攬月環天臺,是各月瑯境間穿梭、傳送的特殊建筑。
并非某些月府傳人所建,而是隨月瑯境誕生,先天出現于月星之上的神秘場所。
東方蕓琪前往大茅神洲,便是依靠此月臺之妙。
如今孟晨、木善生等人前去請伏衡華回家,自然也選擇這條便捷之路。
眾人帶著魔帝輦車登臺,銀白色光橋天路隨之伸展。
忽聞一陣隆隆聲響,一座不見首尾,宛如巨龍的鋼鐵之物自天路疾馳而來。沒等眾人反應過來,那鋼鐵巨龍就把眾人卷走,跨越光速,迅至大茅神洲。
三位仙子匆匆自月府走出,見東方蕓琪一行后,四女又是一番寒暄。
而木善生等人早早告辭,奔太玄仙山而去。
傅玄星、靈慶掌門乖乖陪付裕等長輩,與太玄天下降而來的兩位高位真仙飲宴。
其中一人是靈慶的太師祖,第七道宗曾經的掌門人。
而另一位出自東萊的第九道宗,乃傅玄星的太師伯。
直到這一刻,傅玄星才感受到,原來自家真是傲立三界的名門正宗。
觥籌交錯后,付裕問及萬妖山之事。
李璇東:「天寶前輩又被祖師請去講元始道果,我們下界耽擱了一些時日。不過萬妖山尚未離去,倒也正巧趕上。你們放心,這事兒為師來解決。」
王璞義打趣拆臺:「三年前,祖師的道宮便閉了。要不是師兄忙活一爐子劍丸,咱倆早就下來了。」
李璇東笑了笑,將一把劍丸遞給靈慶:「你留著吧,給咱們家后輩煉劍用。」
隨后,他也給傅玄星十枚。
「你雖用不上,但你剛收下的弟子,還有你家里的那些門人,都可用一用。」
傅玄星連連謝過。
就在這時,山外響起陣陣轟鳴。
「東萊大荒城木善生,恭請城主回家。」
「東萊大荒城長老孟晨,請城主回家。」
「東萊大荒城滄瀾子,請城主回家。」
一聲接著一聲,驚得傅玄星差點把酒杯摔了。
「木前輩,孟前輩?」
他趕忙起身,神識觀測山腳下。
只見眾東萊修士擺下儀仗,簇擁一輛白玉輦車,正在山下靜候。
眾人紛紛看向傅玄星。
王璞義皺眉道:「東萊大荒城?我雖聽天京子提及,但大荒城不是還沒建成嗎?」
「我亦不知。」
傅玄星告了聲罪,連忙下山和東萊眾人匯合。
「諸位前輩,江大哥,你們怎么來了?」
江德遠笑道:「你們在外折騰六十年,家里念得緊,我們便來請你們回去了。」
傅玄星緊張起來:「可是東萊出事了?」
孟晨搖頭:「現在倒不會出事,但未來嘛……」
木善生見伏衡華不在,疑惑詢問。
傅玄星老老實實道:「六哥還在閉關——」
正說著,遠方一座白雪皚皚的仙峰突然炸開,兩道身影先后沖出。…。。
浩浩蕩蕩的魔氣布滿天穹,巍峨雄山萬仞,威壓大茅神洲。但緊隨其后展開的無垠道海,又將無邊幽暗化作極樂勝景。
「六哥有兩個……是天魔阻道?」
滄瀾子面色微變:「不對,那是伏衡華的魔性身。」
曾經在南洲,他與伏衡華的魔性打過交道。
如今再看魔山、道海,感觸比當年更勝。
「雖然是他的天魔,但應該 確是天魔劫數降臨。」江德遠沉思,「一般修士引動天魔,是從域外招引阻道之魔。但衡華嘛……二心之爭,此魔由內而生。」
眾人對視,紛紛搖頭。
活該!
要不是這小子整日研究魔功邪術,怎么會招來這等魔頭?
不過,大家神情淡然,對伏衡華渡劫失敗的可能性,根本不考慮。
咚——
八卦爐從道海砸入魔山。很快便有一顆燃燒滅世黑炎的隕石與其對轟。
五行山砸下,魔山亦化作手掌相迎。
幾個時辰后,不僅傅玄星等人察覺出幾分不對勁。
王璞義、付裕等真仙也察覺到了。
「六哥與他的魔身打得不相伯仲?」
這一戰,伏衡華打得很難受。
他運轉造化大道,將十萬降魔密咒煉化為一只金光閃閃的羊脂玉凈瓶。
此瓶內生三千蓮花相,一蓮即一須彌世界。
無數神人、仙子在世界內吟誦伏魔咒文。
僅仙光一照,便可打散修士心中邪念。
入瓶兒走一遭,魔道修士立時化作膿血。
縱是正牌天魔也要遭仙瓶鎮壓,一時三刻不得脫身。
可當伏衡華將伏魔仙瓶投出,魔王頓時大笑:「你的仙瓶是母的,被我家的公瓶子克制。看好了!」
一只蘊含無量紅塵濁氣的黑色魔瓶迅速從魔山底下飛出。
黝黑魔瓶微微傾瀉,滾滾魔氣沖向仙瓶,將這件無上仙家秘寶徹底化為烏有。
雖然同一時刻,魔瓶也隨之消失。
但無疑說明,伏衡華的降魔之法對六耳魔王無效。
「師父,伏師弟他……」付裕有些擔憂,「師弟的道法神通,似乎都被對方模仿了。」
王璞義看了他一眼,好小子,你還敢稱呼伏衡華師弟?真是膽大。
在太玄天中,他們得祖師囑咐,對伏衡華未來成就有一些猜測。
這是一位必然證道的存在。
所未知的,只是他以什么方式證道罷了。
他們此來的一個目的,是邀請對方加入太玄天。屆時,伏衡華便是道圣座下第十弟子。
李璇東低聲道:「師弟,祖師賜下的‘兩儀神符",會不會應在此處?」
「不急,不急呢。」
王璞義暗暗扣著符箓,心中有著幾分雀躍。
伏衡華入陰陽道統,祖師在太玄天讓出半席。自家有兩位證道者坐鎮,氣運更勝。
但——不到伏衡華山窮水盡之時,以兩儀神符相助,那就不是幫人,而是害人了。…。。
虛空中,一重重魔國若隱若現。
諸位天魔主已伸著脖子等待。
他們看到伏衡華入魔的又一個契機。
他化天魔主的笑聲在虛空回蕩:「來十個證道魔主,都準備好……待會兒跟本座一起,與那些假正經打一場。」
伏衡華入魔,立地成為一尊天魔主。
雖不證道,可九大天魔道果同修,也足以讓他成為天魔中的佼佼者,未來必為證道天魔。
這樣的存在,只要他入魔,勢必迎來圣者和仙道道主們的雷霆打擊。
古神一系氣定神閑。
鈞天神王一邊聯絡同伴,一邊寬慰伏瑤軫。
伏瑤軫神情平靜,對衡華信心十足:「入魔?陛下放心,以我弟弟如今的修為層次,這只是一場無傷大雅的鬧劇而已。」
衡華面色嚴肅,不斷變化神通與六耳魔王見招拆招。
在洞府內,二人足足打了三百六十五天。
這是伏衡華修道以來,壓力最大,斗法最艱難,耗時最長的一場戰斗。
自己會的,六耳魔王也會。
衡華用河洛八卦,六耳施魔國九宮法。
衡華用五行山法,六耳運掌中魔國法。
伏衡華以劍術運轉天道萬象,六耳魔王便以魔刀演化欲界六天。
造化分陰陽,在這一刻展現的淋漓盡致。
二人的每一重道法,每一種神通,都會彼此抵消,而不是相互融合。
「這是他化魔劫啊。以自身心相演化而來,一尊完全模擬自身記憶、道法,完全沒有高下之分的鏡像。」
王璞義感慨道:「而且和真正從天外而來,外力模擬的魔劫還不一樣。他的魔劫來自本身,是自身衍生而來的另一個自己。是知障,是劫魔,是傲慢,亦是命數……降服戰勝,便意味著擊敗自己心中的魔頭,向證道邁出一大步。」
傅玄星似有所悟:「懾服心猿?」
咦,這不就是六哥的造化會元功,最關鍵的主旨嗎?
所以,這魔頭現身本就是六哥預料之中?或許,他有應對之策?
「也可以這么說。」王璞義把自己換在伏衡華的位置思考良久,然后默默搖頭。
辦不到。
這家伙的造化天道已經克制不住魔頭。
任何神通道法都會被抵消,除非以陰陽之法,將造化本尊與六耳魔王融合為陰陽教主。否則,他無法擺脫六耳魔王糾纏。
這是王璞義唯一能想到的方法。
李璇東、傅玄星亦是如此,以他們的見識和修行,也只能想出以陰陽道法解決六耳魔王的方式。
傅玄星念著「陰陽歸一」,不自覺想到恒元師祖當年的經歷。
「當年大師兄能以陰陽道種幫師祖修行天書,如今的話……」
衡量自己修為與伏衡華的差距,傅玄星十分無奈。
他的陰陽功力,無法為伏衡華凝聚先天陰陽道種。…。。
需要更強大,更純凈的陰陽法力。
王璞義扣著「兩儀神符」,默默掐算時間。
雖然伏衡華眼下與六耳魔王打得焦灼,卻無半點危機可言。因為伏衡華身后有著綿綿不絕的三德靈光。
道德、圣德以及功德形成寶輪光背在身后轉動,伏衡華雖贏不了,卻也輸不了。
「去。」
衡華雙手一拍,腦后三德靈光化作一尊玲瓏寶塔壓向六耳魔王。
魔王身子一轉,化作黑氣逃開。
「本尊,你技窮了嗎!連自家鎮運避劫的手段都拿出來了?待你將三德靈光耗盡,便再無法阻攔我魔染了!」
這一年間,他二人從黃級道法到天級道法,從造化神通到天魔秘術。
只要他們會的,在這一年間全數玩了一個遍。
眼下連三德靈光都用上,顯然本尊已無其他手段了。
想到這,六耳心中傲慢之念倍增。
先是以一尊九地魔塔擊碎玲瓏寶塔,然后主動出擊,將九大天魔主化身斬出,與自己形成十方俱滅陣,對本尊狠狠轟去。
衡華本欲反擊,忽然頭頂神洛天書飄出,響徹陣陣悅耳天音。
「雷洲那一邊,已成了!」
伏衡華再度揮出一道功德玄黃氣,抵消魔王攻勢,然后分出一道神識,順著「生君神像」降臨雷洲。
雷洲。
昆族已盡數誅滅。
十萬生君行者聚集在一座城市內,慶賀雷洲艱難到來的黎明。
這座城市是宮勝濤、荊隆等行者們聯合打造的工會仙城。類似的城池在雷洲有十余座。但沒有一座城市有「長樂城」的規模大。
這是一座充斥生機與木靈之氣的仙城。
無數奇花異草,仙木古樹在城中生長。
覆滅昆族的戰役,生君行者們出力極大。
在生君指點下,行者們將「捕蟲草」這一類植物化為武器,成為昆族的天敵。
而這,也是伏衡華以木靈一脈取代昆族的契機。
感受如潮水般涌動的功德與圣德之氣。
伏衡華心中明悟:
「雷洲因果盡了矣!」
神識感受到遙遠大澤中,逐漸聚集、凝聚神霄本源的妹妹。
也看到以蠱神之體吞噬昆族氣數的另一個妹妹。
再感受「行者體系」圓滿,圣者們商討在其他神洲繼續踐行。
還有那個得到《大力神魔經》,開辟魔神宮,打破自身宿命的礦工奴隸。
樁樁件件,讓伏衡華的心靈感受到歡喜。
并非「收獲」這一結果所帶來的欣喜,而是「創造」本身所帶來的喜悅。
神像緩緩變化,生君法相出現在世人面前。
輕輕一抬手,風攜帶生命的種子播撒在整座神洲。
天空云城中,本土修士們看著狼藉的大地頃刻間被綠意覆蓋,不覺默默無語。
這一戰,圣者們的眷屬立下大功。燭陰天魔主培養的「主角」已將修仙者的陣營撕裂。…。。
還有一個奴隸摸爬起來,建立魔神宮后,打出「人人平等,凡人也有尊嚴」的口號。
未來的雷洲,已經不是他們這些老家伙可以把控的。
「毀滅之后的生機。毀滅與造化一體兩面,很適合你,不是嗎?」
燭陰天魔主的輕笑聲在伏衡華耳畔回蕩。
衡華不假思索反駁:「天地之內的毀滅,只是為了更好的造化,是造化運行的其中一個階段。根本不是獨立的大道體系!」
燭陰天魔主啞然無語。
他本想挑動伏衡華和某位天魔主的道爭矛盾,希望他如自己二人一般,在魔道弄一尊馬甲。
可他好嘛——徹底否認「毀滅道果」的階段性存在。
只要不墮入永恒寂滅的毀滅大道,統統包含在造化大道中。
什么兩相對立,分明是把毀滅視作造化的子集了。
「你比我想象中更大膽——那一位,怕是會找你算賬的。」
「呵——」
衡華怡然不懼,他已經感覺到某位存在對自己的注視,自然不擔心滅世天魔主找自己麻煩。
「所謂毀滅一座大洲,一片海域獲取的滅世道果。到頭來,不也是為了讓新生的神洲、海洋重新誕生,所進行的打掃工作嗎?毀滅,本就是為創造而生。」
這小子,夸他一句還喘上了?
真以為那位聽不到嗎?
還真打算逼著那位下場來殺他啊?
「哼——小子!行了,天天說大話……趕緊回去對付你的魔身吧。暗中折騰一年,那一招應該練成了吧?」
「前輩有意,可來大茅神洲觀禮。」
「免了。太玄的地界,老夫才不去找麻煩呢。」
而且,老十三有可能降臨。我過去了,幫不幫他都尷尬。
天魔主心中一動,似有所悟:或許,這就是伏 衡華的用意。滅世魔主如果敢下場,太玄道圣勢必不會坐視不理。屆時仙魔雙方的證道者打起來,便可以讓伏衡華欠下不少人情。
欠人情的,可是大爺。
為了不讓投資失敗,那些證道者自然會更加出力下本,確保伏衡華盡快證道。
這小子,心眼倒是不少。
雷洲事了,神識回歸本體。
此刻,伏衡華已耗掉九成的三德靈光。
突然,他露出笑容。
神識在雷洲觸及的那一點創造、新生的欣喜情緒,流入本體心田。
「就差這一點……終于成了!」
他雙手一合,九條神龍驟然在頭頂聚合,化作一方玉盤。
「九龍道術?」
六耳魔王不假思索,魔山亦有九條黑龍升騰,化作一尊九龍帝座。
「咦,這玩意和南洲那幽玄小魔頭的座椅,有點相似啊?」滄瀾子等人察覺后,不免開始犯嘀咕。這小子偷學瞎研究,連幽玄少君都不放過嗎?
「怎么,你還想說我這九龍盤是公的,你那個座椅是母的不成?且看好了,我這一年間所創造的全新道術!八卦——」…。。
八卦爐冉冉升起,爐蓋與九龍玉盤相合。
「五行。」
五行山飛入八卦爐,化作爐膛內的薪柴。
「三界。」
三界輪將八卦爐吞噬,宛如胎動一般,不斷鼓脹起來。
「以三個天級道法,外加一個頂級地級道術。」
伏衡華體內,不斷有早已生成組合的先天赤文飛過去。這些是這一年間,伏衡華每施展一種道術中,偷偷在自己體內銘刻的一枚符篆。
眼下,這無數赤文符篆象征伏衡華此生所學的所有道法。
在這一刻,全數匯聚在一處。
九宮八卦,三才五行。
一切元力在這一刻貫通,道術形成全新的形態。
看到那缽盂,六耳魔王臉色劇變。
作為一年前分離出來的魔相,他的確不清楚伏衡華這一年間暗中籌備。
但作為伏衡華的魔化版,他具備伏衡華曾經持有的記憶。
他當然知道,西游記里的六耳獼猴是怎么被打敗的。
慌張間,六耳魔王效仿本尊,也嘗試將自身的所有魔功法術合一。
「晚了!」
衡華眉心射出三尺靈光。
無虛實,無是非,無生滅,無增減……
那道靈光由先天混成,至澄至凈,僅一出現就把六耳魔王定身。
剎那間,伏衡華亦在這道本我真性中,看到自己的起源。
一道自天外而來的魂靈,受到星辰法則影響,化作一道新生星靈的過程。
這至純至凈的先天靈光,正是星靈根源的靈性之光。
先天靈性照射下,六耳不成猿相,逐漸化作一團黑霧。
此為伏衡華的魔性、雜念之集合。
「無心無我,隨性自在。」
念思一處,象征伏衡華本源的靈性驟然變化。
先是化作唐僧,隨后變作玉皇,接著是如來,最后是太上……
不斷在魔王面前變化姿態,但那一點真如本性始終不改。
魔王看著那道靈光,再看本尊體內由悟空、木母、黃婆融合而成的造化圣胎,頓時大悟。
是啊,三兄弟合成圣胎。可象征「太極」,作為其本性主導的真靈,卻始終沒有與我交戰。說白了,本尊從始至終都捏著一張底牌呢。
化身孫悟空跟你打 架,而本我靈性化作如來,點破你跟腳,將你鎮壓。
這時,伏衡華打造的全新道術成型。
那是一個由混元一炁凝聚而成的缽盂,輕輕扣住黑霧。
「此謂‘乾坤一炁混元缽"!」
伏衡華能感覺到,自己這輩子所學的一切道法、神通,統統融匯在這「混元」之內。
心中,他悄默默:混元,亦是造化。
當然,明面上他萬萬不敢在「守護者」尚為混元祖師時,主動喊出來跳臉。
雖然祖師可能不生氣,還會樂呵呵幫自己成為造化道祖。但自己才不去干那個招風惹事的活計呢。
伏衡華不打算作「造化道祖」。他打算遵從孝道,效仿祖先的做派,證道之后就躲起來。
畢竟,祖宗都沒干的事,我怎么能去做?
祖宗不做道祖,我去做,那就是越過先祖,是大不敬!不孝!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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