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支負責切斷齊人南北聯系的左路軍,很快在鐘明的意志下動作了起來,他們分出一部分兵力遲滯北齊援軍的進攻,另一邊卻直接在鐘明的率領之下,揮師向南!
差不多有七八千人,朝著順德方向撲殺了過去。
這就導致,原本要在兩個時辰之后,甚至更久之后才能與他們碰面的諾勇所部,在短短一個時辰之后,就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當諾勇所部,迎頭撞上鐘明所部的時候,這位諾大將軍都驚住了。
因為這個時候,他身后的援軍,一定是在猛烈進攻這支淮安軍左路軍軍隊的,按照道理來說,這支軍隊應該在臨城附近列陣拒敵,甚至有可能躲進臨城,據城而戰才對。
但是現在,這支軍隊,竟然莫名其妙的朝著自己這邊沖過來了!
一時間,身經百戰的諾勇,都沒有反應過來,到底應該如何應對這支莫名其妙的淮安軍。
不過很快,諾勇就反應了過來,他揮了揮手,沉聲道:“這支淮安軍左路軍,應該是被我們王師追趕過來的,不要顧忌,直接結陣,沖散他們!”
副將佟籍這會兒就站在諾勇旁邊,他微微低頭,開口道:“大將軍,南邊的凌肅大軍,已經追上來了。”
“而且…”
這位副將低著頭,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下面的人說,右路軍已經去了凌字旗,掛上了…”
“掛上了沈字旗。”
聽到這句話,即便是諾勇這個身經百戰的邊將,也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沈七到凌肅軍中了?什么時候的事?”
“不知道。”
佟籍低頭道:“不過應該時間不久,如果他早到了,咱們這里應該會收到消息的。”
兩國對峙幾十年,如今又打了幾年仗,彼此早已經千瘡百孔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淮安軍是新隊伍,相對純潔,但是畢竟已經不是最早那一批淮安軍了,吸納了大量兵力之后,在強大起來的同時,自然也會面對龐大帶來的壞處。
簡而言之,如今的淮安軍大則大矣,但是各方面的耳目都有,如果細究起來,甚至可以用錯綜復雜四個字來形容。
諾勇深呼吸了一口氣,瞥了一眼這個來自于佟氏的副將,問道:“你怎么看?”
“按照大將軍您的打法,自然沒有問題,不過末將是副將,也有一些別的思路,提供給大將軍。”
他頓了頓,低頭道:“如今,雖然南北都是敵軍,但是他們來不及合圍,東西兩邊都有機會突圍出去,如果從東西兩邊分兵突圍,會穩妥得多。”
諾勇大皺眉頭:“還沒有正經交兵,就分兩邊突圍,豈不是未戰先認負了?”
“是。”
這位佟氏的副將,原先在軍中,也是位高權重,只不過因為佟相失勢,整個佟家都有些沒落,因此他也變得唯唯諾諾起來,低著頭說道:“一切以大將軍您為準,末將只是多嘴多說了一句。”
諾勇揉了揉眉心,沉聲道:“這樣罷,分出兩個千戶營,從東西突圍,一來去看看兩邊是什么情況,二來也可以吸引南人的注意力,替咱們主力,分去一些壓力。”
說到這里,諾勇悶哼了一聲:“說好了,讓周氏父子看住淮安軍的左路軍,他們卻因為滄州的一個偏師,興師動眾的去了滄州,等從這里脫身,老子回去,非參他們父子不可!”
佟籍畢竟是大家族出身,對于朝堂的理解,是比諾勇要深的,他站在諾勇身后,沉默了一會兒之后,微微低頭道:“大將軍,您已經參過周氏父子很多次了,每一次彈劾他們的奏書,都如同泥牛入海。”
“從來沒有過回信,大將軍有沒有想過為什么?”
諾勇回頭,很是詫異的看了一眼自己這個副將:“你說說看。”
“皇上絕不是不想動周家父子,以征南軍最近的動作,以及這兩年的反應,恐怕皇上早已經忍無可忍了。”
“但是征南軍,在周家三代人手上,已經二十多年了。”
“太平承平的時候,皇上想動他們,隨時可以動他們,但是現在,恐怕連朝廷,也不敢輕易動他們了…”
諾勇猛地愣住了,他抬頭看著佟籍:“你是說?”
北齊存在七十多年了,七十多年,在世人的印象里,一直是一個強大的存在。
就連諾勇這種邊將,心里也沒有一絲一毫想要反抗大齊朝廷的念頭,而且他沒有怎么在朝廷里做過官,對于朝廷里的勾心斗角,也知道的不多。
一直到現在,經過佟籍的提醒,他才想明白,如今的征南軍,恐怕已經不能算是朝廷的征南軍了,因此,向來脾氣不好的昭武皇帝,哪怕戰事糜爛成這樣,也沒有責問過周家父子。
因為昭武皇帝,以及燕都那些大臣們心里很清楚,這個時候他們不能惹毛了周家父子。
一旦逼反了征南軍,征南軍倒戈相向的話,這場原本就在僵持之中的戰事,將會立刻失去所有的懸念。
甚至,所有朱里真人,到時候都要收拾行李,準備從燕都滾蛋。
“是了是了…”
諾勇低頭,喃喃道:“難怪那父子倆,對我是這個態度,他們…他們…”
諾大將軍自己嘀咕了一會之后,抬頭看向佟籍,沉聲道:“不能在猶豫了,我親自披甲領兵,咱們盡全力,立刻突圍出去!”
“越快越好!”
佟籍掉頭了:“大將軍,是從北邊突圍,還是從東西兩路…”
諾勇徑直走向帳外,頭也不回:“三路一起突圍!一起突圍!”
右路軍前線臨時駐扎地,沈老爺與凌肅一起,站在高坡上,用千里鏡看著不遠處的戰場,看了一會兒之后,凌肅先放下千里鏡,微微低頭道:“沈公,這鐘明…”
他搖頭感慨:“打起仗來,比薛莽子還要更瘋一些,末將從未想過,他這個阻擊的任務,能一路帶兵推到這里來。”
沈毅也放下千里鏡,默然道:“不錯,鐘明這人,算是淮安軍所有后起之秀里,最值得另眼相看的人了。”
“只可惜…”
沈毅搖頭,頗有些心疼:“根據匯報,他從昨天傍晚一直打到現在,麾下的玄甲衛,著實傷亡不少。”
凌肅“嗯”了一聲。
“自鐘明起,淮安軍各軍都開始設置玄甲衛,但是看來看去,還是左路軍鐘明麾下的這支玄甲衛,最是兇悍勇猛。”
“這樣的玄甲衛,竟然被他硬生生弄出了兩個千戶營…”
二人正說話的時候,有傳信兵匆匆來報,半跪在二人面前,低頭抱拳:“侯爺,大將軍!”
“被夾在中間的諾勇所部,突然開始分兵,大部分兵力依舊全力向北突圍,同時分出了兩股兵力,分別往東西兩邊逃竄!”
沈毅凌肅聞言,都是一愣。
沈老爺再一次拿起千里鏡看向戰場,一邊看,一邊喃喃道:“諾勇昏頭了,諾勇昏頭了…”
“是。”
凌肅也有些激動,忍不住道:“他們合兵一處,像個鐵疙瘩一樣,不太容易啃的動,連鐘明那里,也很難支撐太久,原本預估兩天時間,能啃他們多少肉就啃他們多少肉…”
“可他竟然分兵了!”
沈毅放下千里鏡,爽朗大笑。
“到現在,我懸著的這顆心,才算是放了下來。”
沈老爺看向凌肅,笑道:“大將軍,你去發將令罷,用不著在這里陪著我。”
說到這里,沈毅頓了頓,補充道:“鐘明那里打的辛苦,要優先去支援他們,哪怕因此放走了一些敵人,也可以接受。”
“不能讓他們打的太難。”
“是。”
凌肅低頭道:“這一次,是左路軍過來幫末將這里,末將心里是有數的。”
說罷,他猛地回頭,看向傳信兵,沉聲道:“傳我將令,右路軍所有千戶營!”
“不管現在的位置在哪里,全部往北貼上去,圍剿齊軍!”
傳信兵也有些激動,恭敬低頭。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