘯,霎時間驚起萬丈巨浪。電閃雷鳴間,一頭頭體型龐大的海獸被風暴撕碎。
傅玄星本就不喜水,眼看風水連天,招呼恒壽迅速往附近的礁島落腳。
烏云喧囂著,如巨魔吞沒日光,整片水域昏暗無比,尺丈之地亦難見光。
“這便是自然氣象啊。”
恒壽二人躲到一處島嶼,眺望威能全開的颶風氣團。
他倆和伏家人接觸久了,見過不少伏家人施展烈風道法。但如此恐怖,攜帶毀天滅地之威的颶風氣象,仍是第一次觀見。
恒壽喃喃道:“這景象,應該讓少爺來。那樣……”
萬神圖中,可以多出一尊“烈風真君”。
呼呼——隆——
伏向風手持靈歌劍,小心翼翼在水上催生“小型颶風”。
如何影響颶風的運行?
制造一個小型颶風,形成雙颶風連鎖。在不被颶風氣團吞噬的情況下,小心牽引著颶風氣團的方向。
“眼下距離太近,如果不是天齊道兄在,我一個人的法力根本無法支撐一個獨立的颶風。”
劍指風暴,鳳凰口中發出一聲聲悅耳的鳴叫,引動天地之間的風靈之力。
伏向風有樣學樣,也用自己剛剛學會,笨拙繞口的鳳語咒術配合鳳鳥,一起催生小型颶風,并拉扯著颶風氣團走向。
伏家的前身扶風仙宮,是神州對風暴天象研究最精深的一派道統。伏家傳承祖上所學,伏瑞應等人已經把路線圖徹底排布妥當。
只要路上不受到其他天象干擾,在兩個颶風的連鎖下,就可以順利把颶風氣團拉入白玱。
一個個水龍卷在海面飛旋,緩緩向東北方向靠攏。
傅玄星二人看著颶風氣團中心處的伏向風,默默在后面跟著。
驀地,刺眼的太陽直射而下。
“怎么這么熱?”
二人打量東海。隨著颶風氣團挪移,天空中的水汽徹底被颶風抽干,如今他們所在的這片海域,已是朗朗晴空,日光熾烈。
“走吧,我們跟上去。必要時,可以去颶風帶中心。”
“算了吧,那里面未必涼爽。而且——”恒壽對風道的涉獵,不足以讓他在那里頭自保。他又沒有仙劍劍鞘護身,可不敢胡來。
“兩位道友,請留步——”
身后,突然響起一道呼喊。
二人對視,同時加速前進。
老太太囑咐了,如果有人喊,千萬不要理會。
見二人匆匆離開,后面祥云緩緩落下,一位備著竹簍的老叟現身,輕輕一嘆:“看他們如此,想來伏家不打算找外援了?”
白玱有劫,亦有化嬰機緣。
四海之上,精通占卜的修士已然察覺。但他們不是內九水域的修士,如果貿然前往三大水域門前走狗的白玱,只會被三大水域聯合打壓。
因此,借一個名目,搭著伏家的線往白玱去,才是最穩妥的。畢竟伏丹維有望劫仙,只要他活著,三大水域總要給幾分面子,默許伏家派人前往。
老叟猶疑一陣,到底是不甘心,再度追上去。
不多時,他看到另一個方向也有黃云騰起,向傅玄星二人追去。
甚至,有一修士飛到傅玄星二人前方,幻化漁女被水妖阻攔,呼喚二人下海救人。
“這些人,一個個無所不用其極啊。”
只要拉上關系,哪怕讓自己平白得到二少年的救命之恩,就可以借助這個名目,混入白玱幫忙。至于化嬰機緣能不能得到,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突然,紫云從東極升騰,追上傅玄星二人輕輕一裹,迅速消失不見。
“丹軒子?”
老叟神識在海域尋覓。
可沒等靠近,便被一股無形之力阻隔。
丹軒子輕柔的聲音在耳畔回蕩:“多謝諸位道友好意,請回吧。此事牽扯甚廣,諸位乃東海清凈散仙,無須沾染劫數。”
哼,你們去爭化嬰機緣,卻不肯讓我們去?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沒事?
老叟眼一瞇,盯著眼前無形氣墻。他暗中鼓動全力撞擊,卻猶泥牛入海,沒有半分變化。
好深厚的法力!
老叟神情變換,再度催動法寶。身后魚簍飛出一條神鯨砸向氣墻。
那鯨魚飛出魚簍后越變越大,轉眼就有百丈之姿壓下。
當——
宛如天門閶闔,紫氣升騰綿綿云海,足足化為千丈長城把神鯨鎮壓。
另一邊,刀光劍影連同一件玉磬砸入云海,依舊無聲無息,紫氣云海徐徐鳥鳥。
“諸位,請回吧。”
丹軒子的聲音繼續在諸位散仙耳畔回蕩,最終幾道遁光停下,任由丹軒子攜傅玄星、恒壽離開。
赤竹叟看到這一幕,嗔念隨之一動。
“你們內九水域看不起我們四海之界,化嬰機緣還沒開始爭,便搶先將我們排斥出局。好,很好。你們真當我四海界域沒有高人嗎!”
他轉身奔往南海,求見一位隱世仙翁。
丹軒子裹著二人,在云空站定。
紫云散去后,他望著赤竹叟離去的方向,嘆息道:“這位去南海,但愿不是往神空城吧。”
四海之中,共有三位劫仙。一人出自東海劍派,即隋安。另外兩人俱在南海修行,一為散仙秦琳,一為神空城主孫成。
秦琳不收弟子,只接受幾位修真家族的供養。而神空城主門徒三千,經常有根性淺薄之輩在外作惡。而這位城主又十分護短,惹出不少風波。
伏邁遠現身,和傅玄星二人寒暄后,對丹軒子道:“師尊,咱們速速去吧。”
“不急,我們跟著烈風走。若烈風方向不對,我們還能試著改一改,須知,烈風氣團誕生的本質,是溫度。”
海上溫度的劇烈提升,誕生熱風氣旋,從而產生颶風。
“須知,烈風氣團不僅可以從玄風、烈風兩系道法來,炎風和寒風也可以催生颶風。天下萬道相通,莫不如是。”
丹軒子指點幾人如何通過溫度變化,催生颶風的門竅。恒壽默默記下,投入太極寶界,留著給伏衡華搞研究。
初九,午時。
伏衡華一行四人,來到另一座云城。
望日山城在白玱臨近東海的海灣處。從戊土樓向西,再穿過三座云城,便是白玱經濟商貿的中心,三元城所在。
眼下,四人來到第一座云城。
雖是青天白日,但云城依舊遭逢鬼難。
“三位,繼續吧。”
伏衡華招呼后,東墨陽三人立刻沖入云城救人。
而伏衡華騎著白龍馬,站在云頭遙遙觀望。
莫名間,他閃過一個念頭。
騎白龍馬,穿補天衣,又跟他們三人有一點師徒之實。
可惜了,如果換成“菩提”的身份來,那就更妥帖了。
“衡華,幫忙幫鬼怪攔下。”
“曉得了。”伏衡華手持羽扇,輕輕一揮,八卦金燈一盞盞漂浮在云城周邊。
“五龍八卦陣,起!”
結合宇文春秋,伏衡華布下陣法,將群鬼鎖禁。
不多時,東墨陽聯合云城內的修士,將鬼怪盡數屠戮。
就在群鬼執念即將沉入水底時,伏衡華催動八卦陣,將執念收入八卦之內,然后鎖在掌心一塊靈玉中。
縱然自己爭不過水底的鬼門,也不能讓這些執念回歸鬼門。不然經過十二個時辰的溫養,鬼兵即可再度復生。
云城內的修士出來拜謝,邀請眾人入內。
伏衡華等人推辭后,“師徒四人”繼續下一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