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后,伏衡華、傅玄星對照“火蓮圖”顯示,來到大茅神洲。
此處仙光籠罩,兩儀道炁于空中聚合太極仙圖,覆蓋萬里河山。
伏衡華觀覽遠方山色,時而點頭,時而贊嘆。
傅玄星正要開口附和,突然臉色一變。
他感覺自己體內的兩儀真元正快速涌動。而曾經燭陰天魔主施加在身上的咒術,仿佛也被徹底凈化洗去。
“六哥,不好了!我的雷劫要引動了!”
當年在雷洲與天魔主照面,燭陰天魔主把傅玄星的劫仙雷劫挪后百載。
可如今在大茅神洲加持的太玄仙光照耀下,那道時光咒術已經瓦解,傅玄星的天劫立刻降臨。
空中烏云密布,雷火交加。
除卻三災雷劫之外,傅玄星的火劫也一并引動。
伏衡華錯愕道:“你的修為已經快邁入真靈境了?”
“我也不知道啊?”
原來我已經達到天壽圓滿,可以嘗試煉火了?
傅玄星一臉懵逼,但還是快速掏出法寶、陣旗,在原地布下臨時福地。
伏衡華主動退避,本打算在十里外掠陣。可他袖袍驀然閃過火星,冥冥中亦有劫數臨頭。
“在玄星的氣機牽引下,我的火難也要來了?”
他的火難,并非三災劫數。而是造化天書修行后的天地重劫。
修煉造化天書,本當劫難重重。可伏衡華傳道演法,積累諸多功德、道德之氣鎮壓劫數。若非此番傅玄星的劫氣牽引,他的火魔怕是還能繼續壓制。
“也罷,我也趁勢渡劫吧。”
衡華再度向外掠走九十里,靜待劫數。
他的火劫,又名“圣嬰火難”。
本應引來一場神火焚身的天劫。
但衡華專精造化,對劫數另有一套思路。
待火星在衣袍自燃,天地元氣與自身體內的造化圣胎摩擦沖突,火光逐漸升騰時。伏衡華鼓動全身造化道力,將自身劫數點化為神魔。
赤焰熊熊,丹云渺渺。孩童模樣的劫運神魔躍空現身。
粉面朱唇,眉似裁刀。著盤龍繡鳳裙,持紅纓火尖槍。
站在那里,衡華便覺陣陣熱浪撲面。
衡華暗笑:按照外界的造化歸類,這類劫運神魔應該歸屬玄思部還是眾生部?
他不大瞧得上外界造化大道分出來的四大類。
在乾坤戒內開辟洞天,屬于山河系還是靈寶系?
讓丹藥、法寶幻化人形,屬于眾生類還是天工部?
衡華看來,造物只需分為有生命與無生命兩類。什么法寶、河山、功法、丹藥,都是無生命一類。唯有靈有思者,視作生命。且按照他構思的“四大屬性”,處于四類截然不同的狀態,這便足矣。
沉思間,劫運神魔一聲大喝,火尖槍直直刺出。
衡華指尖輕動,斗大青蓮抵住槍尖。
“倒是個急脾氣。”
神魔見青蓮射出寶光,層層花影阻攔自己,馬上改變方向再度刺去。
他并非真正由天地孕育的神魔,而是伏衡華的劫數所化。其生命長度便是伏衡華的劫數。劫過即壽終。
在這猶如螢蟲蜉蝣一般的生命中,他唯一能延續生命的希望,便是和伏衡華對戰。
只有贏下伏衡華,殺死伏衡華,奪取對方體內的磅礴造化,劫運神魔才能延續壽命。
只是面對精通萬法的伏衡華,劫運神魔“圣嬰大王”真就宛如新生兒一般,攻擊手段十分簡陋。除卻一手槍法外,便靠著自己體內的神火不斷對伏衡華燒去。
見衣袍被火光焚毀,造化道力被生生焚去一成,衡華神情也認真幾分。一手施辟火咒,另一手掐訣作法,把海中諸生靈收入“掌中乾坤”。
“我修持造化,若在渡劫之時讓你損傷一魚一蝦,那也是跌份!”
對一般人而言,將無思無智的劫數化作有靈智有思考,類比天魔的劫運神魔。是一種加大難度,刻意為難自己的手段。
但對伏衡華而言,這根本不是難題。
在演化“圣嬰魔王”時,他已依托西游劇本,將克制手段納入“魔王”體內。
只見他將神洛天書投入大海,霎時海潮洶涌,玄龜祭起滄海之水撲滅神火。
又有一朵蓮花自水火陰陽中生成,把圣嬰大王拘助。
“變!”
最后,衡華一個響指。
引動天罡大神通之“斡旋造化”,隨后三十六神通齊動,化作三十六把天罡刀穿刺魔王全身。
魔王怒吼掙扎,卻無法逃離刀蓮,眼睜睜看著劫數度過。伏衡華身邊火光全消,而自身壽命也走到盡頭,化作一團造化本源回歸伏衡華體內。
“咦?這倒是個提升法力的好方法。”
伏衡華取用自己的造化道力點化魔王。這魔王除卻造化之力外,也蘊含天地重劫的劫運之力。可回到伏衡華體內時,不僅造化之力,劫運之力也一并融入伏衡華的法力。讓他憑空多出三千周天運度。
“這法子好。日后可依次演化車遲三妖、靈感魔王以及如意魔王。對了,也可以跟前頭的‘鬼神’結合在一起。”
自己在一次造化蛻變期間,創造多少生靈,締結多少造化因果。便可催產相應份額的“造化負靈氣”。以這份負靈氣配合造化劫運幻化魔頭。
每擊敗一頭神魔,便意味著自己一段時間的因果兩清,不會再被天地追債。且因果也好,劫運也好,統統轉化為自身法力。
九九八十一難,路上一應魔王,皆可壯大自身法力。
渡劫后,衡華法力損耗許多,掐指算了算傅玄星的狀況。他露出微笑,先一步登臨大茅神洲。
浪花起伏,傅玄星狼狽地躺在沙灘上。
內視百脈,見各處經脈斷裂,大量的雷火元精凝成先天之氣堵塞各處穴竅。
“三災劫數,到底是我輩的難關啊。”
傅玄星原本想著,自己傲視同輩,度三災劫數還不輕輕松松?
可真正體驗雷火劫數,他才明白前輩們的恐懼不無道理。
在雷火雙劫之下,若非他早年修成一道“雷火煉殿劍意”,怕是早早便被雷火混合天劫轟殺了。
自己的天劫,都快趕上真仙出手了!
“也不知六哥那邊情況如何。”
在自己渡劫時,傅玄星感知到伏衡華那邊的驚變。甚至他隱約懷疑,自己的劫數突然增強,極具靈性,有可能是兩方劫數共鳴的緣故。
傅玄星努力想要抬起手,卻無半點力氣。
只能眼睜睜看著海浪往自己身上拍打。
他只能苦中作樂地想:幸虧我身上的衣袍是六哥以織命之術造化,堅韌無比。哪怕我自己的身體被麻痹灼燒,這衣服倒是堅挺地保留下來。
閉目養神,他嘗試運轉仙訣,重新調動體內法力……
不知過去多久,當傅玄星自內閉狀態醒來,感覺有人在拖著自己的身體。
他趕忙睜目,看到一個衣衫襤褸的女孩,正拉著自己的雙腳,吃力地向岸上走。
“你是何人?”
被傅玄星突然開口嚇了一跳,女孩快速跑開,直到看見傅玄星睜開眼,且無其他行動后,才小心翼翼走過來。
“大哥哥,你是落難的海客嗎?我打算帶你去見村長爺爺。”
傅玄星眨眼,目光仰望天空,暗暗嘀咕:六哥那邊到底什么情況?若他渡劫成功,怎么還不來尋我?
想了想,他還是決定靜觀其變。
女孩吃力地拖他前往村長家,路上也碰到幾個打漁歸來的村民。這些村民倒也淳樸,將傅玄星如抬尸一般抬到村長家中。
路上,傅玄星也和眾人交流間,得知這村子的情況。
這里位處大茅神洲東海岸,處于東海仙城的管轄范圍。
大茅神洲,便是太玄第七道宗所在。
與東萊第九道宗與其他各宗門并立不同,大茅神洲完全由太玄道統掌握,整個神洲唯有太玄一家。
神洲設一百零八仙城,府城下設鄉縣、村鎮兩級。在鄉賢、村老教導下,全民修行吐納煉氣術。待修行有成,便可入府城,然后送往太玄山修煉。
太玄山,大茅神洲第一仙山。唯金丹弟子才可入仙山修煉。
等來到村長家中,村長自是對其來歷一番盤問。
傅玄星也早已想出腹案。
“我乃太玄門下,只前幾日練法渡劫,不小心墜落滄海。待我修養一段時間,自可恢復如初。你們為我準備一間房屋即可。”
傅玄星能看出來,這些村民身上的吐納真氣都是兩儀一脈,和自家同源。而這些村民雖見識短淺,但也一個個性子淳樸,索性便讓傅玄星暫時居住陳小丹家中。
陳小丹,便是最初拖傅玄星上岸的女童。今年十二歲,三年前父母出海雙亡,由村長看顧長大。
村長瞧出傅玄星必是修行高人,自然希望他能對陳小丹有些照拂。哪怕得其指點一二,也大有收獲。
傅玄星到底作了幾年太玄宗主,對人事也心知肚明,默許村長安排。
反正自己肉身堅固無比,堪比仙體。就算這些村民一起上,也砍不掉自己一絲頭發。
接下來的日子,傅玄星一邊指點陳小丹吐納煉氣,一邊默默嘗試沖擊經脈內的先天元氣。
可這些先天元氣乃雷火交融劫運之力而成,猶如一座堅不可摧的大壩,將傅玄星提煉的真元穩穩擋下。
無奈之下,傅玄星只得不斷運功沖擊,滴水穿石般努力。
而在這種努力下,他體內真元都借助這股精純無比的先天元氣不斷打磨品質,越發趨近真仙法力。
三月后,村長送來一個消息。
“年末的鄉縣考評即將開始。屆時各村、鎮修行杰出的孩童都會送入鄉里。仙長要不要一并去?或許,能碰見仙山之人。”
太玄仙山何在?為何傅玄星不想辦法和當地太玄宗聯絡?
很簡單,太玄仙山高懸天上。就立在大茅神洲高空中。
傅玄星在洲外看到的太極圖,便是那仙山所在。
等閑筑基修士都沒資格上仙山,只能在各處府城修煉。唯有突破金丹后,才會引來太玄仙山的道光,收入門墻。
只有劫仙,才是太玄宗看重的真傳。
而真仙……
沒錯,大茅神洲的太玄宗有真仙,還不止一兩位。
傅玄星雖然無法聯絡太玄仙山,但天空中的五座仙城卻看得清清楚楚。
太玄規矩:仙城唯真仙所居,五座仙城便是五位真仙。
“也好,盡快尋得我家同門,好送我前往太玄仙山養病。”
傅玄星對此自是滿口應下。
三日后,陳小丹推著木車,與傅玄星一并踏上前往縣城的道路。路上,傅玄星不僅傳授煉氣之術,更將自己早年研習的兩儀蛇拳一股腦交給她,每日仔細指點陳小丹修行。哪怕東萊太玄宗、玄微派那邊的門徒,都沒如此上心過。
山路漫長,陳小丹雖有煉氣三層修為,可也花費五日時間才來到縣城。所幸大茅神洲仙道大昌,路上也沒遇見什么不開眼的山精野怪。
“好多人啊。”
看到縣城門口的車水馬龍,陳小丹不禁發出感嘆。
傅玄星尋思問:“你沒來過縣城?”
“嗯,這是我第一次來——我們這樣的人,只有在年末考評之時才會來縣城。而以我們的能力,一輩子都可能無法達標。”
有資格在鄉縣留下修煉,三十歲后必須是煉氣七層以上,十二三歲則要求煉氣三層。
“那平日里,你們如何采購物資?”
“縣里每年會不定期來幾次,跟我們換海里面的東西。”
傅玄星沉默不語。
大茅神洲治下的凡人看似安樂、平靜,衣食無憂。但也因此而失去發展的潛力,莫說文明進步,就連凡人間的交流也十分稀少。
“大茅神洲是一個無法發展修真文明,只為培養真仙、培養證道者所準備的溫床。”
傅玄星暗忖:不知這是第七道宗自己的想法,亦或者是祖師的想法?
登記入城,陳小丹推著一個“全身癱瘓”的青年,自然惹得不少人矚目。
“呦——小妹妹,你這是帶哥哥還是老公來縣城看病呢?”
有幾個大漢上前搭訕。
陳小丹沒見過世面,自不知如何應對。傅玄星慢悠悠睜開眼,目光對幾人輕掃:“滾——”
言出法隨,恐怖的氣勢壓向幾人,就連圍觀之人也被一股宛如洪荒巨獸般的霸猛氣勢震懾,紛紛關門回家。
霎時間,城內只剩陳小丹和傅玄星二人。
遠方,府城內喝茶的伏衡華抬起頭,遙遙望了一眼,輕笑自語。
“這小子,脾氣倒也大起來了。”
放下茶盞,他對城主笑道:“閣下,我這回春寶瓶價值幾何?可鑒定妥當?”
他對面,一位筑基修士抱著白玉仙瓶不撒手,研究這件能讓枯木開花的仙寶,暗暗尋思如何從伏衡華手中買下來。
至于殺人奪寶……
且不論他能不能打得過,大茅神洲的規矩便不容許此事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