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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九章 再見

  石城探手一捏,那飛刀便已經落到了他的手上。

  轉回頭再看那屋檐頂上,那人已經飄然遠去。

  老馬等人當即飛身要追。

  就聽得蘇陌輕聲開口:

  “回來。”

  眾人當即站定腳步。

  就見到蘇陌將石城手中飛刀拿了過來,從上面取下了一張疊好的紙條。

  隨開,掃了一眼之后,交給了楊小云。

  楊小云飛快看完,臉上頓時浮現出了一抹喜色:

  “來了。”

  蘇陌輕輕點頭,輕輕擺手:

  “將這孩子帶走,照顧好。”

  老馬答應了一聲,將那方杰給抱走了,找了一間房子安置。

  又讓其他人該干嘛干嘛去之后,蘇陌重新打開了那份紙條,上面寫著的是:亥時三刻,長壽亭。

  蘇陌看完之后,也是啞然一笑。

  也不知道這長壽亭,到底有什么好的。

  有什么密謀,暗中見面,全都約在這里。

  將這紙條收好,這白日里暫且就無事可做了。

  邢戰跟蘇陌約定好的時間也是晚上。

  他暗中行事,自然不能大白于天日,晚上做事乃是理所當然。

  蘇陌讓小司徒幫著查看了一下方杰的情況。

  這孩子雖然是被尹小魚的殺氣所激蕩,一時昏迷了過去,但是之所以一直不醒,卻非是因此。

  尹小魚經過武神殿一役之后,一身殺氣不能說如臂使指,也已經可以收放自如。

  她只是嚇唬了一下方杰,并沒有真的下殺手。

  讓方杰一直昏迷不醒的原因,其實是這少年郎心神憔悴。

  如今借此入睡,暫得安寧。

  可若是想要恢復如初,卻還得調理幾日才好。

  蘇陌微微點頭,便任由這方杰繼續睡下去。

  午飯的時候,蘇陌真的讓客棧這邊給甄小小多加了半頭豬。

  讓這姑娘吃的滿臉是油,眉開眼笑。

  午飯剛過,蘇陌這邊正跟楊小云研究接下來應該去何處落腳呢,門外就傳來了陳定海的聲音:

  “公子。”

  “進來。”

  蘇陌一揮袖子,房門頓時打開。

  陳定海這才踏步入內:

  “公子,您要我打探的事情,幾乎已經打探清楚了。”

  “哦?說來聽聽,翠陽山那邊,可是有一個方家莊?”

  蘇陌一笑。

  “公子明鑒,方家莊有沒有,咱們也不清楚,但是屬下打探到,半年之前,翠陽山發生的最大一件事情。

  “便是弄月山莊一夜之間滿門被害。

  “莊主方白羽和莊主夫人雙雙喪命,滿門上下三百余口,幾乎盡數死絕。”

  陳定海沉聲開口。

  蘇陌和楊小云對視一眼,楊小云不禁搖了搖頭:

  “這西州怎么看上去比南海都要亂的多?

  “動輒便是滿門覆滅……”

  蘇陌則看了陳定海一眼:

  “還有嗎?”

  “啟稟公子。”

  陳定海沉聲說道:

  “屬下打探到,這方白羽有兒女一雙。

  “女兒名叫方紅英。

  “江湖人稱驚鴻女俠,年不及雙十,便在江湖上有了不少的名頭。

  “據聞此女風華絕代,乃是少見的佳人。

  “弄月山莊每年上門求親的人,都要踏破門檻。

  “至于兒子……他年齡尚小,而且不通武功,江湖上倒是沒有什么人知道。”

  “哦?”

  蘇陌聽到這里,看了一眼陳定海:

  “這武林世家的兒女,還有不會武功的?”

  他想到了那邢戰。

  對外說不會武功,其實暗中偷偷修煉。

  根據那黑菩薩的說法來看,他一身武功,已經不在邢老太爺之下。

  所學的功夫也頗為有趣。

  所用雖然不同,但是讓蘇陌總是不經意的想起了一位老對手。

  若非是對邢家的事情屬實不感興趣,蘇陌都想要探探這邢戰,到底是從何處學得的那門功夫了。

  “公子有所不知。”

  陳定海趕緊說道:

  “弄月山莊不同于尋常江湖世家。

  “講究的是文武兩道傳承。

  “門人弟子,無論是習武還是學文,都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來。

  “方紅英好武,這位少莊主喜文。

  “那方白羽全然隨他們心意。”

  “原來如此。”

  蘇陌聞言一笑:“倒是有些意思。”

  陳定海則接著說道:

  “自那弄月山莊覆滅以來,有人前往收拾遺址,掩埋尸身。

  “發現這一雙兒女不在其列。

  “另外,清點家中尸骸,發現人數上也對應不上。

  “至少得少了幾十個人。

  “不過因為尸體面目難辨,有些被火燒傷,有些則是被刀劍噼砍的不成樣子。

  “倒也不敢確定,失蹤的便全都是女子。”

  蘇陌輕輕點頭:

  “是什么人所為,江湖上可有傳聞?”

  “并無傳聞。”

  陳定海搖了搖頭:“只是眾說紛紜,卻都不足取信。”

  “咱們初入西州,便已經接連遇到了兩起滅門慘桉。

  “可見,西州此類情況絕對不少。

  “這刀子未曾落在自己的身上,旁人頂多是將這事情當成一個茶余飯后的談資。

  “只怕沒什么人,真的將其放在心上。”

  楊小云說到這里,輕輕的嘆了口氣。

  蘇陌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正沉吟之間,就見陳定海欲言又止。

  不禁一笑:

  “有事就說。”

  “是。”

  陳定海當即說道:

  “除了這些之外,屬下還打探到了另外一件事情。

  “翠陽山比鄰小靜山,小靜山上則有一幫,名喚靜心堂。

  “實為九峰之一。

  “據聞弄月山莊獨占翠陽山,正是身處靜心堂勢力范圍之內。

  “平日里逢年過節,都會前往靜心堂打點。

  “結果如今為人所滅,靜心堂卻連個屁都沒有放出來。

  “如此放任自流,也讓江湖上不少人對這靜心堂也頗有微詞。

  “這茶余飯后之言,屬下方才不知道該不該稟。”

  蘇陌聞言倒是一愣:

  “靜心堂范圍之內,九峰之一?”

  蘇陌手指微微點了點:“這恐怕才是要緊的事情……既然貴為九峰,便不應該對旗下之事置若罔聞。

  “若是他們對此一無所知,那更應該加緊調查。

  “江湖闖蕩,為名為利。

  “你壞我名聲,不吝于殺人害命。

  “靜心堂能夠對此坐視不理,只怕彼此之間有些牽連。

  “方杰的話不盡不實,卻有把握可以找到血蓮教的蹤跡。

  “這古怪……保不齊就在此處。

  “這半大孩子雖然有些心眼,對這江湖終究所知不多。

  “回頭詐他一下,說不得能有收獲。”

  楊小云聞言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你堂堂南海至尊,欺負個孩子,還挺高興的?”

  “哈哈哈。”

  蘇陌笑了笑之后,卻又輕輕搖了搖頭:

  “臭小子身負血海深仇,按道理來說我不該這么做。

  “偏生在我面前耍滑頭,不好好戲弄戲弄他,倒是對不住他的一番小心思了。”

  事已至此,方杰的身份幾乎沒有疑慮了。

  此人多半就是這弄月山莊的少莊主。

  他急切想要學武,只怕也是憎恨自己無力,眼睜睜看著親人門人死在跟前,卻手無縛雞之力。

  這份憤恨,除了對血蓮教之外,也是對他自己。

  想到此處,蘇陌倒是真的起意想要讓這尹小魚將這殺心魔經傳授給他了。

  殺心魔經劍走偏鋒,進境極快。

  不過這門武功,正是因為如此,才最容易走火入魔。

  若是沉浸于殺氣之中不可自拔,那便成了一個殺人鬼,一個瘋子。

  就是不知道,這方杰能否接受?

  而除了這門武功之外,其他的功夫想要讓方杰短時間內派上用場,那是決然不可能的。

  想到此處,蘇陌搖了搖頭,不再多想。

  白日光景轉眼過去。

  方杰一睡就是一天,一直到夜幕擦黑也未曾醒來。

  蘇陌這邊則眼看著天黑之后,便將自忘憂島拉來的東西,偷偷摸摸的拉出了客棧院子。

  沿著小路一路穿行,很快就來到了一處不起眼的院落。

  伸手在門外敲了敲,說明了邢公子留下來的暗號之后。

  大門這才打開。

  一行人將馬車拉進來,開始清點貨物。

  對面一個領頭的在蘇陌跟前,一直點頭哈腰,看上去極為客氣。

  蘇陌也不好一直繃著,便隨口問了一句:

  “邢公子晚上沒來?”

  對面那人連忙說道:

  “公子白日里回來之后,就被老爺叫走了。

  “臨走之前吩咐接貨的事情,更是千叮嚀萬囑咐,讓咱們萬萬不可失禮。”

  后面這一句多少有點多余。

  不過白日里就被叫走了,一直到晚上都沒回來?

  這邢如海,跟自家這孫子,到底要說什么?

  蘇陌想了一下,不得其解,也不求甚解。

  現如今他面前的事情也是千頭萬緒,回頭見到了玉靈心和楊易之之后,也想勸他們打消對邢家那封請帖的念頭,先等蕭何回來再說。

  余下無話,待等對方全部清點之后,結算了尾款。

  蘇陌掃了一眼自己的任務欄,發現‘進行中’已經變成了‘已完成’。

  任務的獎勵,也在結算之中。

  估摸著最早也得等明天早上,才能有個結果了。

  最后拉著兩大車的銀子,回到了客棧,這件事情也就算是結束了。

  他來百歲城說到底只有一個目的。

  那就是探尋這血蓮教的蹤跡。

  如今血蓮教的蹤跡可以從這方杰口中探聽。

  余下來也就沒有什么事情可做了。

  趁著夜色還早,蘇陌跟楊小云兩個重新換上了一套夜行衣。

  吩咐了陳定海兩句之后,兩口子就偷偷摸摸的出了百歲城,朝著那長壽亭趕去。

  長壽亭內,此時正有兩個人相對而坐。

  當中一個中年男子,偶爾回頭看向周圍,眉頭緊鎖,又看了看天色,眉心那道鎖,便又重了幾分。

  對面那女子看他魂不守舍,忍不住好笑:

  “就是見女兒女婿而已,至于嗎?”

  “這許久未見……也不知道他們這小兩口怎么樣,安生不安生。”

  楊易之便好似聽不到那女子的揶揄,只是下意識的整理了一下衣領,又看了看袖子,瞅瞅哪里有沒有不合適的地方。

  最后掃了一圈,發現自己穿的是夜行衣。

  猶豫再三,夜行衣也還是得整理一下。

  這讓對面這女子看的一陣無語。

  正沒理會之間,一股風倏然而來。

  女子勐然回頭,眉頭微蹙:

  “哪里來的風?”

  楊易之更是眉頭緊鎖,這風吹的發絲都亂了。

  回頭女兒見到了,會不會覺得自己有些落魄?

  他站起身來,整理頭發,又拍了拍褲子,看到腰間的那塊玉佩,卻又笑了起來。

  這是當時蘇陌和楊小云第一次踏足東城那會,給他帶去的。

  說是在五方集買的禮物。

  這玉佩當時他沒好意思戴,可遠在西州,卻總是睹物思人。

  平日里珍而重之,可今天若是讓女兒看到,自己穿著夜行衣都戴著玉佩,會不會有損父親的威嚴?

  想到此處,正要摘下來藏起。

  結果一抬頭,就見得長壽亭內已經多了兩個人。

  哪怕是黑衣蒙面,楊易之也仍舊是第一眼便認出了自己的閨女。

  深深地看了兩眼,這才看向了一邊的蘇陌,微微一笑,態度從容:

  “來了?”

  一邊說話,一邊在桌子底下,將那玉佩往袖子里塞。

  “爹。”

  蘇陌和楊小云同時開口。

  楊小云更是一下子就紅了眼眶,拉著蘇陌便要行大禮。

  楊易之趕緊攔住,明明心頭激動,卻仍舊拿著架子,輕輕點頭:

  “不必如此多禮了,坐吧,別做小兒女之態了。”

  這話又把對面那女子聽的連連撇嘴。

  瞅了蘇陌和楊小云一眼之后:

  “就記得你們爹?”

  “凌姨。”

  蘇陌啞然一笑:“許久不見,您的模樣半點沒變。”

  “你這嘴倒是有點你爹當年的意思了。”

  凌紅霞瞪了蘇陌一眼:

  “我告訴你,你可給我收斂一些,回頭朝三暮四害苦了人家姑娘,看你凌姨打你不打。”

  “不敢不敢。”

  蘇陌下意識的瞥了楊易之一眼。

  這凌紅霞當著自己老丈人的面,胡言亂語些什么?

  兩個人當即坐下。

  楊易之讓楊小云取下面巾,仔仔細細看了一遍女兒容貌,見她臉色不錯,想來平日里極少憂心,可見蘇陌對她不錯。

  這才點了點頭,對蘇陌笑道:

  “這一別兩年,可還安好?

  “小云這丫頭,自小嬌生慣養,繼承了我的性子。

  “沒有尋常女子那般溫柔體貼。

  “倒是苦了你了。”

  楊小云臉色不禁一紅,下意識的咬了咬嘴唇,便要橫自己的老父親一眼。

  蘇陌啞然一笑:

  “爹您說哪里話,我們成婚兩年,她的性子是越來越溫柔了。”

  楊小云聽完更羞,忍不住在桌子底下掐了他一把。

  凌紅霞聽的更是無語:

  “我說,我知道你們這一家子許久不見,自然是有些體己話得說。

  “但現在可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蘇陌當即點頭:

  “沒錯,先前我見了玉麒麟。

  “從北先生的口中知道,爹,你們是想要圖謀邢老太爺手中的那份請帖?”

  此言一出,楊易之和凌紅霞對視一眼。

  楊易之這才將心頭的激動情緒收斂,沉聲說道:

  “此為其一。”

  “哦?”

  蘇陌一愣:“還有其他的理由?”

  “沒錯。”

  楊易之點了點頭:

  “只是這件事情,說來話長,今夜咱們時間不多,我盡可能的長話短說。”

  蘇陌當即正襟危坐。

  楊小云則凝望楊易之兩鬢白發,心中有些酸楚。

  這兩年不見,父親又添華發。

  因為驚龍會的事情,自己無法在父親面前盡孝,只盼著一切結束之后,一家人能夠安安生生的折返東荒。

  好好地過日子。

  心中念頭至此,便聽得楊易之沉聲說道:

  “咱們自從來到西州地界之后,便發現,尋遍西州卻不見驚龍會。

  “整個西州最著名的,無非是一堂八門九峰。

  “可除此之外,連驚龍會的影子都見不到。

  “有鑒于此,我跟你凌姨他們商量。

  “覺得這敬龍堂大有問題。

  “畢竟,敬龍堂和驚龍會,實在是太像了。

  “可是……玉麒麟一句話提醒了我。

  “驚龍會若是著意隱藏,何必以敬龍堂為名?

  “這豈非自曝其短?

  “可若并非如此,那驚龍會到底隱藏何處?

  “有鑒于此……咱們便稍微冒了一點風險。

  “我在人前,施展了一下驚鴻分光手!”

  “什么?”

  蘇陌和楊小云同時一驚。

  楊小云更是大怒:

  “爹,你怎么能如此冒失?”

  “這也是萬般無奈。”

  楊易之笑了笑:

  “不過我當時施展那會,易容改面,無人知道是我……

  “而此舉的目的,正是想要打草驚蛇。”

  “確然冒險。”

  蘇陌輕輕出了口氣:

  “第十驚恐怕正是為此,所以才會前往東荒調查。

  “三絕門雖然覆滅,可昔年您和我爹他們闖出來的事情,驚龍會必有所聞。

  “驚鴻分光手乍現西州,怪不得他們會有此一招……”

  楊易之點了點頭:

  “昨日見過玉麒麟之后,我也知道了這件事情。

  “終究是將這驚龍會想的簡單了。

  “本以為這一次打草驚蛇力度有限,卻沒想到,背地里早就已經引起了驚龍會的注意。

  “但也正是因為如此,讓我摸到了這驚龍會的痕跡。

  “自我施展驚鴻分光手幾日之后,便有人尋到了我,想要取我性命。

  “只是一戰之下,此人非我對手,我將其敗而不殺,借此追蹤,終于讓我找到了他的痕跡。

  “玉龍鏢局如今身處四方城。

  “四方城內有三大武林世家,此人則是程家家主。

  “而知道了此人的痕跡之后……我隔一日夜間,便偷偷闖入程家,潛入家主房間。

  “結果卻發現,此人竟然已經死了。”

  他說到這里,眉頭緊鎖,似乎有些不明所以:

  “他不是好死,當時他躺在床上,就剩下了一張人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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