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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五章 額頭刺罪

  次日,清晨,江都縣衙大堂。

  兩個欽使開始在縣衙正堂開府審案。

  不是審某一個案子,是審許多個案子,估摸著有十幾個已經定案的案子需要重審。

  而第一樁大案,就是洪德五年的陳清案。

  此時,縣衙門口,陳清案的苦主已經到場,正是陳氏夫妻倆。

  夫妻倆都穿著布衣,他們的女兒陳幼娘站在一旁陪著,至于兒子陳宴,則是在甘泉書院里,沒有讓他過來。

  沈毅也站在夫婦倆身邊。

  這會兒,縣衙還沒有開堂,沈毅對著陳父輕聲道:“陳叔叔,一會兒有什么便說什么,今天審案的官員是朝廷的欽使…”

  “你們忍了兩年多,而今…”

  他長長的嘆了口氣:“終于可以不用再忍了。”

  陳黑子抬頭看了看縣衙的門頭,然后又扭頭看了看沈毅,情緒有些不太穩定。

  “不管怎么樣,清兒都回不來了。”

  沈毅微微搖頭:“陳叔,有些事情故去的人可能不在乎,但是活著的人要給他討個公道…”

  “我知道,二位可能至今還懷疑我。”

  沈毅淡淡的說道:“今日,也還我一個清白。”

  陳黑子搖了搖頭:“沈老爺,我們夫婦雖然是農家,沒有什么見識,但都是講理的人,我們心里明白,如果清兒真的是您害的,您已經脫罪了,今日就沒有道理重審…”

  沈毅啞然一笑:“二位怎么知道,是我要重審?”

  “范家的人是不想重審的。”

  陳黑子黢黑的臉上帶著農家特有的怯懦與不自信,不過他還是把自己想說的話說了出來。

  “但是現在重審了,應當就是沈老爺的功勞了…”

  一旁的陳母用袖子抹著眼淚:“但愿清兒在天之靈,能夠在天上看著……”

  三個人說話的功夫,縣衙正堂大開,一群衙差出班列在兩旁,宣布縣衙開堂。

  沈毅一身書生服,大踏步的走了進去。

  縣衙大堂里,兩個欽使坐在上座,而身為縣尊的張簡,也是在一旁,算是陪審。

  沈毅進了大堂之后,對著兩個欽使拱了拱手,淡淡的說道:“江都沈毅,見過兩位欽使。”

  這兩個欽使都是六品京官,但是身為京官,他們都知道沈毅這個特殊的八品官可以“直達天聽”,因此對沈毅也都帶著點客氣。

  刑部主事傅松坐在椅子上,對著沈毅拱手回禮,但是并沒有站起來,只是開口道:“沈司正客氣,今日有公事在身,沈司正也有官司在身上,便不多行禮了,今日事畢之后,咱們再論同僚之情。”

  大理寺胡平也笑著說道:“不錯,今日公事畢后,再論交情。”

  “這是自然。”

  沈毅微笑道:“今日在這大堂里,沈某不是什么司正,兩位欽使把我當成犯人就是。”

  兩個欽使點了點頭,開口道:“帶犯人。”

  很快,幾個衙差就把三個犯人押了上來。

  分別是范家的范東成,羅家的羅茂才,以及馬家的馬俊。

  其中,以馬俊最是倒霉。

  因為他已經服過刑了,而且剛從嶺南回來之后沒多久。

  不過他被流放嶺南,是因為糧商案,跟陳清案沒有關系,所以他又被拎到了縣衙里。

  三個人被押到了正堂之后,都被勒令下跪。

  三個人不敢說話,都跪在了地上。

  其中,以范東成最為狼狽,這位范大公子這會兒一言不發,只是愣愣的看著前方,目光呆滯。

  臉上全是黑灰,已經全然不復從前那位范大公子的瀟灑模樣。

  沈毅默默轉身,看了這三個人一眼。

  三個人看到沈毅之后,神色各異。

  羅茂才是讀書人出身,心里多少因為當年那件事而感到后悔,見到沈毅之后他立刻低著頭,一言不發了。

  而馬俊,則是咬牙切齒。

  因為上一次糧商案之所以爆發,也跟沈毅脫不了干系!

  也就是說,他已經落在沈毅手里兩次了!

  到現在,這位原先肥肥胖胖的馬少爺,這會兒已經瘦了整整一大圈,看起來跟從前的馬俊簡直判若兩人!

  他狠狠地看著沈毅,咬牙切齒。

  “沈七!”

  沈毅背著手站在他身前,聞言回過頭來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說道:“馬師兄喊我有事?”

  馬俊一口牙都要咬碎了。

  “你好狠!”

  “我家已經家破人亡了,已經破產了,到現在你還不肯放過我!”

  沈毅啞然一笑,然后搖了搖頭:“非是我不肯放過你,是國法不肯放過你。”

  說到這里,他的臉色冷了下來:“當初你們四個人,誰又肯放過陳清了?”

  還有半句話,沈毅沒有說出口。

  誰又肯放過我了?

  至于范東成,也是跪在地上一動不動,看起來如同癡傻了一般。

  “肅靜!”

  主位上,傅主事拍了拍驚堂木,然后沉聲道:“現重審洪德五年甘泉書院學子陳清遇害一案!”

  “苦主何在?”

  陳黑子夫婦立刻上前,跪在了地上,對著兩個欽使磕頭,求兩位欽使做主。

  大理寺的胡平咳嗽了一聲,開口道:“本案疑點重重,既然我等奉命重審了,自然會還你們一個公道。”

  說著,這位大理寺的寺正也拍了拍驚堂木,然后聲音低沉:“江都府范東成,羅茂才,馬俊等三人,兩年前你們在甘泉書院聯手毆殺陳清,其后嫁禍于同窗沈毅,企圖逍遙法外,后事情生變,你們又改口嫁禍于同窗錢通,是也不是?!”

  范東成依舊跪在地上,一言不發。

  羅茂才也低著頭,一個字都不說。

  馬俊臉色慘白,低頭道:“堂尊,陳清案已經結案了,與我等三人無關,是錢通一個人所為,這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刑部傅主事微微冷笑,然后沉聲道:“帶證人錢通!”

  聽到這句話,馬俊與羅茂才,都是神色微變。

  因為當初,正是他們三個人把錢通當作替罪羊,把所有的事情都頂掉,本來殺人的罪過,錢通這輩子都很難回到江都了,好巧不巧今年下半年天子大婚,大赦天下。

  所謂大赦天下,就是既往不咎。

  除了謀反,內亂,或者是一些大逆不道的殺人犯之外,其他罪犯都會得到赦免,而錢通當時的罪名是“誤殺”,不在大逆不道的范圍之內,因此得以赦免。

  很快,錢通被帶到了縣衙大堂里。

  錢通是當初四人組里出力最多的,也是家世最普通的。

  他的身材,也是四人之中最為高大的。

  此時,他的額頭上,被刺傷了一個大大的“罪”字,非常醒目。

  按照大陳的法律,殺人犯才會刺額,刺面發配。

  像是馬俊身上也有刺青,不過他當初犯的不是殺人的罪過,因此之外右臂上刺了字,平日里看不出來。

  錢通走進來之后,先是看了一眼沈毅,然后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三個人,然后狠狠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二話不說,跪在了大堂里。

  “草民錢通,拜見堂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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