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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一十三章被迫民風淳樸

  徐以顯對于賀今朝的話無法反駁。

  大抵就是主公經常講的再講道理之前,先物理送一部分人入土為安,剩下的人才肯仔細聽錘匪吏員講的道理。

  既然是武德充沛之地,那自然就需要比他們這些鄉村械斗的武德更加充沛的力量,才能制止這種亂象。

  徐以顯便不在搭言,繼續往下看調查報告。

  在大明統治下,農民從事生產,多為自己單獨經營。

  百姓之間常有盜耕牛,爭水草、奪水陂,侵間田,占山地、摘果實的小糾紛發生,成為釀成械斗的導火線。

  蕭姓臨陣俘獲柯姓男子一人,就地把他斬首,砍斷四肢示眾,這種事都記在縣志里。

  沿海臨近內港地區,亦常因種植蟶、蜆等發生械斗。

  最大頭還是因為水利!

  福建這里雖然水系多,但是能種地的少,田地邊的河流自然是被爭奪的重中之重。

  水利的興廢,關系農田豐歉收成甚巨。

  歷代百姓,興修水利,挖塘浚浦,取塘浦土壤,筑堤捍水。

  塘浦高,水流易暢,堤岸高,低田不潦,早年有所取水,澇年不致成災。

  事半功倍,一舉兩得。

  但大明官府昏庸腐朽,不能作統籌兼顧辦法,為百姓規劃萬全,一任他們自已去做。

  此疆彼界,互不相讓。

  甚至對他人興修水利,非理阻撓。

  或借口風水迷信,挾眾破壞已成之工程。

  更有在上游堵截溪水,不使下流,致低田無從得水,發生爭執,上下流各鄉,引起械斗。

  官山村居使華陂上流,早年時常筑堰堵截溪水,不使下流。

  陂下各鄉,需陂水灌既田畝時,要付官山村相當大的代價,尤其是官山村人居奇刁難。

  萬歷三十一年受旱災,陂下各鄉群眾,擁至使華陂開堰放水,官山村出而攔阻、發生械斗,死傷甚多。

  后知縣蔡繼善認管山村缺理,禁止官山村賣水。

  一面令陂下各鄉群眾聚石浚陂,以旺水源。

  但是官山村部分百姓,對陂下極為不滿,時常盜竊陂石,致陂遭損壞,澇年泛濫成災,旱年涓滴不流。

  每遇旱年,下流各鄉,必發動百姓,前往修陂,故發生械斗。

  對于這種人,徐以顯都覺得該殺。

  我仗著地利收不到買水錢,就要破壞,看不得你們下游的好。

  徐以顯想了想在這寫了一個批語,惡人自有惡人磨。

  直接把這個村子的人全都遷徙走,趕不走就宰了。

  他發現講道理沒啥用,還得按照自家主公意思,用錘子好使。

  當然大明官府對于械斗,也不是全都坐視不管。

  官吏們非但不設法制止,且視為敲剝財物的絕佳機會。

  他們向較富裕的村子,明面上派人到地駐扎彈壓械斗。

  實則肆意搶劫財物,抓人勒贖。

  士卒駐村,要好飯好菜款待。

  頭頭們還得喝好酒,還得奉上銀子,不然就要抓人。

  械斗雙方還得拿錢暗中塞給“父母官”的腰包。

  這就是所謂的文斗。

  一方直接托人用銀子賄賂知縣大老爺,要其派人到對方去抓械斗之人。

  可是對方也同樣使手段,行賄的銀子,逐次遞增。

  錢多者勝,錢少者負。

  大明的“父母官”樂得財運享通,只恐爾等屁民草草結束斗事。

  歷次械斗結束,無非是雙方弄到財散人亡,直到山窮水盡之際,各有悔禍之心,才由(調解人)出來收場。

  徐以顯又寫了一句批語,這些縣官以及本地胥吏該殺。

  再加上本地宗法觀念極強。

  各鄉大族都有祠堂,始祖稱大宗,支派稱小宗。

  置蒸嘗(祭祀)田,收租以供祭祖修祠掃墳之用,積累添置,有達數百上千畝以上的。

  后因族人愈多,族中出現把頭,仗勢欺凌鄰鄉、外姓,

  也有大房霸占小房蒸嘗。

  如本地宋姓,族長恃蒸嘗豐厚,時欺凌鄰鄉或同鄉小姓。

  小姓不堪其擾,連合其余兩姓斗爭。

  自明到如今,時有發生。

  兩鄉都是姓郭的,原屬—派,下房以歷代受上房欺負,不甘再受屈辱,乃連結附近外姓,同上郭械斗。

  徐以顯寫了批語,分家上戶籍,拆散宗族。

  這都不是大明了,哪來的族長?

  作惡的全都宰了。

  還有幾百上千畝的蒸嘗田,全都分了。

  徐以顯越看,就越想要用自家主公殺人的好法子。

  把搞出問題的人殺了,許多問題就能迎刃而解了。

  賀今朝翻過一頁,連迎神賽會都能發生械斗,他著實不理解。

  對于這邊的風俗,他只曉得會爭著上頭香。

  各村普遍舉行春賽,秋節舉行游會。

  大家舉著神像游行,人進行扮裝,本來是一件挺喜慶的事情。

  畢竟春節以及秋收之后,吃吃喝喝,犒勞自己。

  結果游神還有馬隊、旗隊、銃隊護衛。

  看到這里,賀今朝都懵了。

  不愧是海盜極為盛產之地,村子里都有火銃隊。

  幸虧賀今朝認為自己是個善于聽勸的人,沒有堅持到漳州府下面走一遭。

  游行路徑,還要區別甚嚴,不能越境一步。

  如果稍為越出境界,勢必引起糾紛,發生械斗,因為這會被視為莫大的恥辱。

  就算是人神都沒越界,可你放鞭炮越界了,那也不行!

  當然也有在中途設伏,遇對方隊伍越境時,開槍攔截,爆發械斗。

  大抵就是這個鄉的人覺得越境數十步,會對本鄉有利。

  另外鄉的人認為他外鄉越境,對自己不利。

  因迎神的爭執引起械斗的幾乎每年都有。

  看到這里,賀今朝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兩輩子都沒接觸過這種事。

  當然在太原的時候讓一幫招搖撞騙的和尚道士們肉身抗擊紅夷大炮。

  若是他們不死,賀今朝就選擇相信他們有仙法。

  奈何這幫人都是肉體凡胎,根本就沒有能夠肉身抗炮的仙人存在。

  這種思想該如何扭轉?

  他看向一旁的徐以顯,發現軍師的眉頭也是緊皺,手里寫寫停停,一臉的糾結之色。

  這幫人拜神當真是有些不能讓外人理解。

  賀今朝暫時沒想到什么解決法子,只能繼續往下看。

  在迎神賽會上還有因為調戲良家婦女,而引起械斗的例子著實不少。

  “他媽的,這幫人沒見過女人是怎么著?”賀今朝拍著桌子喝罵了一句。

  眾人對于賀今朝的話,皆是沒有搭言,因為這就是實際情況。

  賀今朝算是發現了,械斗才是傳統,其余都白扯。

  主要還是官府不作為!

  還有后面的蓋房子、墳墓等風水問題,連賽龍舟都他媽的要械斗。

  大明弘治時期因為這種事頻發,一直都打官司在縣志上留名。

  賀今朝看著后面列舉的時間線械斗,看的他頭皮發麻,一年械斗兩次,就已經算是打的少了。

  導致械斗的具體原因則基本都是小事,什么兩口子吵架,路上有人發生口角,。

  由一件小事發展成為大規模的宗族派系之間的械斗非常常見。

  如此偏執好斗讓賀今朝都覺得難以理解。

  武德充沛至此,崇禎一朝怎么就沒有人向戚繼光一樣來到漳州府選兵源呢?

  這不是上好的兵員?

  賀今朝決定殺了一批人之后,征收本地百姓加入錘匪,然后北上去打韃子去。

  他隱約記得甲午戰爭當中閔系海軍極多,而且表現的也不俗。

  清廷四大水師軍官一半都是福建籍,等到了民國那就更多了。

  福州馬尾也被譽為“中國海軍的搖籃”。

  省的本地壯勞力過多,經常干架。

  “主公,理應把建寧府經驗豐富的吏員調過來,同時派遣軍隊進行抓捕調查,殺上一批土豪劣紳以及地痞流氓。

  要是還有人膽敢聚眾鬧事,準備械斗,那就再殺一批。

  重點關照官山等幾個重點村落。”

  徐以顯也看完了手中傳閱下來的報告。

  “嗯,此事就交由你辦。”賀今朝應了一聲,然后看向鄭芝龍:

  “還有本地溺女嬰的事情,你有什么解決辦法沒?”

  鄭芝龍搖搖頭,他哪有什么法子?

  家里生了孩子,人家不養活,那怎么辦!

  況且械斗都不是一代兩代的事情,絕非能夠輕易化解。

  看樣子賀今朝是得大肆殺戮一番,才能讓眾人都冷靜下來。

  反正你們都喜歡械斗,不如嘗嘗正規軍的厲害。

  “宗族是要著重處理的。”徐以顯又提了一嘴。

  鄭芝龍捏著胡須不言語。

  他其實也是鄭家的族長,這種事是能說的嗎?

  同宗族的抱團取暖,械斗是在本地生存必須的技能。

  誰讓官府不抗事,或者說官吏不擇手段的計劃矛盾,就是為了從中取利。

  大家不團結起來,還不得被官府給吃的連骨頭渣子都不剩?

  福建械斗如此嚴重,那是單純因為民風淳樸,害怕暴力嗎?

  不暴力一點,在這片土地上沒活路啊!

  賀今朝看著鄭芝龍笑了笑:“這些人死在械斗上太可惜了,殺了流氓惡霸之后,就開始征兵吧。”

  “謹遵大帥令。”

  “對了,每個村子都得出青壯,本帥覺得海軍的規模還得擴招,就廣東一地算什么,咱們將來怎么也得控制馬六甲等地,需要的人多著呢。”

  鄭芝龍被譽為中國船長,海賊王的手底下各色人種,各國人馬皆有,聚在鄭氏旗下的據說有二十萬海盜。

  這件事也不知道真假,但賀今朝認為組建十萬海軍算是一個小目標吧。

  福建人這么善于內斗,還是都當兵去打外斗,占據各處殖民地再移民,田地足夠大,省的因為一點點地盤就得打生打死。

  賀今朝在漳平發布了命令,便有大批士卒在本地人的帶領下,前往各個村落,宣傳政策的同時。

  抓捕了一批流氓惡霸,組織公審大會,讓百姓進行訴苦。

  可訴苦訴著隨即又引出來了一些族長的心腹,互相攀咬。

  這種腌臜事,大同小異,著實是讓蒙在鼓里的百姓都豎起耳朵,狠狠的聽了一波八卦。

  狗咬狗的戲碼在不斷的上演,或者說爭取寬大處理,自是要拉人下水,讓自己上岸。

  那這些人正好在群情激奮之下,被給錘匪抓起來了。

  拔出蘿卜帶出泥。

  真到了說了就能有命留著,硬扛到底就是個死。

  有多少人能夠堅守到底的?

  人性大多時候都禁不住考驗。

  盡管有人反抗,但是惡霸流氓等打手都被提前抓起來了。

  有了訴苦大會這玩意,讓尋常百姓再聽既得利益者族長們的話,蠱惑效果就不那么好了。

  至于鼓動村民與官兵械斗?

  為啥兩個村子械斗還要賄賂前來“鎮壓”的官府人員吶!

  還不是自古以來民不與官斗!

  更何況錘匪的政策在這里擺著呢,再加上連鼎鼎有名的鄭芝龍都臣服在賀今朝的腳下。

  縱然漳州府百姓好勇斗狠,可依舊很難有與官斗的傳統。

  因為錘匪是真的會鎮壓他們,正愁怎么找理由殺雞駭猴呢。

  當然這也缺少不了以官山村為代表的頑固人員的例子。

  你們膽敢反抗,后果可就不是普通械斗那么容易的了。

  至于幾個村子串聯起來抵抗錘匪的政策,賀今朝更不害怕。

  要么就投降老老實實聽安排,要么就因為“械斗而死”。

  最不濟你就跑到大山里繼續躲藏。

  反正什么時候械斗結束,可就不是你們說了算的。

  你串聯幾個村子,賀今朝可以在你周圍串聯更多的村子。

  然后告訴他們,協助錘匪趕跑那些前明逆民,他們村子周遭的田地完全可以分給順從錘匪的百姓進行耕種。

  這樣,也就能變相擴大治下百姓的耕地面積。

  雙贏的局面。

  這些村民會表現的比錘匪士卒還要激進。

  正所謂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如此種種手段,迅速讓漳州府百姓認識到了錘匪的能力。

  錘匪吏員這才重新把百姓的視線給拉回來,帶著他們丈量土地,進行瓜分土豪劣紳、族長、族田。

  這般行徑,更是讓本地百姓極為興奮。

  畢竟大家都是給地主打工的,什么時候能擁有自己的良田?

  不僅壯勞力有,直接是按照人頭分,老人幼童全都有。

  將來女兒出嫁,對于分得的田地,也是有著優先租種購買的權力。

  盡可能的避免鄉村出現溺死女嬰的事件發生。

  賀今朝看著送上來的報告,經過人命的洗禮,本地百姓總算是奔著真正的民風淳樸靠近了一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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