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山洞之內,這一時之間充斥著的都是江陽流的凄厲慘叫。他形容可怖,舉止癲狂。臉上,身上色彩不住蔓延,而且還不是同一種顏色。七彩斑斕,簡直比地上那些毒蛇還要可怖一些。蘇陌見此也是不免咋舌。這小小的蛤蟆到底是什么來頭?僅僅只是舔了這人一口,怎么會造成此等效果?地上的毒蛇隨著那蛤蟆的鳴叫之聲,不斷的沸騰,滾動,虬結,整個場面看上去有些群魔亂舞的意思。忽然,嘶嘶兩聲響,兩條毒蛇直奔江陽流而去。江陽流怒喝一聲,探手去抓。五擒門以‘擒’為名,自然于擒拿一道另有所長。江陽流劇痛之下,雙手一探,兩條蛇就已經被他攥在了掌中。“你們……也想咬我?我怕你們嗎?”江陽流怒喝之余,做出來的事情更是超出想象,他勐然將兩條蛇的蛇口湊到了自己的脖子上:“咬啊,我看看你們能不能咬死我。”那這兩條蛇,豈能跟他謙讓?當即蛇口一就,嗤嗤兩聲,便已經咬在了他的脖子上。江陽流這一番舉動,縱然是蘇陌都意想不到。畢竟他這會狀態屬實是不正常。蘇陌到底是個正常人,哪里能夠想到會有此番變故?只能眼瞅著那兩條蛇咬在江陽流的脖子上,救都來不及。如此可好,先是被那蛤蟆舔了一口,如今又被兩條蛇咬了,這人估計等不到他成為武林神話的那天了。蘇陌心中一嘆,卻見到江陽流的臉上好像是稍微舒緩一般。正一愣之間,那兩個天景門的弟子也已經反應了過來。“有賊人潛入此地,快走!前頭那個天景門的弟子喊了一聲,便要拉著同門轉身離去。然而不等回頭,一道黑影就已經自暗處殺來。兩掌齊出:“休想!天景門的兩個弟子眼見于此,哪里甘心束手待斃?當即運起兩掌,一左一右跟這黑衣人對了一掌。就聽得砰地一聲響。兩個天景門的弟子被這一掌打的不住后退,嘴角滲血。低頭一瞅,就見到掌心嫣紅,更有一股紫氣沿著經脈侵入體內。不禁相顧駭然,脫口而出:“姹紫嫣紅!你是花君應無鋒!”“正是!”聽到那黑衣人直認不諱,蘇陌不禁微微一愣。花君應無鋒。三奇五老之一!刀劍花中的花,說的便是此人。他雖然以花為號,卻并非姓花,而是因為一個名號叫‘紅花綠柳’。紅花便是這花君應無鋒。綠柳則是柳君應無形。兩者為親兄弟。昔年出道江湖,短短數年之內,就已經打下了這紅花綠柳的名頭。其后應無形忽然銷聲匿跡,據聞是因為這兄弟倆膽大妄為,做了什么事情,惹怒了江湖上的一位高手。二人聯手不能敵,應無形被人活活打死。應無鋒僥幸逃得一命,也是隱藏行跡兩三年。其后出世一身武功越發的厲害,被好事者編入了三奇五老之中。他的奇,奇在他這一身武功。內力之中蘊含劇毒,落到人的身上,便會映出嫣紅顏色,另有紫氣循經脈入心竅。一旦這紫氣入了心竅之中,通體便如同是最鮮艷奪目的花朵盛開一般,紅的徹底,死的燦爛。天景門終究是一堂八門九峰之一,門下弟子見多識廣,這一掌便已經認出了這人的來路。只是臉色卻更加難看。三奇五老之一的花君應無鋒,他們絕非對手。如今縱然是想要出去示警,只怕也做不到了。更何況,中了這姹紫嫣紅,性命都在頃刻之間。哪里還能心存他念?而且,應無鋒也不給他們心存他念的機會。腳步倏然一動,就已經到了兩個人的跟前。兩手分光化影,只取二人胸前要害。這二人怒喝一聲,拼命抵擋,當中一人大聲喝道:“暗中的朋友,還請出手相助……花君應無鋒下手狠辣,你壞了他的好事,他必然饒你不過。“如今不與我們聯手,只怕有死無生!此言一出,應無鋒只是冷笑一聲,兩掌翻飛,好似落英繽紛,瑞彩千條。掌勢越發難以捉摸。此招落下,屬實是避無可避。卻忽然聽的暗處傳來一聲嘆息,緊跟著破風之聲驟然響起。一條鞭子宛如靈蛇探洞,直取應無鋒脖頸。然而應無鋒早有預料,便見到他掌勢一探,原本尚且欠缺三分的一式,頃刻之間就已經到了一人的跟前。一把攥住了這天景門弟子的前心,甩手就給扔向了那鞭子。出手之人速度極快,施展鞭子的手法也大異尋常。此時用的乃是一個‘刺’字訣。鞭子直刺,就需要內力貫穿整條長鞭,有此加持,整條鞭子便就好似一把長劍一般,無堅不摧!如今這天景門人倏然迎著鞭子尖端而來。便聽得噗嗤一聲響,鞭子直接貫穿那人胸膛,似乎連半點猶豫都沒有。直取那應無鋒。應無鋒似乎也未曾料到這暗中之人竟然如此決絕。當即身形一側,任憑那鞭子從自己面前擦過,緊跟著探手要抓。可不等這一掌抓實了,就發現,在這鞭子周圍,有一圈看上去極為尖銳的小刺。刺雖不長,不足以貫穿手掌,卻可以扎破皮膚。倘若當中再淬有劇毒……那便是危險至極。念及此處,哪里還敢去抓。卻是冷哼一聲,腳步一點,舍了剩下的那個天景門弟子,直奔施展長鞭之人而去。那人本是在石頭后面藏身,如今出手,已經現出身形。蘇陌看的真切,正是那花十一娘。這花大姐白日里出門閑逛,晚上都不回來。還以為是被天景門的人當成刺客給抓了。卻沒想到,她隨意亂晃,竟然是跑到了這蛇洞里來跟人捉迷藏了。眼見于此,蘇陌正要出手。然而就在此時,他忽然動作微微一頓。就見到那應無鋒欺身近前的剎那,花十一娘的長鞭忽然調轉,直接取他后脖頸。應無鋒武功高明,自然不會被這小小手段所傷。腳下一頓,也不回頭,只是飛起一腳,自下而上。就聽得啪的一聲響,那鞭子頓時沖天而起。再抬頭,一道寒光已經迎上。正是花十一娘的鏈子鏢。她一手持鞭,一手持鏈,兩手并用,就聽得虛空之中勁風抽打,鋒芒畢露。“好俊俏的功夫!”花君應無鋒眼見于此,卻是哈哈一笑,身形一轉,身法古怪至極,自這鞭鋒鏈舞之中,見縫插針,好似穿花蝴蝶一般,幾步之間,就已經欺身近前。花十一娘到了這會,再想要收回鞭子和鏈子鏢,又哪里能夠?正要撒手,繼而反手拔出短刀。就聽得嗤的一聲破風之聲響起。自她身側,悍然又有一道寒光并起。這一下變起肘腋,乃是花十一娘和身邊那人早就已經定好的策略。花君應無鋒武功高明,花十一娘勉強以長鞭和鏈子鏢牽制此人,卻無法阻止此人近身。一旦讓這人到了跟前,花十一娘性命危矣。故此,早就已經做好盤算。待等應無鋒靠近,以為勝券在握之時,便立刻出手偷襲。料想縱然無法取其性命,也可以重傷于他,為他們自己尋求脫身之機。如今一切也全都是按照兩人所思所想而行。卻不想那銀光乍現的一剎那,應無鋒卻是冷哼了一聲。探手如摘星,那銀光便已經被他拿在掌中,竟然好似早有預料!緊跟著反手一甩,直取花十一娘。花十一娘臉色大變,手中單刀一抖,就聽得叮叮一聲響。那飛刀固然是被她磕飛,然而一條手臂也是不住顫抖。“可還有其他后手?”應無鋒冷笑一聲。卻沒想到,這話音剛落,就聽得一側呼呼風聲響起,一抬頭,竟然是江陽流殺了過來。不禁眉頭一蹙:“沒用的東西。”話音至此,飛起一腳,江陽流雖然身中劇毒,以至于勇氣可嘉。但是一身武功,又怎么會是應無鋒的對手?當即被這一腳踢的倒飛而去。原地滾了幾滾,頓時纏繞了一身的毒蛇。這些蛇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先前對江陽流還是避之唯恐不及。如今卻是趨之若鶩,紛紛纏繞,不過片刻的功夫,竟然圍繞了一個蛇球一般。江陽流口中慘叫不斷,慌不擇路,朝著這山洞深處跑去,轉眼不見蹤跡。而這當口,那天景門幸存下來的那個弟子,卻是看著花十一娘身邊的丫鬟發呆。花十一娘眉頭緊鎖,想要取回長鞭和鏈子鏢。再想辦法斗這應無鋒。卻忽然臉色一變,看向了應無鋒的身后。應無鋒瞥了她一眼:“這般作態,可是想要告訴我,我身后有人?“三歲孩童耍弄的把戲,你就莫要拿出來獻丑了。”花十一娘略作沉吟,輕聲說道:“敢問這位前輩,你說咱們壞了你的大事,可是跟那蛤蟆有關系?“我和這位姑娘早就在這里藏身。“見到那蛤蟆以毒蛇為食,非同尋常之物,不知道,可有名目?”說到這個,應無鋒的眸子里又全都是怒氣和殺機:“你一個將死之人,打探這些作甚?“哼,不過告訴你卻也無妨。“這小小蟾蜍乃是異種。“據聞出自中州腹地,乃是萬毒之王。“我一身武功想要大成,正是要取此物劇毒,引入玄功之內。“只是此物甚毒,縱然是我也不敢輕易拿捏。“需得準備一個容器。”“……容器?”花十一娘看向了江陽流離去的方向,臉色陰沉:“你說的容器,便是那個人?”“正是。”應無鋒冷笑一聲:“此物最喜生人,身上如果沒有規避之物,它便會鉆入生人腹中睡覺。“這后山無人,正是司空化極擔心門人弟子為此物所害,這才空留一座后山,專門為了養它。“又知道它貪戀毒蛇,不會離去,盡可放心飼育。“同時,每隔一段時間,這蟾蜍的背上,都會生出一個毒囊,為一身毒素精華所在。“所以,他會著人以絕毒誘惑,讓其吸食。“它吸食絕毒,如人飲酒,熏熏然便會睡倒。“屆時被人取走囊中之毒。“只可惜,司空化極哪里知道此物的好處,此番施展,可謂是暴殄天物。”他說到這里輕輕搖頭,再看花十一娘和那丫鬟,臉色陰沉至極:“我這一番手段,本是極為順利,縱然是這兩個天景門的廢物前來,也無法阻止那蟾蜍入我囊中。“卻沒想到,竟然被你們兩個破壞……“當真可恨之極!“現如今,我那容器跑了,便只能借二位一用,權且為我做囊如何?”花十一娘和那丫鬟臉色都是一變。一旦被這蛤蟆鉆進了肚子里,那還能有個好?只是花十一娘卻輕聲說道:“那……這位前輩,咱們在這里打了這么久,你可見到那蟾蜍何在?”“恩?”此言一出,應無鋒也感覺不對。雖然他身上做了手腳,讓那蟾蜍視他如死人。可是折騰這半天,全然沒有半點動靜,似乎也說不過去。當即下意識的轉頭去看。卻發現,哪里都不見那蟾蜍影蹤。心頭一跳之下,又回頭去看花十一娘和那丫鬟。見她們還在原地,這才松了口氣。只是這兩個人看自己的眼神,都如同見鬼。一時之間眉頭緊鎖:“你們……在干什么?”“……你,當真看不到嗎?”花十一娘輕聲問道。“……”應無鋒腦門上青筋一起,忽然念頭一動:“難道那蟾蜍,就在我的身上?“不可能……此物周身上下都有劇毒,縱然是鹿皮手套也無法隔絕。“倘若在我身上,我恐怕早就已經死了……”“鹿皮手套也無法隔絕?”一個聲音忽然自應無鋒耳邊響起,聲音之中滿是詫異。“什么人?”應無鋒的頭發都差點全都站起來,勐然一個大跳,便跳出了三丈之外,抬頭看去,就見到一個黑衣人手上帶著一副鹿皮手套,手里攥著一個小小的蟾蜍,正看著自己,眸子里略帶異色:“雖然我覺得,一只鹿皮手套就可以解決的問題,你偏生折騰一個人出來。“確實是有點古怪……“但是,你說鹿皮手套無法隔絕這劇毒,會不會有些言過其實了?“你看,我不就好好的嗎?”他說話之間,往應無鋒的跟前送了送手上那蟾蜍。應無鋒臉都白了:“你到底是什么人?”“路人……”蘇陌隨口說道。“有你這黑衣蒙面的路人?”應無鋒感覺眼前這人純粹將自己當成傻子湖弄。“那你等我想想,再找個什么借口……對了,方才的話還沒說完呢。鹿皮手套有用的……“不信的話,你試試?”蘇陌看了看手里的蟾蜍。倒不是說,他聽到了這人的話,還故意以身試法。主要是因為,在這人說,容器之前,蘇陌就已經將這蟾蜍拿在了手里。聽到這里的時候,蘇陌就感覺事情并不簡單。果然,最后這人竟然口出驚人,說鹿皮手套都無法阻攔這蟾蜍毒性。可惜……到了這會,蘇陌已經將它拿住。縱然是想要放手,也是晚了。“你……”應無鋒聽蘇陌這般說法,也是眉頭緊鎖:“當真?”“你看我不就知道了,我可有中毒之相?”蘇陌一攤手。“那你將蒙面巾解下,讓我看看你的臉色。”應無鋒忽然說道。蘇陌頓時沉默下來。應無鋒冷笑一聲:“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你憑什么讓我信你?想要讓我去抓這蟾蜍,最后死于非命?不敢與我正面交鋒,如此看來,你也不過如此!”話音至此,他腳下一點,倏然飛身而退。雖然他覺得蘇陌也不過如此。但是蘇陌的手里畢竟攥著要命的東西,哪怕武功平平,單是拿著這蟾蜍往自己臉上拍過來。自己也是無法抵擋的。為今之計,自然是先走為妙。只是他走卻不是自己走。身形一晃之間,一把拿住了那天景門的弟子,便要領著他一起走。蘇陌掃了一眼,并未阻攔,只是目光投向了花十一娘:“你怎么會在這里?”“我?”花十一娘看著眼前這黑衣人。一時之間無法分辨這話是什么意思。聽他口吻,好似跟自己頗為熟悉一樣。但是這人又用黑巾遮面,屬實是無法分辨。而且雖然這人沒有真正出手,但是剛才他圍繞那應無鋒轉了好幾圈,她看的清清楚楚,此人距離應無鋒不過一步之距,偏生應無鋒就是察覺不到。由此可見,這人武功絕對極高。花十一娘自問雖然喜交朋友,卻根本不認識這樣的高手。念及此處,也不敢多想,連忙說道:“此事說來話長,兄臺你便放任那應無鋒走了?”“放心,他走不了。”蘇陌輕輕一笑:“又有人到了。”“什么人?”這話卻不是花十一娘問的,而是應無鋒問的。并且,在他問這句話的時候。同時還發出了一聲悶哼,整個人倒飛回來,足下接連點了七八次,這才勉強站住身形。蒙面巾下,已經有鮮血流淌出來。再抬頭,正有一人踏足進了山洞之中。這人身材魁梧,體態健壯的不像正常人。目光在山洞之中一掃之間,忽然就聽到山洞之外,有一個聲音響徹當夜。“伯言來訪,還請司空門主賜見一面!”這聲音飄飄蕩蕩,似就在耳邊,卻又飄遠好似天際。竟讓人無從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