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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四章 沈毅的偉大理想

  對于詭寄,沉毅多少是知道一些的。

  大概就是同宗族的人將田產寄存到沉毅的名下,每年會將一部分的收入送到沉毅這里來,這部分的收入不會很多,也不會很少,大概是每年朝廷稅收的一半或者七成。

  當然了,也有一些舉人,為了討好族人,收的更少,甚至會分文不取。

  具體要看詭寄的時候,雙方商議的比例。

  這種事情,對于舉人本人以及宗族里的人來說,是一件“雙贏”的事情,畢竟兩方都會得到一些好處,唯一受傷的只有朝廷的賦稅。

  不過朝廷既然有這個政策,就自然有他的道理,這種免稅的政策,可以說是籠絡天下士人,尤其是整個士族集團,從而施恩于士人,這樣多少可以讓朝政穩固,讓天底下的讀書人無心造反。

  最起碼是有能力考中功名的人無心造反。

  不過任何事情都要講究一個度,舉人免稅這個政策,在國朝初期自然是有利于國家統治的,但是在國朝一百年甚至兩百年之后,舉人的數量會越來越多,這個政策就會漸漸弊大于利了。

  沉毅借口“頭痛”遁走,并不是因為他要與這個時代作對,與這個時代的規矩作對。

  畢竟他現在只是一個小小的舉人,即便他拒絕了沉家宗族的詭寄,其他舉人一樣會干這種事情,杯水車薪,無濟于事。

  而且土地吞并,詭寄避稅這種事情,士人階層也只是其中一部分,那些同樣擁有免稅特權的宗室親貴,勛戚貴胃,吞并的田產不會比讀書人少。

  隨著土地吞并越來越嚴重,階層之間的矛盾也會愈發加劇,這種矛盾最后一定會變成統治階層的頸上屠刀。

  不過按照陳國現在的米價來看,這個封建王朝社會總體還算穩定,因此沉毅不用去擔心天下大變的事情。

  而沉毅之所以不太想給這些同宗同族“詭寄”,是因為他自己也想要種地。

  當然了,不是親自去種地。

  這個時代沒有化肥,地力只允許一年一耕,又因為沒有農藥,作物的產量不會特別高,有些作物的產量,只有后世的五分之一乃至于十分之一。

  因此,沉毅是很想自己搞塊地,然后自己找些人去琢磨田間地頭學問的。

  雖然研究農業是最吃力不討好的行當,而且周期動輒就是十幾年乃至于幾十年,尤其是在這個基本上沒有科研環境的時代,想要增產增收,基本上就只能去海外引進新作物,或者是培育新品種。

  但是有些事情,總是要有人開這個頭去做的。

  沉毅來到這個世界上,總是要留下一點什么東西的。

  他要去當官,他自然沒有時間親自去搞這些東西,但是等他當了官有可能力之后,他是很想在江都弄塊地圍起來,然后自己找一個人去琢磨這些東西的。

  哪怕花個十年二十年,乃至于三十年,不說別的,田里的稻谷只要能多抽一枝穗,多長一粒谷,落在老百姓頭上就能讓更多的人吃飽飯。

  這在沉毅看來,是非常有意義的事情。

  而如果把自己名下這二百畝免稅的名額,都交給宗族里的這些族人,那么他以后就很難偷偷摸摸的去搞實驗田了。

  畢竟如果田里需要征稅,衙門的人每年要來兩趟,沉毅的實驗田里就什么秘密都沒有了。

  沉毅借口頭痛離開,就是要想辦法,找一個不得罪同宗也能夠留下免稅額度的法子。

  這個時代,依舊是宗族時代。

  宗族勢力根深蒂固。

  比如說沉毅這種新晉的舉人,他新科中舉,自然會得到同宗同族的鼎力支持,將來沉某人如果中了進士,補官的時候需要走關系的話,這些同宗同族的人也會不遺余力的出錢出力。

  不過那樣的話,沉毅自然也要付出一些代價,比如說做了官之后給這些族人做背景,在一些能夠伸出援手的地方要給他們幫助。

  這個時代,單個的人很難脫離宗族。

  比如說沉毅,雖然沉家平日里沒有幫過他太多,但是這個時候這些族人上門送地,如果沉毅冷著臉不要,徹底得罪了這些族人,說不定這些族人去鬧一鬧,沉毅的前途也就沒了。

  就在沉毅頭痛的時候,父親沉章走進了沉毅的房間里,他看著皺眉不已的沉七郎,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了下來,開口道:“毅兒,那么多長輩在,你撂下一句話就走,很不禮貌,傳出去人家是要說咱們家閑話的。”

  沉章也嘆了口氣:“會說咱們家發達了之后便不認人了。”

  沉毅對著沉章笑了笑:“咱們家現在好了一些,他們才找上門來,我們沒好的時候,也沒見他們來認咱們。”

  “話是這么說。”

  沉章緩緩說道:“但是伸手不打笑臉人。”

  他看向沉毅,開口道:“你三叔公剛才跟為父說了,如果你覺得五成田租不滿意,他們可以給咱們家七成,他們留三成。”

  所謂“田租”,是只朝廷收的田賦,陳國使的是兩稅法,按照土地面積收稅,雖然朝廷名義上規定的田租不算多,但是那么多地方官有時候層層假手,就會讓老百姓受不了了。

  只要沉毅劃了這二百畝田地到他名下,那么這二百畝田就從朝廷收稅的名單上劃去,也就是說今后不管是朝廷還是地方官,都休想從中再收一粒糧食,一個銅板的田賦!

  從這個角度來說,這些沉家人不要說上交沉毅七成的田租,就是上交十成,他們估計也是愿意的。

  畢竟交給沉毅,就只有沉毅這么一層,交給縣衙,就不知道多少人要從中摸上一把了。

  “不是分多少錢的事。”

  沉毅看了看沉章帶著皺紋的面孔,為了老爹的面子,他終于還是沒有狠下心,而是微微嘆了口氣,開口道:“爹,你去跟他們說,就說咱們家只要他們五成田租,這五成田租以后就給爹您老人家養老,不過…”

  沉毅緩緩說道:“咱們家無功不受祿,不能平白無故要他們兩百畝良田,爹您去跟三叔公說,就說咱們家只要…只要一百畝。”

  沉毅要給自己留下一百畝的免稅田,將來在江都或者是在建康郊外,搞實驗田。

  這樣折中的方桉,不僅不會得罪同族,傳出去之后江都百姓多半還會說他沉老爺高風亮節,送到手的田都能夠只收一半。

  見沉毅松了口,沉章臉上也露出笑容,開口道:“好,爹這就去跟他們說。”

  他看向沉毅,又說道:“毅兒,那么多叔伯長輩,還有你母親那邊的親戚都到了,你不好一直在屋里不見人,休息一會兒之后,就出去,中午跟他們一起吃個飯。”

  沉七默默點頭。

  “知道了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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