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徒兒,你看為師這一劍如何?”
官道上,一個灰衣老者手里拿著一根又長又直的樹枝,在手里比劃著,干脆利落地削斷了路邊的一顆狗尾巴草,得意洋洋地跟旁邊一個青年炫耀著。
他旁邊的青年默然,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也不去看他,徑直往前走去。
青年正是半年前與顧陽分別,到處闖蕩的烏行云。
老者忍不住搖頭慨嘆,“世風日下啊,想當年,為師年輕時,為了學一招半式,冒著殺身之險,去偷看人家練劍。你們這些小輩,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烏行云忍不住開口了,“前輩就別戲耍晚輩了,晚輩已經有了師承,實在是不能拜前輩為師。”
老者大搖其頭,“你師傅不行,教你的都是什么劍法啊,誤人子弟。為師教你絕世劍法。”
絕世劍法?
烏行云心中苦笑,就那如同稚童拿根根子亂揮般的動作嗎?
他心中真的極為后悔,當初不該多管閑事。
一個月前,他看在一位老者醉倒在路邊,不忍其被凍死,便將人帶到客棧。
老者酒醒后,還點了一桌吃的。
誰知,老者就這樣纏上他了,說他是一塊良才美玉,非要收他為徒。
烏行云以為他在說瘋話,拒絕了之后,便即離開。
卻沒想到,老者輕松便跟了過來。
他這才駭然發現,這位落魄老者,竟是一位神通境強者。
原本,拜一位神通境為師,也算是一個機緣。
但是,老者一直不愿透露其姓名來歷,教他的劍法,更是有如兒戲一般。
烏行云便知這位高人不過是在戲耍自己,心中憤怒,卻也無可奈何。
打,打不過。
跑不掉。
他也只能虛以委蛇,跟老者周旋著。
整整一個月了,老者卻沒有一點要放棄的意思,一直跟在他身邊。
烏行云心中卻越發警惕,堂堂一位神通境,竟然跟在他身邊裝瘋賣傻,所圖必定極大。
要么,是為了算計他父親。
要么,就是想要算計顧兄。
他也是見識過江湖險惡的。
就在這時,烏行云突然感覺到一陣毛骨悚然,仿佛有一個極為恐怖的存在正在逼近。
他猛然抬頭,見到天空中,三道人影正朝這邊飛來。
神通境!
能御空而行,正是神通境的特征。
前面那人在逃,后面兩人在追。
“小美人,你逃不掉的,乖乖束手就擒吧。若是你肯從了我,我就不把你煉成煞尸……”一個淫邪的聲音響起。
煞尸?
幽冥宗?
烏行云悚然一驚。
這半年來,他經歷了不少事情,從一個消息靈通的人士那里,聽說了幽冥宗的事情。
沒想到,今日就碰見了疑似幽冥宗的人,在追殺一位神通境。
等空中三人飛近一些后,烏行云看清前面那名女子身上的服飾,心頭一震,“是文院的弟子!”
“哼,不識好歹。”
后面那位幽冥宗的弟子,見前面的女子不出聲,心中大怒,“那你就去死吧。”
說完,一拳轟出,一個黑色的拳頭飛出,正中前面女子的背心。
女子的護體真元瞬間被擊破,吐了一口血,從空中墜落。
底下的烏行云看到這一幕,心中一緊,轉頭看向身旁的老者,開口道,“前輩……”
老者捋著胡須,老神在在地說道,“你若愿拜老夫為師,老夫可以出手。”
烏行云當即跪下,“師傅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好!”
老者哈哈一笑,狀極得意,手中那根又長又直的樹枝朝空中一揮。
烏行云就見空中兩人的腦袋掉落,瞬間沒了氣息。
就這樣死了?
他眼中一片駭然。
不是說,幽冥宗中人,實力遠超同境界的武者嗎?
老者這一劍輕描淡寫,用的,正是剛才削斷路邊那顆狗尾巴草的一招。
越是輕描淡寫,越說明老者的實力深不可測。
“乖徒兒,你看為師這一劍如何?”
老者一臉顯擺的樣子。
烏行云下意識地咽了一下口水,他意識到,這位老者,絕不是一般的神通境強者。
對了,那位文院弟子!
他突然想起那位受傷的女子,正想著過去尋找一下,就見一道人影從邊上掠了過來,正是那位穿著文院服飾的女子。
女子朝老者行了一禮,“多謝前輩援手之恩,晚輩鄢文君,不知前輩高姓大名。”
烏行云聽到鄢文君這個名字,簡直是如雷貫耳。此人是上一代的文院首席。
沒想到,她這么快就成就神通境了。
老者背負著雙手,只給她一個孤傲的背影,“要謝,就謝我這徒兒。”
鄢文君看向烏行云。
“烏行云見過鄢教授。”
文院弟子,突破到神通境后,便自動晉級為教授。
他關切地問道,“您的傷沒什么大礙吧。”
就連他都看得出,鄢文君的情況有些不對勁,臉上泛著一層黑氣。顯然剛才那一下,受傷不輕。
“不礙事。”
鄢文君說著,眉頭突然一蹙,臉上黑氣一閃,就連嘴唇都變得烏黑起來。
這時,老者開口了,“幽冥宗的血煞,專破金身。她挨了那一掌,若不盡快驅除體內的血煞,死期不遠。”
“這——”
烏行云心頭一震,下意識地看下鄢文君,見她身體開始抑制不住地顫抖起來,就知道他所言非虛。一咬牙,說道,“還請師尊救她。”
一回生,兩回熟,這次喊師尊,就順口多了。
老者說道,“傻小子,這世上之人,多是忘恩負義。你要救她,人家未必領情。再說了,她跟你什么關系?憑什么救她?”
烏行云也不是笨人,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你要怎么才敢救她?”
“除非,她嫁給你,成了自己人。為師自然會救她。”
“你——”
烏行云怒極,猛然站起身,喝道,“烏某豈是趁人之危之輩?”
老者冷笑,“你清高,你了不起。為師這一身功力,也是苦修而來,可不想用來救一個不相干的人。”
“要不要救她,你自己考慮。她的時間,不多了。”
烏行云頓時陷入兩難之境。
救吧,有趁人之危之嫌。
不救吧,難道要眼睜睜看著她死去?
這時,鄢文君開口了,“烏公子若不嫌我蒲柳之姿,我愿與公子結為良緣。”
烏行云不由一呆,見她目光清澈,突然醒悟過來,事急從權,先救了人再說,“好,我娶她。你趕緊救人。”
老者轉過身,看向鄢文君,問道,“你想清楚了。”
鄢文君鄭重點頭,“晚輩想清楚了。”
“不后悔?”
“不后悔。”
“好。”
老者一揮袖子,就見她身后飛出一縷縷黑氣,轉眼間隨風消散。
片刻后,她臉上的黑氣已經消失不見,重新變得紅潤起來。
“多謝前輩救命之恩。”
鄢文君行了一個大禮。
她知道,眼前這位老者的修為,至少也是法力三重天。這是真正的絕世強者。
對于老者的身份,她已經有所猜測。
突然,老者臉色一變,抬頭朝南邊的天空看去,臉色凝重到了極點。
烏行云還是第一次見到他如臨大敵的樣子,知道必然是出了大事,順著他所看的方向看去。
那邊,空無一物,什么也沒有。
正疑惑間,三道身影憑空出現。
旁邊的鄢文君發出一聲驚呼,“法力境,沈家。”
烏行云心中卻是突的一跳,沈家的法力境強者,莫非是……
一個洪亮的聲音滾滾而來,“顧陽,你為何不逃?”
他們真的是沖著顧陽而來的!
他一轉頭,看見另一邊的天空中,不知何時多了一道身影,哪怕隔著老遠。他也一眼認出,那人正是顧陽。
糟了!
三位法力境強者,顧陽這次恐怕是陷入了絕境中。
烏行云轉頭看向老者,懇求道,“師尊,那顧陽是我至交,還請師尊幫他。”
老者用復雜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嘆氣道,“兩位法力三重天,一位二重天,即便為師出手,也沒有任何服算。”
烏行云心下一沉,就連這位實力深不可測的老者都不愿出手,顧陽一個人,如何應付?
一旁的鄢文君,卻是眼睛一霎不霎地盯著天空中的四人。
這可是四位法力境強者的戰斗,可以說是可遇而不可求。
顧陽這個名字,她這段時間,簡直是如雷貫耳。聽聞他短短半年間,就從一品,跨過金身境,邁入了法力境。
這樣妖孽般的人物,面對三位法力境強者,又會如何應付?
只見天空中的顧陽緩緩將刀拔出,說道,“為何要逃?你們沈家三翻五次追殺我,今日,正好收些利息。你們是一起上,還是一個一個上?”
狂妄!
鄢文君心中想道。
面對三位實力在他之上的強者,竟然還敢口出狂言。
他到底有什么底氣?
一旁的老者也道,“這小子,比老夫當年還要狂,可惜啊——”
他搖搖頭,也不知道在可惜什么。
烏行云不由想道,顧兄還是跟之前一樣,不管面對多么強大的敵,從未退縮過。
同樣的,他也從來沒有輸過。
至今為止,一次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