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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七章 一失足成千古恨

  東來遺洲,悟空化身藏身之地。

  奇峰怪石,風清水秀。

  衡華將赤龍水缸暫時寄托翠光閣后,重新趕到遺洲。

  沒有碰見東墨陽等玄微派人士,衡華獨自繞開道明殿福地外的妖王,來尋自己的悟空化身。

  可來到這片靈山,他神情略顯驚詫。

  “這里好像是某座仙府的遺址?”

  神洛天書在手,玉龜殼運轉天機,衡華觀察這片山勢。

  彭——

  悟空化身所化靈石炸開,心猿重歸衡華體內。

  不一會兒,伏衡華露出微笑,直奔山間一處清麗瀑布。

  銀練垂入碧潭,潭內有一水府。

  衡華沒有親自下去,而是驅使化身潛水。

  碧潭下,水府門口立一座千年珊瑚碑,上書“翠月潭、玄魚府”六個大字。

  “玄魚道場,龍府遺宮,合該心猿化身走一遭啊!到底,這是緣法。”衡華心中感嘆,施展“靈感通神之術”。

  玄魚上人,乃蟠龍島龍門的原主人。伏衡華從龍門內,得到一篇靈感之法,是太玄逆命術的前置道法之一。

  如今再見玄魚上人遺跡,心猿也換上一副正經神情,悄步走入石府。

  水府通體以青石打造,內有石凳、石桌,盡顯樸素之風。

  悟空化身轉了一圈,只尋得一套疊放整齊的兩儀道袍。

  “這法衣道袍歷經千年而不壞,倒是品級不錯的靈器。”

  悟空化身心念一動,將道袍捧起收下。

  復又尋覓一遍,再不見他物。

  “也對,這位前輩身家都在龍門里。歲月無情,那些丹丸、草藥早就壞了。”

  悟空化身轉悠一圈,又回到珊瑚碑處。

  他發現一處暗格,里面有一塊記錄出入的玉簡。

  這是玄魚上人和好友們所記。也是神州仙府慣用的留言簿。在仙府主人閉關時,通過留言簿記錄,便可知道有幾人來訪。

  “弟閉關三年,愚兄通靈子來訪,未入。”

  “兄閉關十年,弟玉獅頭來訪,未入。”

  密密麻麻幾十條記錄,都是當年那些親友來訪,但玄魚上人閉關未出的記錄。

  后面,記錄玄魚上人五十年出關后,與幾位同道慶賀的記錄。

  通靈子、玉獅頭、九杖翁……

  看著那些人名,伏衡華不斷往后翻。

  最后一個記錄,是玉獅頭來訪,但玄魚上人閉關,便急匆匆留下一行字。

  “太玄宗雖已飛升,然遺府之內仍有秘寶,可助你我修行。小弟先行,兄長出關后可尋……”

  后面,有玉獅頭留下一張水道地圖。

  那是太玄宗遺府山脈所在。昔年太玄宗舉派飛升而去,靈脈、山石盡數帶走,只留一座遼闊三千里的深坑化作大澤。

  而這座碧潭恰好與那大澤的水脈相連。按照玉獅頭原本計劃,和玄魚上人聯手自水下潛行,尋找太玄遺府未能帶走的幾處密藏。

  奈何玄魚上人閉關未出,他只能自行前往。

  岸上,衡華手托龜甲,掐算前因后果時,悟空化身從石府悄然歸來。

  見本尊沉浸于天機,他將道袍從上套下。

  衡華回過神來,輕輕一抖衣袍,將里面原有的法衣收走,只留下這套兩儀道袍。

  “兩儀龍須袍?”

  衡華有感,看向道袍上的絹絲。

  這些絲線非蠶蟲、云靄之物,乃玄魚上人以龍氣吐絲凝結,又名“龍須錦”,屬上乘靈物,非龍種而不可凝練。

  再看絲絳附著的“避水咒”“靈云咒”“乘風咒”等三十三種法術,足見這套兩儀道袍的珍貴玄妙。

  “這應該是玄魚上人效彷太玄真傳門徒所作吧?”

  衡華抖動道袍,靈光閃耀,映得水面泛起紅霞。

  心猿一聲啼叫,施展分水之法將水波分開,然后與本尊相合。

  衡華與心猿二心同體,自然明白他的心思。

  于是,他潛入水中,借水道直奔太玄遺址。

  萬霞宮。

  傅玄星、伏瑤軫橫穿云殿時,遠遠看到一尊千手白玉像自某座宮殿升起。

  “這是——嘯魚?她怎么在此?”傅玄星看向伏瑤軫,態度十分明確。

  伏瑤軫以玄觀之力觀望,旋即道:“除他二人外,還有劍仙洲幾位同道以及……”

  雷光閃耀,清風回蕩,甚至有日月劍意于空中合璧。

  傅玄星怔了怔:“他們怎么都在?”

  倘若嘯魚有難,他本打算過去幫忙。但這么多人,似乎不需要他的力量。

  “我們繼續去找云圖。六姑姑和姑父在,出不了事。”

  再說,入萬霞宮的仙道修士不可下殺手,倒也無須擔憂性命。

  少年一琢磨,放下心來,和她一起直奔目標殿堂。

  水井在二人離去后,歸復平靜。

  直到紅衣女子飄然而來。

  她看到水井內的幾片枯葉,微微一笑。

  同樣摘下桂葉,寫下自己的問題。

  第一個問題和伏瑤軫相類,確保井下回答的真實性。

  待天道領域開啟,水井仍許諾她三個問題的權限。

  “那么,晚輩卻之不恭了。”

  她拋下第一個問題。

  “金氏一族在神州時代創立萬霞宮、金雨仙宮。敢問前輩,這一族和十二神脈家系是否有關?”

  “金氏陰陽歸一,血脈兩傳,為十二神脈之二。”

  紅衣女子目光一閃:果然,自己和蕓琪的猜測沒錯。

  “第二問,金氏兩位仙人的來歷,最早是何時修行入道?”

  水井沉默。

  過了半響,泉水涌出井口,凝成幾個大字。

  “龍居之前,玉仙文明,天女入道。龍居之時,金雨得道。”

  龍居!

  伏桐君心中一突。

  她這些年跑去仙藻宮和東方蕓琪研究神脈文明。二女收集神州情報,尋找神脈文明線索,清楚“龍居”這個詞。

  這個詞,就是對神脈文明,以龍蛇為圖騰的文明代指。

  “果然,如我們的推測啊。天女果然是輪回者。”

  在二女收集情報時,不自覺想到一件事。

  修行之人,歷經三災,成就真仙后再不局限于壽命之說。

  那么,神脈文明當年是否存在天人真仙?

  如果存在,這些真仙去哪里了?

  按理說,他們不受劫數牽絆。縱然神脈文明毀滅,他們也應該無礙才對。可為什么,在太玄祖師自他方降臨之前,那段黑暗蒙昧時期不存在仙人記錄?

  東方蕓琪提出一個假說:

  仙人并非證道者,仍走在證道路上。或許,他們也會隕落,也會轉世。或許,在東來神洲記錄中的某些仙人,實質上便是神脈文明的經歷者。

  而從星天輪轉的角度,當今蕓蕓眾生應該有很大一部分人,追朔千百世之前,都生活在龍居文明。

  而根據兩人這些年對東來遺洲的挖掘。

  伏桐君可以篤定:在地層深處,龍居文明的廢墟之下,還有更古老的修真文明。

  所以,二女更進一步推測。仙人可以從更為古老的時代不斷流轉至今。而二女第一個懷疑對象,便是金霞天女。

  從東來神洲有載記錄的真仙中,她的傳承最為詭秘。

  以咒術入道,的確很精妙。但當今修真文明的主體是太玄道統,以金丹大道為主,煉氣為尊。

  在神州時期,太玄祖師傳播的咒術,外加赤淵紫皇玉圣三脈旁系研究,哪怕這一切的咒術研究堆積起來,也不足以誕生一位以咒術為專精的真仙。

  二女推測,金霞天女的傳承來自更為古老的修真文明。

  這時,水井內涌現一股詭秘的氣息。

  對伏桐君輕輕一掃后,水井涌現新的文字。

  不再是先天赤文,而是神脈文明。

  伏桐君本能認識那些文字。

  “崔氏?蠱母一系?歷經數千年的天譴,你家還沒放棄對蠱的研究?妄圖以蠱化龍,卻將血脈之力抹殺,著實可笑。”

  文字流轉時,伏桐君感受到一股傲慢的意志。

  “余不清楚,你們為何在研究這些早已掃入歷史的信息。但看在你們祖先的份上,友情忠告一句。好好在當今這個文明時代修行吧。東來神洲歷經八個道紀,五個文明,終于在這個文明擁有足夠的積累,足以誕生證道者。你等,也有資格成仙問道——”

  驀地,那股意志陡然爆炸,沖向天空。

  “延圣,你找死!”

  尖利的女聲在伏桐君耳畔響徹,差點擊碎她的魂魄。

  她臉色煞白,連忙從水井畔退看。

  往天空看,天空浮現一段詭異的錄像。

  一座華麗的宮殿。

  灰袍修士拿走宮殿中央的一口仙劍。劍鞘有一枚奇怪的簽押血契。

  “是仙劍!”

  修士如獲至寶,興沖沖從宮殿離去。

  等回到道場,他研究上面的血契。

  “這是天女要求的契約?無條件幫她做一件事?”

  修士不做他想,在血契內容完全不存在的情況下,直接簽下血契。

  而當他開始祭煉仙劍,一股神識從劍內迸發。在道場掃視一遍后,于血契文書填寫內容。

  “將你女兒獻給我作為容器。”

  “什么?”修士心神大震,但冥冥之中的束縛力加身。

  他感知到,如果自己不按照血契文書要求,將自己女兒獻給天女。那么,自己就會被東來金榜抹殺!

  “父親。”

  這時,一位乖巧可愛的女孩捧著藥盅跑進來。

  “這是女兒為您熬制的靈羹。您趁熱喝吧?咦?父親,你怎么哭了?”

  修士眼眶含淚,出手擊碎女兒的魂魄。

  那股纏繞仙劍的神識順利進入女孩體內。

  這時,一行旁白出現在錄像旁。

  “縱然內心再不情愿。在血契之力的控制下,他也不得不殺死自己的女兒,以成就天女的回歸。”

  水井不遠處,伏桐君感知天女震驚、憤怒的情緒。

  也看到遠處某座宮殿內的戰斗戛然而止。

  恒壽、嘯魚、伏常清等一大批人在這里爭斗,角逐法寶歸屬。

  但當天空出現這段奇異的錄像時,他們默默停手,看向藏寶殿最中央的五個托盤。

  除一個托盤空無一物外,其他四個托盤各有一件仙器。而每一件仙器表面,存在和錄像中極為相似的紅色血契。

  伏常清看向方才和自己斗法的金丹修士。

  “道兄,您先請?按照我們剛才商討的規矩。誰拿仙器,剩下的靈器法寶不可再進行爭奪。”

  那修士沉默,轉頭看向另一位道人。

  “白石前輩,您來吧。您年紀最長,我可以往后稍稍。”

  “不不不,還是你來吧。”

  幾位金丹修士相互謙讓,不肯第一個去拿仙器。

  不僅僅是錄像談及的血契。

  他們突然想起另一件事。

  古傳金霞天女擅咒術,他們這一路走來,也看到天女在各宮殿布置的咒術。倘若這些仙器被施加咒術,將他們當做奪舍容器……

  仙器,好東西,但是有命拿嗎?

  嘯魚突然扯著恒壽衣袖,指著旁邊架子。

  存放靈器的架子上,有不少也存在著血契。而另外一些沒有存放血契的,則帶著一股詭異的咒術。

  “這里面的東西都不好拿。既然少爺不在,我們先離開吧。”

  金霞天女殘留的那一道神識沖入仙愿臺。

  她看到臺下有一張字條和一道符。

  字條自然是伏衡華所留,而那道符充斥龍氣,赫然是延圣龍王之物。

  “老泥鰍!他將自己的卷屬派遣進來了!”

  這時,外面鎮守的伏丹維、關神君進來。

  這股神識見狀,再度回歸水井內。

  沒辦法,她這一縷神識依附仙器而存,只是無根浮萍。真碰到得道的宗師,只會被對方抓起來研究。

  “不過這老頭活不了多少年了。只待他一死,我便可以對那丫頭……”

  伏丹維打量仙愿臺上的龍氣符箓。

  “是有人跑進來,奉延圣龍王之命作梗?你們延龍的封印,是不是出問題了?”

  “只是龍王又找了一個卷屬罷了。”

  伏丹維澹然道:“人族的。估計是威逼利誘來的吧?無妨,延龍封印出不了事,我們各家都盯著呢。”

  他屈指一彈,擊碎龍符,空中錄像消散。

  但錄像示警,讓許多本來準備大打出手的修士重新斯文起來,彼此謙讓有禮。

  藏寶殿內的四件仙器經過一番謙讓,仍被幾位修為高深的修士取走。

  當然,他們絕對不會自己去簽押血契。

  他們打定主意,回頭找旁人簽押。待簽押之后,他們再來摘桃子。

  伏常清約束伏家人,冷眼旁觀諸修舉動。最終帶人離去,不拿一件法寶。

  等離開萬霞宮,和伏丹維稟報時,伏丹維眉頭一皺。

  “只有四件仙器?那第五件仙器,是不是已經被同道取走了?老關,麻煩動用劍仙洲勢力,設法給外面的同道通個消息。了盡人事吧。”

  天央,某座洞府道場。

  敖德正看著手中寶珠,心中狂喜不已。

  自己去得快,在其他修士未曾趕到之前,就把這件仙寶拿到手了!

  “咦?血契?”

  他沉吟一番,暗忖:區區一件事而已,我孑然一身,她能害我什么?只要不拿我的性命,幫她一個忙而已。這份投資,怎么也需要我在成仙之后再償還。

  他大筆一揮,簽押自己真名。

  冥冥之中,東來金榜的誓約之力束縛。

  下一刻,仙珠涌現一股神識,血契內容逐漸浮現。

  “去遺洲尋一張文書,念誦一遍并畫押?”

  敖德正心中冒出不祥預感,但仔細一想,又不覺得金霞天女這位真仙需要對自己這個金丹修士做什么壞。

  于是,他再度從水上前往玉霞山脈。

  沒有入萬霞宮,而是從靈氣寶旋下潛。

  雖然玉霞山脈上浮,但山脈地基有一道青色靈光延伸至云界大陣內。顯然,天女并不打算讓自己的道場一直被人拿去探索。

  待時間到了,萬霞宮會再度歸天,而玉霞山脈會重歸遺洲大地。

  這道青色靈光便是山脈下沉遺洲的連接。

  敖德正以青色靈光為梯橋,再度回到遺洲。

  玉霞山脈原本所在的巨型深坑。一條條體型龐大的地龍在深坑內蠕動。

  “筑基期的蚯引妖?”

  他催動法力,將這些妖怪一一誅殺,并在玉霞山脈的坑底,尋得一寶匣。

  看到里面的文書,敖德正臉色劇變,伸手就要去撕。

  這時,東來金榜的誓約之力落在頭頂。

  風雷交加,只待他繼續動作,便直接噼碎魂魄。

  在誓約壓迫下,敖德正從牙縫擠出話語。

  “我敖德正對東來金榜起誓,此生視天女為主,忠心不二,永不背叛。違者,天誅之。”

  最后,在上面簽押。

  冥冥之中的束縛,讓他感應到九天之上的某處神秘領域。同時,一篇道書從天外傳下。

  “好好修行。為余作奴,日后有你好處,來世還你自由。”

  來世?

  敖德正憋得面目通紅。

  這是真打算把自己這一輩子利用到死嗎!

  天涯海角。天女感知有人簽押血契,心神稍安。

  “到底有人上鉤。雖然龍王攪局……哼,他這輩子休想脫困。”

  正如伏衡華為缸中赤龍所講的故事。

  扭轉未來,引導世界走向自己期望的未來。其代價,可能是影響另一個或者一群人。

  真仙龍王之輩,皆有觀測未來之能。他們能看到對自己最為有利的未來,并暗中施加影響,逐步向這個未來靠攏。

  這便是成道。

  通過干涉未來走向,從百萬、千萬、萬萬個未來中,將唯一成道的未來實現。

  然而,在他們施加影響的同時,也有可能阻礙其他人的行動。

  一個人成道,往往伴隨另一個或者另一群人的失敗。

  當年龍王們來東來之地,便是為爭奪那一份證道機緣。

  哪怕延圣龍王被困,他也不肯放棄那萬分之一的希望。

  但這一切的前提,是阻礙天女歸來。

  天女脫困,必會對自己二龍下手。

  同時,天女也清楚。若延圣龍王先一步脫困,自己和其他三位真仙必死無疑。

  “他比我們占據先手。如今已經開始利用卷屬,在人族埋下暗子。我們卻只能依仗‘預見之力’,借用一些異人的行動。

  “不過幸好,這次多了一個奴仆。只要尋得弟弟和離天等人的轉世,讓他們回歸正道,我們就可順利脫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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