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又是數日。
一個三十歲出頭的中年人,出現在了建康城里,他到了建康之后,沒便尋到了建康的邸報司,通過邸報司,很快把消息傳到了宮里。
消息剛傳到宮里沒有多久,就有兩個太監找到了他,驗明了身份之后,便直接帶著他進了宮里。
下午時分,他就被帶到了甘露殿里,見到了皇帝陛下。
見到皇帝之后,他畢恭畢敬跪在地上,叩首道:“邸報司司務駱勇,叩見陛下…”
皇帝點了點頭,招手示意他站起來回話,等駱勇起身之后,皇帝才問道:“從徐州回來的?”
“是。”
駱勇恭敬低頭道:“小人是受沈司正吩咐,從徐州突圍,來見陛下的…”
皇帝皺了皺眉頭,開口道:“你既然是是邸報司司務,就是朝廷的七品官了,見著朕要稱臣。”
駱勇嚇了一跳,又跪在地上,低頭叩首道:“小…微…微臣是草民出身,不懂規矩,萬望陛下恕罪…”
皇帝擺了擺手,搖頭道:“叫你起身回話。”
“微臣遵命。”
他慌慌張張從地上爬了起來,垂手站著。
皇帝打量了他一眼,忽然想起來了些什么,笑著說道:“朕想起來了,沈七在朕面前提過你,他說這一兩年不管是去淮河水師大營,還是去主理淮安,你幫了他不少。”
“這是微臣分內之事,不值一提。”
皇帝點了點頭,開口道:“沈卿怎么說?有沒有書信送回來?”
駱勇不敢怠慢,連忙從懷里取出沈毅寫的書信,兩只手捧在手里,不需要皇帝說話,高明立刻上前,接過啊這封信,捧回到了皇帝近前。
皇帝并不急著拆信,只是看著駱勇,問道:“沈卿還有什么要說的么?”
駱勇四下看了看,然后低著頭沒有說話。
皇帝啞然一笑:“看來邸報司弄得真不錯,你還挺警覺的。”
說著,他揮了揮手,高太監便給了四周宮人一個眼神,甘露殿里伺候的宮人們,便陸續退了出去。
駱勇這才低頭說道:“陛下,沈司正與淮安軍,現在都在徐州城里,目前糧草充足,徐州城也井然有序,想要守下去,守到年底是沒有什么問題的。”
“不過邸報司前些日子收到了消息,北齊偽帝重病垂死,司正他現在消息閉塞,不能確定消息真偽,因此派微臣回建康,確定這件事是不是真的。”
皇帝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不過他并沒有回話,而是拆開了沈毅寫給他的密信。
信里的內容,前半段與駱勇說的差不多,而后半部分,則是沈毅對于局勢的一些看法。
“若北齊至今無儲,若偽帝薨逝,胡朝必然亂象紛紛,彼時我王師則可以趁勢北上,收復河南山東二省…”
“中原大地恢復,我朝民生國力,立時不可同日而語,屆時哪怕北朝已經結束混亂,我朝只需要消化此兩省,則北驅胡虜之勢,無人可擋。”
“若偽帝是裝病詐死,則我淮安軍按兵不動,在半年時間內,可以耗掉齊人不少元氣,待到明年,朝廷也可以發大兵北上,討伐胡齊,以成大業。”
“其中真相究竟如何,臣身在徐州,不得而知。”
“陛下英才銳斷,恭請圣裁。”
皇帝很快把這份密奏看完,然后放在一邊,這才看向駱勇,笑著說道:“沈七這廝,也跟人學會溜須拍馬了。”
“你好好跟朕說一說,徐州城里,現在是個什么情況。”
駱勇恭敬低頭,將徐州城里的事情娓娓道來。
他是邸報司的人,并且親自參與了破徐州城的計劃之中,因此自然知道徐州城是怎么破城的。
當即,他把事情的前前后后,都跟皇帝說了一遍。
等他說完之后,皇帝便拍手感嘆道:“這個林生,真是立了大功了。”
“等他回了建康,朕要好好賞他。”
說到這里,皇帝又看向駱勇,笑著說道:“還有你,駱勇,你從齊人的包圍之中返回建康,也殊為不易,朕也要重賞你。”
駱勇低著頭,畢恭畢敬的道了聲謝。
皇帝摸了摸下巴,突然問了一句。
“這個林生,是什么時候到北齊去的?”
駱勇一愣,隨即低頭道:“回陛下,這事是沈司正安排的,微臣也不知道,微臣只知道,林司務原本是邸報司八個組長之一,后來突然就無聲無息的消失了。”
皇帝笑瞇瞇的說道:“你估計個時間。”
駱勇想了想,然后低聲道:“林司務估計是洪德十一年年初,去的北邊。”
皇帝低頭盤算了一下日子,輕聲道:“兩年半了啊。”
說完這句話,他對駱勇笑了笑,開口道:“好了,你這一路回建康,也頗為辛苦,先回去休息罷,朕給你的賞賜,稍后就讓人準備。”
駱勇跪在地上,畢恭畢敬的磕頭致謝。
磕完頭之后,他猶豫了一下,問道:“陛下是否要給沈司正回復,微臣盡快送回徐州去。”
皇帝搖了搖頭,笑著說道:“不能冒險的事情,都讓邸報司做了,你放心,朕給沈卿的旨意,會讓內衛想辦法送進徐州城里去。”
駱勇這才放下了心,磕了個頭之后,畢恭畢敬的離開。
皇帝陛下坐在帝座上,看著駱勇遠去的身影,忽然問了一句。
“高明,洪德十一年上半年…”
“沈七還在東南罷?”
“是。”
高明低頭道:“那個時候,東南剿倭還沒有結束,市舶司也沒有建好。”
皇帝陛下撫掌拍了拍手,贊嘆道:“朕的這位沈愛卿,真是能干。”
他對高明笑著問道:“你說那個時候,沈七就算到了今日的徐州之變,還是只是隨手落子,沒有多想?”
“奴婢以為,大概是后者。”
他低聲道:“人心如煙,變化莫測,沒有人可以算到幾年后是什么情況,沈司正那個時候,多半只是讓邸報司在北齊布子,留待將來之用。”
皇帝摸了摸下巴,點頭道:“說起來,他似乎跟朕提過這些事情,只是朕當時隨口應下,后來事情又太多,就給忘記了。”
說到這里,皇帝看向高明,淡淡的說道:“去通知內衛,燕都的一切消息,以后送兩份,一份送宮里,另一份想辦法送進徐州。”
“如果進徐州的難度太大,便聯系沈毅,讓他搭把手。”
高明立刻低頭:“奴婢遵命。”
皇帝想了想,繼續說道:“派兩萬禁軍,進駐淮安府,隨時準備北上支援徐州城。”
“再有…”
皇帝說到這里,摸著下巴思考了一番,問道:“朕的金牌,送得進徐州城么?”
高太監聞言,低頭說道:“陛下,這…”
“奴婢要先問過陸衛帥。”
“好。”
皇帝點頭道:“如果能送進去,那就把朕的牌子送給他,許他可以臨機調動淮河水師。”
說到這里,皇帝瞇了瞇眼睛,目光里有了些微殺氣。
如果淮河水師在這個時候不聽話,朝廷正好可以趁著這個機會,一舉拔掉趙閥。
反正北邊的征南軍,被沈毅拽住了手腳,無暇南顧,哪怕淮河水師生出了一些亂子,禁軍也有足夠的時間彈壓下來。
說完這些話之后,皇帝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閉上眼睛。
“還有,把趙昌平叫進宮里來。”
“朕要跟他算算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