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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五章 道德綁架?

  沉老爺到了新安縣之后,與孫知縣好一頓敘舊,敘舊之后,他干脆就在新安縣住下,沒有回廣州府。

  因為現在大老板還沒有給他回信,他需要大老板給他權限之后,才能回廣州府去跟朱圭進一步的談條件。

  按照沉毅的預估,他拿到了皇帝給的權限之后,就能夠跟朱撫臺正面談條件,不管談妥還是談不妥,他都有足夠的底氣,自顧自的建立市舶司與廣州衛,不必去顧及地方衙門的看法。

  而沉毅,也給自己預留了一些讓步的余地,畢竟他不能一直待在東南,市舶司跟廣州衛,還是需要跟地方衙門溝通的,如果朱圭有誠意給他談,沉毅能夠給廣東巡撫衙門一個市舶司商稅的折扣。

  也就是說,拿了巡撫衙門批文的商船,過市舶司的時候,市舶司可以給他們打折。

  沉毅的心里預期是八折,底線是七折。

  當然了,如果能以九成談下來最好,這樣大家也完成了互相妥協,地方衙門在奈何不得市舶司之后,應該也不會過多糾纏。

  而且這樣一來,沉毅自己也不會跟朱圭鬧的太僵,免得將來回建康見到了張相,不好說話。

  這其實也是一種變相的讓利,不過后期市舶司對于這個折扣的「名額」,肯定是要做出一定限制的,不然這就跟與巡撫衙門二八分成或者三七分成,沒有什么區別了。

  這也是官場上不得不做出的妥協。

  沉毅在新安縣住了整整七天,這天,他正陪同孫知縣在海邊游玩的時候,蔣勝帶著一封用牛皮紙封好的書信,匆匆跑到了沉毅面前,他兩只手把書信遞到了沉毅面前,然后低頭道:「公子,建康急信。」

  沉毅點了點頭,伸手接過這封信,然后當著孫鯉的面拆開,孫知縣很懂規矩,微微走出幾步,沒有站在沉毅身邊。

  打開這封信看了一遍之后,沉老爺臉上面色平靜,他看向孫鯉,開口笑道:「繼圣兄,小弟恐怕不能在新安繼續住下去了,身上有些公務,明天就要動身返回廣州府去。」

  孫鯉聞言,有些不舍,不過他還是嘆了口氣道:「老實說,鄉音難覓,我很想留子恒你在新安住上一兩個月,但愚兄心里清楚,子恒你身負皇差,我不能耽誤你的前程。」

  他看向沉毅,臉上露出了一個釋然的笑容:「明天什么時候動身,我送子恒。」

  沉毅想了想,開口道:「事情不是很急,明天吃完早飯之后再動身不遲。」

  這封信,是皇帝寫給他的書信,確切來說,應該是皇帝的旨意,信里明確寫明了,允許市舶司公示稅額,不許地方衙門參與市舶司稅事,同時也同意沿海都司下屬五衛,可以自行緝捕走私商船,查實之后直接行文戶部,不用經過地方衙門。

  這就大大擴張了市舶司與沿海都司的權柄,讓這兩個衙門,不至于受制于地方衙門,也不會被地方衙門掣肘。

  老實說,收到這一封信,沉毅心里還是很振奮的,畢竟他的判斷沒有出問題,皇帝還是愿意支持他的。

  有了這封信,沉毅接下來,就有了足夠的底氣,去跟朱圭他們談判。

  廣東的事情,也可以得到很好的處理。

  因此,沉老爺精神爽利了不少,只覺得身輕體健,走起路來,都比平時快上不少。

  當天晚上,孫鯉為了給沉毅送行,安排了一大桌子海鮮,讓沉毅美美的吃了一頓。

  天色黑下來之后,沉老爺便回了房間里,因為第二天要趕路,他準備早一些休息。

  沉毅進房間里脫下外衣,房門就被敲響,沉老爺微微皺眉,問道:「誰啊?」

  門外的蔣勝低頭道:「公子,建康急信。」

沉毅一愣,然后皺了  皺眉頭:「又是一封信?」

  「是。」

  蔣勝低頭道:「是張公子用官驛急遞過來的…」

  他頓了頓,開口道:「也是六百里加急送來的。」

  聽到這里,沉毅坐不住了,立刻站了起來。

  他明白,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不然張簡不會這么急著給自己寫信。

  要知道,只有急報軍報,才能從官驛的六百里急遞走,而身為正六品官員的張簡,理論上來說是沒有級別用六百里加急送信的。

  不過張家是相門,他動用一些資源,用上六百里加急,也不是什么難事。

  沉毅從床上站了起來,走到房門口,打開房門之后,從蔣勝手里接過信。

  看了一眼信封上的字跡,確定是張簡親筆之后,沉毅立刻就著房間里的燭光,拆開了這封信。

  這會兒,沉毅的房門沒有關嚴,一陣清涼的夏風吹拂進來,把房間里的燭光吹的搖曳不定。

  燭光映照在沉毅的臉上,也讓沉老爺的臉色陰晴不定。

  他一個人站在原地,定定的站了許久,也沉默了許久。

  不知道過去多久,他才看了一眼門外的蔣勝,深呼吸了一口氣:「我現在寫兩封信,你用邸報司快速送回建康去。」

  蔣勝低頭稱是。

  沉毅頓了頓,又說道:「再有,明天一早,讓薛威來見我。」

  蔣勝再一次點頭。

  沉老爺坐在房間里的小桌上,提筆,只用了盞茶時間,就把兩封信寫好,他拿著信,走到房間門口,遞給蔣勝。

  「盡快寄出去。」

  蔣勝低頭道:「是…」

  「去罷。」

  沉毅站在房門口,目送著蔣勝離去。

  過了不知道多久,他才轉身回頭,一個人坐在床邊默默發呆,再沒有了困意。

  燭光搖曳不定。

  一直到后半夜才熄滅。

  不是因為沉毅睡了,而是因為一根蠟燭已經燃盡。

  而沉老爺,一整個晚上,都坐在床邊默默出神。

  天光大亮之后,沉毅才緩緩從床邊站了起來,他穿好衣服,洗了把臉之后,走出了房門。

  他一如既往的去找到了孫鯉,跟孫知縣一起吃了早飯,然后他跟孫鯉告辭離開。

  此時,蔣勝已經備好了馬匹,只是薛威還沒有來得及趕來。

  沉毅看了看自己的坐騎,皺眉道:「換馬車。」

  蔣勝愣了愣,心里有些委屈。

  因為今天騎馬回廣州府,是沉毅昨天自己安排的。

  不過沉毅既然吩咐了,蔣勝還是很麻利的找來了一輛馬車,沉老爺上了馬車之后,好整以暇的坐在了馬車里,開口道:「慢慢走,等一等薛威。」

  馬車按照沉毅的吩咐,在官道上慢悠悠的走著,走了整整一整天時間,也不過走了二三十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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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

  沉毅澹澹的說道:「有事給我寫信。」

  薛威終于愣住了。

  他抬頭看向沉毅,愕然道:「沉公您…不是在廣州城么?」

  這么近的距離,是不需要寫信的。

  沉毅搖了搖頭。

  「不,我要回福州了。」

  薛威瞪大了眼睛。

  他徹底迷湖了。

  沉毅南下的廣東的目的,就是為了督辦市舶司以及廣州衛,眼下廣州衛都還只是雛形,市舶司更是雛形都沒有,自己這個老板,怎么就要走了?

  他愕然道:「沉公,福州那邊,是不是出了什么急事?」

  「沒聽說。」

  沉毅搖了搖頭,懶洋洋的說道:「是廣東這邊,沒有我什么事情了,你好生辦你的廣州衛,過段時間自然會有宮里的人來辦市舶司,我在不在這里都是一樣的。」

  「福州那邊的都司,還有很多事情要忙,我要回福州去了。」

  沉老爺默默的看了一眼薛威,繼續說道:「在廣州如果碰到了什么事情,或者干不下去了,便去福州找我。」

  說完這句話,沉毅合上馬車的車簾,懶洋洋的說道:「出發吧,轉道福州。」

  聽到沉毅的話,就連蔣勝都愣住了。

  自家公子,明明昨天還要去廣州城的,怎么今天就要去福州了?

  不過沉毅吩咐,他不敢質疑,于是連忙吩咐車夫轉道福州。

  而馬車里的沉老爺,微微瞇了瞇眼睛。

  既然朝廷的那位,在背后暗戳戳的使壞,那么廣東這差事,愛誰干誰干吧。

  反正他該做的事情已經做完了。

  廣東市舶司,廣州衛,一個都不會少,一定會在年前建起來。

  既然基礎工作已經做完,就沒有人能指摘他什么。

  皇帝也沒有地方挑他的毛病。

  如果是朝廷里的其他文官,為了將來在朝廷里的前程,為了所謂的君父,可能會強忍著委屈,在廣東把事情辦完,然后回到建康城里,假裝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但是沉毅不會。

  想到這里,車廂里的沉老爺,在心里悶哼了一聲。

  想道德綁架我?

  爺不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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