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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六章 開棺

  南海之上,三大勢力之一的南海盟。

  掌控海域極廣,坐擁島嶼無數。

  南海盟盟主哪怕是打個噴嚏,跺個腳,都能讓南海抖上一抖。

  然而今日,于這海面之上,堂堂南海盟副盟主,便硬是讓人給殺了。

  整艘船上,一時之間亂作一團。

  到處都是呼喝之聲。

  原本有莫寒鎮壓的這艘船,隨著主事之人一死,很快就出現了各種分歧。

  有人認為,殺死莫寒之人,已經泅水而去。

  所以應該立刻去追。

  然而當有人問他們,這刺客往何處逃去的時候,卻無一人能夠答的上來。

  所以,也有人認為,刺客還在船上。

  只是藏了起來,所以需要將整艘船徹底搜查一遍。

  同時有人覺得,副盟主之死,卓青當負首責!

  可還有人提議,如今船上群龍無首,正需要讓卓青帶領大家,定下一個章程。

  紛紛亂亂,可謂不堪。

  不過,這一切跟蘇陌他們都沒有關系。

  前前后后,折騰了將近兩個時辰之后,這艘船總算是消停了下來。

  掌船的漢子想要去問問他們什么時候能走?

  但蘇陌卻沒讓,只是讓他靜靜等著就是了。

  這讓那漢子莫名其妙。

  如果按照外面那些人的說法,莫寒已經死了。

  那這艘船恐怕正是無頭蒼蠅,滿屋亂轉。

  這當口,倘若自己不提,還有什么人會想起他們?

  不過既然這客人如此說法,他也只能靜靜等待。

  如今讓他心中稍微安穩的是,此亂一起,無人有暇顧及他們,說不得真的有可能逃出生天。

  就這樣,又等了將近一盞茶的功夫。

  房門便被打開。

  來人手提單刀,雙目滿是凝重之色,不是旁人,正是卓青。

  他目光在眾人身上一掃,嘆了口氣說道:

  “有勞諸位久候了,船上發生了大事……方才千頭萬緒,正在處理。

  “如今稍微得閑,這才能顧及的上諸位。

  “嗯……你們的船已經查看完了,沒什么問題。

  “不過在下仍舊覺得,這一趟結束之后,應該好好檢查一下,海上行舟,非同小可,切莫大意。

  “好了,諸位可以走了,我帶你們下船。”

  “多謝多謝。”

  掌船的漢子一時之間千恩萬謝。

  蘇陌也是做出了一副謹小慎微之態:“有勞有勞。”

  “無妨,這本就是我南海盟的事情,無端牽扯旁人,屬實不該……哎……”

  他說到這里,輕輕搖頭,先是領著蘇陌一行人去取了棺材,由幾個南海盟的人抬著。

  就要送到那蓬船之上。

  不過當走到了船舷邊上的時候,就見到甲板上的南海盟弟子們,都是面色陰沉。

  偶爾有人看到了這棺材,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但是張了張嘴,卻又沒敢開口。

  卓青心事重重,滿臉凝重,正要將棺材送出,卻忽然聽到有人低聲說道:

  “那棺材檢查過沒有?”

  “好像沒有……”

  “卓首領先前說過,莫要碰人家棺材,打擾死者安寧,咱們便沒有檢查。”

  “不過這棺材一直有人守著,應該沒什么關系吧?”

  “那道士手段非凡,萬一瞞過了耳目……”

  眾人細細碎念,似乎將卓青從這迷茫之中驚醒。

  連忙開口說道:“且慢!”

  正要將棺材送出去的幾個南海盟弟子,當即停下動作,回頭看向了卓青。

  卓青想了一下,對蘇陌說道:

  “這位兄臺,在下本不想打擾死者安寧。

  “只不過,今日這船上著實是出了天大的亂子。

  “為今之計,不看恐怕不行。

  “這樣,開棺查看之事,便由我一人來做如何?

  “還請兄臺行個方便。”

  掌船的漢子聞聽此言,險些跳起來,滿臉都是不情愿之色。

  蘇陌掃了他一眼,然后嘆了口氣:

  “像您這樣的大人物,能夠好好的跟咱們老百姓說話的實在是不多了。

  “這事……雖然咱們也是為難,不過,總不能讓你們比咱們更為難。

  “既如此,便依你所說。”

  掌船的漢子腦門上唰的一下,這汗就下來了。

  這怎么就答應了?

  這一旦開棺,豈還得了?

  “多謝。”

  卓青則是點了點頭,讓人將棺材放下,然后往后退一步。

  伸出手來,正要開棺。

  便聽到有人高呼一聲:

  “住手!”

  “嗯?”

  卓青眉頭微微一皺,回頭看了一眼,就見到一個錦袍男子,手中抓著一把折扇,踱步而來,不禁臉色一沉:

  “寧子恒?”

  “見過卓首領。”

  寧子恒抱拳一笑。

  卓青臉色一沉:“寧首領,副盟主方才遇害身故,你如今這笑容,卻是扎眼的厲害。”

  寧子恒擺了擺手:

  “卓首領此話著實誤會,副盟主遇害,在下沉痛萬分。

  “只是此時節,正該你我振作之時。

  “否則,倘若你我都覺得大難臨頭,那……他們又該如何?”

  他回頭看了一眼甲板上的南海盟弟子們。

  卓青哼了一聲:“算你說了一句人話。”

  “哎……卓首領對我實在是成見已深。”

  寧子恒一邊說話,一邊來到了棺材跟前,伸手按在了棺材蓋上。

  “你要作甚?”

  卓青眉頭微微一皺。

  “今夜卓首領辛勞了,跟那無名野道一番交手,定當勞累不堪。

  “此后更是眼睜睜的看著副盟主遇害身亡,心神也必受打擊。

  “如今豈能開棺見死人?

  “豈不晦氣?

  “相比之下,今夜在下未曾出力,心中好生慚愧。

  “這區區開棺小事,便交給在下吧。”

  “寧子恒!你是什么意思?”

  卓青豁然色變:“我卓青護主不利,合該當死,這一點我認了。

  “但是,你這一番言語,難道是想說,那刺殺了副盟主的無名野道,如今就在這棺材之中嗎?

  “而我卓青,是打算放任此人離去?

  “你……此等誅心之言,你也說得出口?”

  “卓首領息怒。”

  寧子恒連忙說道:“您誤會了,我豈敢有此念想?卓首領對副盟主忠心耿耿,天日可鑒!

  “在下怎么會懷疑你?

  “我不過是擔心你過于勞累,害怕你被這死人的晦氣再沖一下,這才打算以身代之。

  “卻沒想到,卓首領竟然如此激動……莫不是?這其中當真另有玄機?”

  他說到這里,不等卓青反唇相譏,伸手便要開棺。

  “你敢!”

  卓青怒目圓瞪,手中的帶鞘單刀一掃,斬向了寧子恒的手腕。

  寧子恒卻是怡然不懼,只是嘩啦一聲將掌中折扇抖開,虛虛一攏,將那刀鞘包裹在扇面之上。

  尋常的扇子經此一撞,必然支離破碎。

  然而此人的扇面,卻是另有玄機,竟然撞不破,反而將刀鞘包裹,反手一抬,打算將這單刀挑起。

  卓青卻是冷哼一聲,索性松開了單刀,任憑其直挺挺的將單刀挑飛。

  緊跟著運手一抓,直取寧子恒前心。

  寧子恒掌中折扇一收,反手一擋,卻不料卓青招至半途,忽然變式,硬是折轉方向,抓向了寧子恒的咽喉。

  這一招突兀至極,驚的那寧子恒連忙抵擋,雖然讓開了咽喉要害,手腕卻被卓青拿住,反手一拍,折扇也被打飛。

  當即怒喝一聲:“卓首領,得罪了!”

  “我看你是找死!!”

  一言不合之下,兩人便即大打出手。

  他們全都失去了趁手的兵器,三五個回合下來,眾人只見得拳來掌往,指爪亂飛,眼花繚亂。

  最終到底是寧子恒棋差一著,被卓青探在了前胸之上,噔噔噔連退三步,嘴角滲血。

  他卻是連連咬牙:

  “好……好啊!

  “我看這棺材里,果然是大有玄機,否則卓首領豈能對同僚下此狠手?”

  “胡說八道。”

  卓青淡淡說道:“我只是因為,答應了別人。卓青說話,從來言出必踐。答應別人的事情,豈能假手于人?寧首領是想要害我失信于人嗎?”

  “好一個冠冕堂皇的卓青。”

  寧子恒冷笑一聲:“只盼著,你在盟主面前,也是這般說法!”

  “你……”

  卓青面色陰沉,掃了一眼旁邊的單刀,輕輕嘆了口氣,將那單刀拿在掌中,這才看了寧子恒一眼,冷笑道:

  “好……你不信我,那你開棺就是。”

  “哦?”

  寧子恒眉頭一揚:“那你不是失信于人了嗎?”

  卓青抬頭看了看蘇陌,輕輕嘆息:

  “卓某失信,屬實不該,只是如今……我自顧不暇,連累了諸位,還請兄臺莫要見責。”

  蘇陌則笑了笑:

  “哪里哪里,兄臺當真信人也!

  “不過,你看也好,他看也罷,總歸是要開棺一次的,諸位且請自便就是。”

  “哈哈哈。”

  寧子恒哈哈大笑:“好,可笑卓首領卻不如這位兄臺灑脫。”

  卓青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殺機一閃而逝。

  蘇陌淡笑之間,虛虛攏袖的同時,一只手拉過了魏紫衣。

  那掌船的漢子則是偷偷的后退了一步,靜靜等待。

  寧子恒滿臉得色,掃了卓青一眼之后,來到了棺材跟前,掌中拿捏內力,隨手一拉,棺材蓋頓時打開。

  當中隱隱有尸臭傳出,讓寧子恒眉頭微微皺起。

  探頭一看之下,卻是發出了一聲疑惑:

  “嗯?”

  卓青手握刀柄,本是殺機縈繞,此時聽寧子恒聲音有異,不禁也是眉頭一揚,心念電轉之間,冷冷開口:

  “怎樣?”

  “哼。”

  寧子恒白了卓青一眼:

  “怎樣?還能怎樣?你如此想沖撞這死人,不如自己來看?”

  說話之間,他略有疑惑的偷偷掃了蘇陌一眼。

  動作極為小心。

  可蘇陌對眼前一切早就已經洞若觀火,這一幕自然收入眼底,嘴角不禁泛起了一絲笑意。

  只覺得眼前的事情,越發的有趣。

  卓青心中也是驚疑不定,看了寧子恒一眼之后,也掃了一眼棺材,瞳孔不禁一縮,猛地抬頭看向寧子恒:

  “你!?”

  “你什么你?”

  寧子恒冷笑:“今日之賜,寧子恒銘記于心。卓首領,咱們走著瞧。”

  說完之后,探手一抓,地上的扇子當即飛入掌中。

  他隨開扇子,連扇幾下,口中嘟囔著:“晦氣,實在晦氣!”

  轉眼便已經走遠。

  卓青則輕輕將這棺材蓋蓋上,回頭看向了蘇陌:

  “兄臺,沒事了。”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蘇陌笑著說道:“那咱們就告辭了。”

  “嗯。”

  卓青心神略有恍惚,卻仍舊伸手讓那幾個南海盟弟子過來,將棺材送到蓬船上。

  然后又親自送蘇陌等人上了蓬船,眼看著船只離去,這才收回目光。

  抬頭再看那寧子恒離去的方向,嘴角微微上揚:

  “竟還有此一招……”

  “好生驚險,好生驚險!!”

  蓬船之上,哪怕此時已經遠離了南海盟的大船。

  這掌船的漢子,仍舊忍不住低聲嘟囔:

  “今日懸一懸,便要失陷于這海上!

  “只不過,他們明明開棺檢查,為何未曾認出咱家老爺?”

  “許是他們心中心心念念的,只有那位無名野道,以至于未及細看?”

  蘇陌笑著說道。

  “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那掌船的漢子連連點頭。

  蘇陌則問道:“如今距離這余生島,還有多遠?”

  “快了,快了,再有大半個時辰,便要到了……”

  “好。”

  蘇陌口中說好,卻是飛出一指,那掌船的漢子一震之下,尚且不明所以,便已經軟倒在了船頭之上。

  魏紫衣一宿未得好眠,眼看蘇陌又點倒了這掌船的漢子,不禁回頭看向了那棺材:

  “難道?”

  蘇陌則是微微一笑:“閣下還不出來?”

  言語落下,卻沒有絲毫動靜。

  “驚擾死者,終究不好。閣下,還是出來吧。

  “棺中前輩逝去日久,雖然保存完好,可終究會有些變化,久留無益。

  “亦或者,閣下是在等我將這棺材沉入水中,你好在水中脫身?”

  蘇陌話說至此,魏紫衣便靜靜的看著那棺材。

  話音落下不過片刻,那棺材蓋便輕輕挪開。

  一個中年道士自其中坐起身來,正是那無名野道。

  他重新回頭看了看棺材里的尸體,輕聲說道:

  “這……是毒尊?”

  “正是。”

  蘇陌點了點頭。

  “你好大的膽子啊。”

  無名野道眸中閃過了一抹異色:

  “你帶著毒尊尸身,竟然敢上南海盟的船?

  “而且,還敢讓他們開棺查看?

  “你這簡直就是刀尖之上弄巧,稍有不慎,便要命喪當場。”

  “尊駕所言不差。”

  蘇陌點了點頭:“只不過,命喪當場的可未必是在下。”

  “哈哈哈。”

  無名野道哈哈一笑:“你是什么時候發現我在棺材里的?”

  “一直知道。”

  蘇陌回頭看了這道士一眼,微微一笑。

  “……胡說八道。”

  道士冷笑一聲:

  “貧道自問一身武功卻也尋常,唯獨這斂息之法,得玄門真傳,你年紀輕輕,縱然有些手段,又豈能發現貧道?”

  “武功不提……”

  蘇陌笑著說道:“自從那位卓首領,執意讓咱們上船開始,我便知道,你最后必然會借此脫身。”

  無名野道眉頭微微蹙起:“怎么看出來的?”

  “卓青刀法高明,天意如刀,非同尋常。

  “然而尊駕所用的武功……卻不是本身路數吧?”

  蘇陌輕輕搖頭:“初時我看你們交手,憑你所用劍法,雖然能夠跟這卓青較量,可要說打到那種程度,卻是未必……

  “前前后后,卓青至少有一十三次機會破你劍招。

  “卻偏偏不用……

  “倘若我連這都看不出來,還憑什么行走江湖?”

  “這不可能!”

  無名野道臉色大變:“我們兩個這一套磨合,早就已經天衣無縫,你哪里能夠找出一十三處?”

  蘇陌聞言,索性以指代劍,隨手比劃劍招。

  繼而開口問道:“這是你所用招式吧?”

  “……沒錯,這一招叫‘七斷八續’,你只看了一遍便能夠模仿三分,倒是有幾分天賦。”

  無名野道連連點頭。

  蘇陌眉頭一揚,然后以手做刀,又演一式:“這是那卓青應對之策。”

  “嗯……天心刀,他這刀法名目實則為天心八法。

  “這是第二式的第三種變招,叫個‘天朗氣清’。

  “這應對有何問題?”

  “刀尖倘若再下半寸……你待如何?”

  無名野道聞言卻不言語。

  只是靜靜的看著蘇陌,一字一句開口:

  “你到底是什么人?”

  這一處破綻,他們并非是不知道。

  倘若這刀尖再往下走半寸,雖然不會讓無名野道命喪當場,但是余下的招式卻是施展不出來了。

  其后便只能被這卓青以天心八法壓制,不出十招,無名野道必死無疑!

  可這點破綻,想要看出來,屬實不易。

  他們都有自信,別說尋常人看不出,縱然是莫寒也未必能夠看到此中破綻。

  卻沒想到,竟然被這不知根底的年輕人,隨口道破。

  無名野道此時面色鎮定,心中實則是已經掀起了驚濤駭浪。

  蘇陌則是微微一笑:

  “在下蘇陌,自東荒而來。

  “見過齊家大公子。”

  “是你!?”

  無名野道猛然抬頭,回過神來之后,嘴角卻是一抽:

  “這……你這又是胡言亂語的什么?

  “我不過是一個無名野道,這一趟是接了……對,是接了隱殺樓的命令,前來刺殺莫寒的。

  “而且,倘若我是齊圣道,又豈會做道人打扮?

  “這豈非自曝其短,授人以柄?”

  “想來這便是齊老爺子那邊想好的說辭吧?”

  蘇陌一笑:“畢竟不能將南海盟當傻子糊弄,太干凈反而不干凈。栽贓嫁禍這事,有時候是福非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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