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備上去之后,沈毅便拍拍屁股回家了。
畢竟已經提前知會了領導,不管這些玩意兒是誰送的,都不太可能對沈毅造成什么特別大的影響,除非皇帝陛下是曹老板那種性格的多疑怪。
不過這種情況,就算是曹老板在這里,大概率也不會懷疑沈毅什么。
把這件事處理了之后,之后的幾天時間里,沈毅就沒有閑著了。
畢竟再有十幾天,他就要繼續南下出差,建功立業了。
既然要去建功立業,就不能兩眼一抹黑的去,需要提前掌握抗倭軍現在的情況,以及倭寇那邊是個什么動靜。
更重要的是,沈老爺心心念念的戰船什么時候能夠下水。
按照預先的工期來算,到今年春天,溫州府船塢里的三艘戰船就能下水,到時候沈老爺就可以開著船,在海上快樂的追倭寇玩了。
當然了,現在還在年節當中,溫州府的戰船工廠也已經停工了,要等到上元節之后才會復工,沈毅急也沒有什么用。
除了向抗倭軍那邊了解情況之外,沈毅最主要的還是給臺州府以及廣州府的兩個邸報司分部寫信。
向他們了解最新的情報進展。
值得一提的是,沿海的這些倭寇連續數次大敗于抗倭軍之后,內部整體已經產生了非常大的動搖,這種動搖就導致,邸報司的情報工作非常好做。
畢竟在倭寇行業大環境整體不好的情況下,那些漢人倭寇,肯定是想要從這個行業里全身而退的。
可是偏偏這個行業又不太好全身而退,因為一旦被逮到了,就是一家老小一起翹辮子的下場。
幾乎沒有什么例外。
在這種前提下,如果有人跟這些急需要轉行的迷茫年輕人說,只要他們能提供一點點小小的情報,將來倭寇剿滅了,就能給一個良民身份,保證事后不會秋后算賬,誘惑力無疑是非常大的。
所以,在這種前提下,邸報司對于好幾個倭寇團體已經完成了相當程度上的滲透,別的不說,只要沈毅想要動他們,一定可以找到這些水耗子的藏身之地。
在家部署了好幾天事業之后,時間來到了洪德九年的正月初九。
這天下午,許復的小弟丁滿親自送來了一封信,說是有人要請沈毅去翠云樓赴宴。
許復明面上的身份,是高公公的侄子,因為這一層身份,許復現在已經刻意回避沈家,明面上與沈家已經沒有了任何交集。
那么他現在讓丁滿過來請沈毅,大概率就不是他本人的意思。
沈毅收到了丁滿的消息之后,沒有什么猶豫,立刻點頭答應。
到了傍晚時分,沈老爺披上了一身淡藍色的襖子,離開了沈家,朝著翠云樓走去。
走到翠云樓一樓的時候,沈毅四下看了看。
生意非常不錯。
一樓基本上已經坐滿了人,而二樓的雅間,也是人來人往。
這翠云樓,原本是建康城里一家幾十年的老招牌,在瀕臨倒閉的時候,被許復買下,許復又花心思挖了幾個掌勺的大師傅過來,按照沈毅之前教他的一些廣告手段,營銷了一下,甚至還花錢在邸報上投了廣告,以至于現在,已經成為建康城里生意最好的幾家酒樓飯莊之一。
沈毅剛走進翠云樓,一身藏青色襖子的丁滿,便低著頭走到了沈毅面前,微微躬著身子:“公子,您隨我來。”
沈毅微微點頭,跟著丁滿一起上了樓,走在樓梯上的時候,沈毅在柜臺附近,瞥見了小妹的身影。
小妹是許復等六人當中最小的那個,也是最受寵的那個。
沈毅笑了笑:“怎么讓小妹在這里管事了?”
丁滿走在前面帶路,聞言低著頭道:“公子不知道,這家店…大哥已經給了小妹了。”
“只不過小妹是個女兒家,不方便拋頭露面,所以她就只偶爾來一趟看看賬,不在這里管賬。”
沈毅一愣,隨即輕聲道:“小許還真是大方。”
說話間,兩個人已經上了二樓,丁滿猶豫了一下,還是低頭道:“大哥說,不想讓小妹跟著咱們干事了,想讓她找個好人家嫁了,不過小妹死活不肯,兩個人私下里已經吵了好幾次嘴了。”
丁滿對沈毅非常恭敬,站在走道邊上微微低頭道:“公子要是得空,能勸一勸就好了…”
此時,他已經停在了一間房間的門口,顯然目的地已經到了。
沈毅看了她一眼,微笑道:“勸誰?”
丁滿有些迷茫的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
“我們都不想跟小妹分開,但是又覺得大哥說的是對的…”
沈毅拍了拍丁滿的肩膀,微笑道:“那你們五個里面,就不能有個人娶了小妹?”
說著,沈毅左右看了看這座頗為豪華的翠云樓,嘖了一聲:“這么重的嫁妝,王公貴族陪嫁,也不過如此了。”
丁滿臉色一紅,低著頭不說話了。
他們幾個自小一起長大,彼此之間都跟親人一般,在沈毅說這句話之前,丁滿從未想過還有這么一條路可走。
沈毅看了丁滿一眼,沒有再跟他說話,而是扭頭伸手敲門。
其實他心里也明白,許復想讓小妹嫁出去的原因,并不只是因為小妹到嫁人的年紀了,而是想讓小妹從他們這個團體之中脫離出去,過一些安生的日子。
畢竟許復這些人,現在雖然做起了皇商,看起來風光無兩,但是說不定什么時候運勢便倒了,到時候這幾年創立下的家業,隨時有可能在一夕之間灰飛煙滅。
不過這些事情,需要這六個相依為命的年輕人,自己來決定怎么去走。
沈毅敲了敲門之后,里面很快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進來罷。”
是高明高太監的聲音。
沈老爺推門走了進去,正要對著已經落座的高明拱手行禮,就看到高太監淡淡的擺了擺手,然后指著對面的位置,開口道:“不必多禮了,落座罷。”
“宮里近來事情不少,咱們長話短說。”
沈毅依言坐下,沒有說話。
他心里明白,這位高太監,多半是在忙越王府的事情。
落座之后,沈毅伸手給高明添了杯茶,神色微微有些緊張:“高公公,下官托付的事情,有消息了?”
“嗯。”
高明從懷里掏出幾張寫滿了字的紙,擺在了沈毅面前,淡淡的說道:“這幾天,內衛詳詳細細的把你家里那些來路不明的禮物給查了一遍。”
“那些銀骨炭,是出自胡齊燕京京畿的一處專門燒制御炭的大窯,送到沈主事家里的那一車,明面上是由北齊商人販賣到建康,最后一個受買者,是東市街一個小商販,他受人托付,把這一車炭送到了你家里,并且從中收了八十多兩銀子。”
“八十兩…”
沈毅忍不住感嘆了一句:“還真是舍得花錢…”
高明瞥了他一眼,繼續說道:“這個東市街的商人,買這批炭并沒有花錢…”
沈毅深呼吸了一口氣,不再說話了。
高太監淡淡的說道:“而沈主事家里的那個花瓶,則是西市街流進來的,也被人托付送到了沈主事家里。”
“這瓶子已經查不到來路了,不過…”
高明看向沈毅,目光里有了一些異樣。
“不過沈主事家里那幅畫,如果是真跡的話…”
沈毅本來正在喝茶,聞言放下茶杯看向高明:“高公公,真跡的話怎么樣?”
高明面無表情:“雖然也查不到來路,不過據說這幅李伯時《西園圖》真跡,幾年前曾經在燕京出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