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伯言居士第一個接任此任。
其后再選,也就簡單了許多。
三奇五老之中,三奇較為年輕,雖然武功不錯,但距離‘德高望重’四個字,顯然尚且還有一段距離。
而五老里面,詭娘子行事飄忽不定,為人難言善惡。
自然也不是合適的人選。
余下的班術先生,老叫花子以及玉書老人。
這三人之中,名聲最響,最正的,自然是玉書老人。
雖然今日此人并不在現場。
不過,呼聲卻是不小。
畢竟小靜山之事不遠,他所做的事情,大家都看在眼里,也算是眾望所歸。
蘇陌這邊,也自然沒有不答應的道理。
至于班術先生和那老叫花子。
在場也有人提到。
只是這兩位都不愿意擔此重任。
老叫花子自稱,伯言居士是閑云野鶴,他就是滿山亂竄的猴子。
平生只喜嬉笑怒罵,可不敢在眾多江湖豪杰的頭頂上,發號施令。
丟人尚且算是小事,萬一不小心害了人家性命,那就罪該萬死了。
不過,雖然不擔任職,卻愿意加入聯盟之中,聽從盟主和副盟主的號令。
沖鋒陷陣,自不在話下。
有這番話在,眾人也就只能由著他了。
至于班術先生則是自稱另有要事,不能跟大家一起。
只是說到這里的時候,他看了一眼蘇陌身邊的那個白衣劍客,忍不住開口問道:
大家去快可以試試吧。
“蘇至尊,蘇盟主。
“不知道我這位小友,又是怎么回事?
“可是有什么得罪之處?
“倘若有的話,老夫于此替他跟小友賠罪。”
蘇陌聞言一笑:
“班術先生誤會了,我跟這位兄臺一見如故,相談甚歡,暫且打算留他在御庭山上做客。”
“這……”
班術先生看了那白衣劍客一眼。
白衣劍客輕輕點頭:
“正是如此。”
“好。”
班術先生點了點頭:
“既如此,諸位閑談就是,老夫先且告退……”
“且慢。”
蘇陌忽然開口。
班術先生和那郭兆辰的腳步當即一頓,回頭看向蘇陌:
“蘇盟主還有事情吩咐?”
“不敢,只是有些事情想要跟班術先生和這位郭莊主請教。”
“……也好。”
班術先生和郭兆辰對視了一眼,點了點頭,暫且留在場中,并未離去。
其后蘇陌則于此之間,訴說大事。
為今之計,自然是先提出了幾點要旨。
第一點,是串聯志同道合之士,壯大聯盟聲威,同時將驚龍會種種惡行,公之于眾,讓世人皆知。
第二點,乃是司職劃分。
蛇無頭不行,但是沒有身體也不行。
江湖同盟,如今人數就算不少,將來人數只能更多。
倘若不提前打好框架,做好地基,將來難免傾覆。
當即選擇江湖上名聲大,武功高,人品好之人,各自擔當要職。
第三點,則是防范驚龍會反攻,需得做下重重布置。當中細節,不一而足,需得蘇陌跟伯言居士他們商量之后,再定細章。
第四點,卻是那老叫花子提議。
說盟主下令,不能空口白話,更得謹防有人假傳律令。
所以還得做下一塊盟主信物。
以令牌為宜,方便攜帶,當中再施展一些手段,也讓人難以冒充。
這些事情,一一分說,哪一件細細白扯起來,都不是一兩日之間就能說完的。
正好借著這小堂主及冠之禮的酒席,大家將桌子擺到了未央宮外,一邊飲宴,一邊商量。
轉眼之間,就已經是日暮時分。
這一日光景,就這般過去。
只不過,這光景雖然是過去了,但是蘇陌要做的事情還沒結束。
未央宮這會是沒法住人了。
白日里已經有南海眾多弟子前往探查,上上下下全都搜了一遍。
現如今整理整齊,登記在冊,放在了蘇陌的面前。
而此時,蘇陌所在的院落之中,正有一人坐立不安。
這人三十多歲的模樣,年紀輕輕,相貌堂堂,只是這堂堂相貌滿臉局促,生怕一不小心就得罪了眼前之人。
偶爾抬頭跟蘇陌對視,都趕緊垂下目光。
蘇陌見此一笑:
“你不必如此。
“情況基本上都已經查明,八門九峰當中,八門掌勢。
“門人弟子則全都是門派傳承。
“跟驚龍會之間沒有關系。
“伯言居士說,白日里九峰攻山,你率領天景門弟子,與之抗衡,半步不退。
“也是一條響當當的漢子。
“至于這些……”
他說到這里,看向了手邊之物,輕輕的推了過去:
“在下自然沒有竊據之理。”
對面之人聞聽此言,方才松了口氣。
生怕剛走了司空化極,轉眼之間,頭頂上又來了一個蘇陌直接搶奪了他們的傳承。
如今見蘇陌這般行事,自然是大大的松了口氣。
當即趕緊站起身來,雙手抱拳:
“多謝盟主。”
“這何必言謝?”
蘇陌輕輕搖頭:
“都是應該的,作孽的是驚龍會,是司空化極,跟天景門之間,關系卻是不大。
“不過,這當中關于司空化極之物,我卻是不能全都還你。
“尤其是這個……”
他拿出了一個冊子。
這當中所記載的,全都是司空化極和他師父兩代人,所烙下的化神印名冊。
雖然奪天化神大·法,隨著司空化極死去之后,應該已經是后繼無人。
但是為了以防萬一,這冊子蘇陌還是得留下來。
仔細查看這些人的狀態,若是可能的話,最好將他們身上的化神印給拔掉。
除此之外,還有司空化極一造的‘影子’。
影子不是替身,而是一個特殊的隊伍。
從影一一直排到影七十二。
邢家的影十三,也在其中。
而這當中,有人已經踏足江湖,化為了某個江湖世家的家主。
但是更多的還在御庭山隱藏。
這些人自然不能留下,全都得徹底拔出,方才能夠安心。
“這是應該的。”
眼前這人輕輕點頭,只是抬眼之時,臉上多少有些迷茫之色:
“天景門家門不幸,有司空化極他們這樣的人隱藏其中。
“險些累了傳承。
“如今司空化極雖去,但是荼毒仍在。
“門人弟子如今都快要不知道該如何自處才好。”
此人乃是天景門的大弟子,眾多門人弟子的大師兄。
姓氏不太常見,姓鮮于。
鮮于亨。
這一段時日以來,天景門內屢屢發生大事。
如今都知道,夜里殺人剝皮的是敬龍堂小堂主諸葛玉堂。
以至于天景門四大長老盡數死于非命。
雖然還有幾個長老在世,但,要么是年紀太大,已經不問世事。
要么就是分量不夠,難堪大任。
如今唯一能夠抗事的倒是他這位天景門大弟子了。
蘇陌要在御庭山暫且棲身,安置南海眾。
這天景門是無論如何也繞不開的。
他們既然并非都是驚龍會弟子,自然不能不問緣由,直接斬盡殺絕。
還是得以安撫為主。
聽鮮于亨話語之中的迷茫,蘇陌輕輕搖頭:
“天景門好大的基業,經歷百年風雨,不能輕易倒塌。
“雖然那司空化極有言,自第三代掌門開始,便被他驚龍會賊子竊據。
“可現如今,司空化極已死,諸位也算是撥亂反正。
“為今之計,最重要的是選擇出一位德才兼備的掌門,率領天景門走向正途。
“而非渾渾噩噩,不知今夕何夕。
“需得知道,大亂將至,這般懵懂,只怕會有覆滅之虞。”
鮮于亨聽蘇陌這般說法,只感覺心頭一陣陣的往外冒涼氣。
蘇陌的話到了他的耳中,稍微解讀一下。
就完全變了個樣子。
這位蘇盟主是告訴他,趕緊選擇出一個領頭的,過來納頭就拜。
什么是正道?
人心所向就是正道!
如今誰是人心所向!?
自然是他蘇陌!
帶著門人弟子走向正道,就是走向他蘇陌。
如今大亂將至,若是不投靠蘇陌,那蘇陌就要讓你有覆滅之虞!
當即霍然起身:
“謹遵盟主令!”
蘇陌雖然感覺好像鮮于亨的表情有些不對勁,不過還是點了點頭:
“另外,這一段時日以來,南海將會陸續來人,暫且咱們都會在這御庭山上落腳。
“由此引來的不便,還請莫要見怪。”
“哪里哪里。”
鮮于亨連忙搖頭:
“我這就著門人弟子,重新修葺未央宮。
“回頭便迎接盟主入駐。”
“倒也不必如此費心。”
“應該的,應該的。”
鮮于亨自以為已經得到了蘇陌的提點,態度之上滿是積極。
蘇陌點了點頭,倒也未曾堅持:
“另外,還有一件事情,想要請你幫忙。”
“盟主盡管直說就是。”
“我手書了幾封信,這一趟八門九峰來人之中,八門高手不多,雖然他們的掌門多數被我打死。
“但余下之人,如何想法,尚未可知。
“你將這些信,交給他們。
“讓他們帶回山門,請山門之中德高望重的前輩,前來御庭山見我。”
蘇陌從袖子里取出了幾封信,交給了鮮于亨。
鮮于亨當即點頭:
“遵命。”
“好,那你就先去休息吧。”
蘇陌輕輕擺手,鮮于亨如蒙大赦,倒退著離去,一直到了門口,這才轉身離去。
他這邊剛走,楊小云就已經邁步進了堂內。
回頭去看鮮于亨離去的步子,不禁有些意外:
“他怎么看上去……有點怪怪的?”
“誰知道呢。”
蘇陌搖了搖頭:
“不過剛剛遭逢大變,也難免患得患失。
“好端端的門派,掌門竟然是別家安排的。
“門人弟子的傳承,如今更是險些難保。
“這一趟來的是我,姑且還好。若是換了旁人,就滅了他天景門,搶奪了內景三卷經。
“他們又如何能擋?
“許是這一份患得患失,讓他心中難捱吧。
“終究是驚龍會造下的孽啊。”
楊小云聞言點了點頭:
“對于八門余下之人,你是想要以安撫為主?
“只怕其中,別有心思之人更多。”
“理所當然之事。”
蘇陌笑了笑:
“所以成立這所謂的西州江湖同盟,不過是權宜之計。
“別有心思的話,就在這同盟之內算計就是。
“我反倒是可以掌中觀紋,看得明明白白。”
話音至此,他微微一頓:
“可檢查過了?”
楊小云的臉色,在聽到蘇陌這話之后,頓時陰沉了下來:
“檢查過了。”
“從你的面色來看,果然是他。”
蘇陌嘆了口氣:
“我就說今日未央宮內交手,他到底再搞什么玄虛?
“千機門以機關術聞名西州。
“當時我只以為他一直獨立其外,是想要弄出個什么強大的暗器出來,奠定勝局。
“一直到去了百迷峰之后,這才意識到……
“這賊廝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
“這或許就是燈下黑吧。”
楊小云眉頭緊鎖:
“不過今日他引你離去,本是有機會對我們下手的,卻為何按兵不動?
“反而只是借勢脫身?
“百迷峰上的事情,你跟我說了……
“他讓那人給你傳的話,倒是讓人聽不明白。
“好似籌謀這般大的一局,真就只是為你謀事而已。
“你說,到底有沒有一種可能……”
“絕無可能。”
蘇陌斷然搖頭,斬釘截鐵。
楊小云輕輕地吐出了一口氣:
“我本也是覺得絕無可能。
“但是此人種種行事,總是讓人看不透徹。
“真真假假,難以明辨。
“讓人霧里看花……
“反倒是越想越湖涂了。
“以至于先前的堅持,都在不住的動搖。”
蘇陌看了楊小云一眼,笑了笑:
“想不明白,就暫且不要多想。
“以免落入了他的陷阱之中。”
“恩,我倒是還好,就是心疼你。”
楊小云輕輕嘆了口氣:
“到了這個份上,我們能幫你的已經極其有限。只能依靠你一個人,于當中斡旋……屬實是勞心耗力。”
“放心吧,我沒事。”
蘇陌說到這里,忽然便想到了大定峰上,那乾坤洞內的那些東西。
沉做思量之時,就聽到腳步聲自門外傳來。
抬頭一看,進來的是蕭何。
“至尊,班術先生求見。”
“請。”
蘇陌輕輕揮手,又看了楊小云一眼:
“你先去睡吧,今日一番折騰,屬實辛苦,就莫要在這里耗著了。”
“……那你也早點休息。”
楊小云看了看蘇陌:
“對了,小司徒在廚房給你燉了湯,一會拿來你可記得喝。”
“行。”
見蘇陌答應下來,楊小云這才起身離去。
正從門前走過,就見到班術先生和郭兆辰聯袂而來,當即微微一禮,二人不敢怠慢,連忙還禮,這才繼續往里走。
看到蘇陌之后,班術先生輕聲一嘆:
“當夜離合莊外,就覺得尊駕手段非凡,不像是西州高手。
“只是如論如何也想不到,竟然是南海至尊當面。
“今日未央宮內,見你以酒化劍,這才徹底確定,著實是讓人意想不到。”
“先前多有不便,未曾以真實身份與二位見面,還請見諒。”
蘇陌輕輕一笑:
“請。”
“請。”
兩個人答應了一聲,分別落座。
蘇陌在郭兆辰的臉上看了一眼,笑著說道:
“郭莊主的七情絕念大·法已經臻至圓滿了?”
郭兆辰聞言嘆了口氣。
這一嘆氣,蘇陌的心頭竟然隱隱也生出了一股頹然之感。
當即內息運轉,這才抹去。
不禁感慨,這七情絕念大·法確實是非同尋常。
過去郭兆辰臉上沒有絲毫表情,好似刀刻斧鑿,宛如泥凋木塑。
如今臉上表情生動,但是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能夠挑起旁人情緒。
這份本領,看來不僅僅只是自我催眠這般簡單。
而郭兆辰嘆息之后,則說道:
“哪有這般容易?
“我雖然精修此門神功一生,可距離巔峰,仍舊太遠。
“這門武功,便如同那四無神拳。
“縹緲難測,想要練成……難啊。
“蘇盟主如今應該已經感覺到,此門功法之神異。
“實不相瞞,倘若到了巔峰之處,情緒起落全然不會有絲毫突兀,可謂鬼神難防。
“哪里如同我這般,痕跡明顯至此。”
“原來如此。”
蘇陌點了點頭:“多謝郭莊主,為我解惑。”
“蘇盟主今日讓我們留下,只怕并非是為了打聽這七情絕念大·法吧?”
班術先生看了蘇陌一眼:
“蘇盟主,有話直說就是。”
“也罷……”
蘇陌點了點頭:
“敢問二位一句,可知道那詭娘子,究竟是什么人?”
詭娘子先前跟東門庸沆瀣一氣。
去找了那老叫花子和伯言居士。
今日蘇陌已經找機會詢問了這兩個人,關于此人的情況。
但是他們對此了解并不多。
白日里蘇陌讓班術先生和郭兆辰暫且留步。
也是念在班術先生也是身為三奇五老,這才僥幸一留。
卻沒想到,如今這話出口之后,班術先生和郭兆辰兩個人的表情都是一變。
班術先生凝望蘇陌,郭兆辰則已經是怒形于色。
蘇陌壓滅被郭兆辰挑起的無名火,眉頭一抬,看向了這兩個人,不禁有些愕然:
“這話……可是問出了毛病?”
郭兆辰臉色一沉,正要開口,班術先生卻嘆了口氣:
“兆辰不必如此,盟主應該并不知道實情。”
他話音至此,抬頭看了蘇陌一眼,輕聲說道:
“其實……詭娘子,便是止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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