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昭武帝被灌了糞水之后,死志明顯消退了不少,派人給他去送飯,他也會照常吃飯。
因此,沈毅在回建康之前,就讓人用馬車把他運回建康來。不過馬車速度很慢,年前肯定是回不來了。
但是不管怎么說,把敵國皇帝活捉,還是原先的“大皇帝”,這對于洪德帝來說,簡直就是莫大的人生成就。
也是皇帝這個職業,為數不多可以獲得成就感的事情。
皇帝陛下聞言,哈哈一笑,開口道:“說起來,還是朕的大舅哥,等他到了建康,朕還要好好招待他。”
早年皇帝陛下剛剛親政的時候,北齊送了一位公主回來,但并不是昭武帝的親妹妹,只是堂妹,過繼到了主脈,嫁到了建康來。
說起來,當初皇帝陛下還因此生了好大的氣,不過洪德七年吃了一場敗仗之后,就不得已捏著鼻子認了下來。
那位出云公主,也被封為貴妃娘娘,與孫皇后一起嫁進皇家。
這里值得一提的是,出云公主嫁到建康來,十來年時間一直沒有身孕,不過近來聽說是懷了龍種,也是近幾年時間,后宮為數不多懷孕的妃子。
這并不難理解。
先前皇帝陛下對于北齊很是忌憚,對于出云公主也有些防備,因此估計不太愿意親近她,這兩年北齊落幕,人所共見,皇帝陛下的心態自然也發生了變化,要在床榻之上,好好征伐征伐這位北齊的公主,出一出這些年的惡氣。
說不定,紅衿被之中,還會有一些臺詞鋪墊情趣。
咳,扯遠了。
這邊,沈老爺與皇帝一起龍輦,一路進了皇宮,沈家人也早已經被請進了皇宮之中,皇帝陛下龍顏大悅,宣布設宴三日,款待文武群臣。
沈老爺坐在大殿左前的位置,與陸若溪還有長子沈淵,以及沈桑桑同座。
值得一提的是,在敕封了沈淵為三品嘉議大夫之后,沈家上下又經過了一輪賜封,現如今陸若溪已經是一品誥命夫人,連帶著葉嬋,也被封為了四品恭人,也得以入席,只不過坐在沈毅偏下首一些。
這里不得不提到是,葉嬋之所以會被封誥命,很大原因并不是因為她是沈家的妾室,而是福州商會這幾年替朝廷,或者說替宮廷內庫做了不少事情,賺了不少錢。
葉嬋才因此得封。
不過這些,不足以為外人道,因此建康城里,很多人因為這件事情議論紛紛,說皇帝對沈家恩榮太重,連家里的妾室都能得封四品。
宴席開席之后,陸若溪拉著沈毅的手,輕聲道:“夫君,北邊的戰事全部打完了么?”
沈老爺握住她的手,輕聲道:“差不多了,剩下的一些地方,大多數傳檄可定,即便是一些頑固的地方,讓薛威他們領軍過去,一年半年也就全部安定下來了。”
說到這里,沈毅頓了頓,開口道:“就是更北邊,還有一些麻煩。”
更北邊的韃靼人,在這場戰事之中,雖然沒有占到太多土地,但是她們并沒有戰敗,也沒有傷損太多元氣,反而在山西和宣府,掠奪了不少物資和人口回歸,時間一長,他們一定會越來越強。
在淮安軍這一代,韃靼人不會成為什么問題,至少不會成為特別嚴重的邊患,但是到了下一代淮安軍,如果北邊出了雄主,可能北邊就又會亂起來。
想到這里,沈毅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
如果能夠兩兩相安,將來子承父業,沈淵就會是淮安軍的下一任核心。
沈老爺伸手摸了摸自己兒子的腦袋,輕聲道:“聽你母親說,你不喜歡讀書啊?”
沈淵嚇得縮了縮腦袋。
他從小到大,沒有太長時間跟沈毅一起待過,本來談不上懼怕,不過他現在已經十二歲了,即便是從外人嘴里,也多少能知道一些自己老爹現在是個什么樣的身份地位,加上沈某人常年身居高位,這會兒身上都氣勢已經非同常人,突然詢問學業,嚇得小侯爺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哆嗦。
“阿爹,我…我…”
沈老爺笑了笑,開口道:“不喜歡讀書,我找幾個人到家里來,教你練武?”
陸若溪在一旁嘆了口氣:“妾身已經找過槍棒師父上門了,也沒有太多成效,這孩子生下來,咱們家就是高門大戶了,難免嬌貴了一些。”
沈毅默默點頭,然后開口道:“這兩年,為父時間會多一些,你跟在為父身邊,為父親自教你讀書做事。”
“如果兩年之后還是不成模樣。”
沈毅扭頭看了看陸若溪,輕聲道:“就讓他與大公主定親罷。”
陸若溪“啊”了一聲,她拉著沈毅的袖子,有些緊張:“夫君你的意思是…”
沈老爺神色平靜:“至少一世富貴。”
陸若溪沉默了一會兒,看了看沈淵,嘆了口氣:“那就按照夫君說的來。”
沈淵雖然還不太懂事,但是也聽出來了沈毅話里的一些意思,他抬頭看著父親,開口道:“阿爹,讀不成書也未必不成器,兒子只是…”
沈老爺搖了搖頭:“你能說出這番話,那是因為你生在了我們家,因此伱讀不讀書,都沒有什么要緊。”
“你要是生在尋常人家,至少是在大陳國內,你不讀書,就是不成器。”
“為父讓你讀書,也不是為了讓你讀成兩榜進士,讀成當世大儒,但你至少要能定性,要多看一些書,多懂一些道理。”
沈老爺沉聲道:“要是論家世的話,宮里的皇子們為何還要勤奮讀書?”
沈淵低頭道:“阿爹的話,孩兒記住了。”
沈老爺笑了笑:“但愿你記住了。”
宴罷之后,沈家人先行返家,沈毅被請到了甘露殿中,君臣二人同桌對坐,皇帝陛下伸手給沈毅倒酒,笑著說道:“陜西等地,還沒有收復,這些天朕與朝臣們商議過,究竟是派誰去收復這些地方,不過商量了半天,最終還是決定,等沈卿你回來再說。”
他看著沈毅,問道:“沈卿如何看?”
這里面,不僅僅是收復陜西的問題,更多的是利益分配問題,畢竟陜西這些地方,哪怕已經沒有什么北齊的重兵,哪怕是撿淮安軍打剩下來的殘羹剩飯,對于朝廷里那些除淮安軍以外的將領來說,也是難得的功勞了。
如果沈毅沒有回來,朝廷就定下來派誰去“傳檄”,多多少少對淮安軍有些不太尊重。
沈毅本人可能無所謂,但是淮安軍內部,說不定就會有意見。
沈老爺想了想,輕聲道:“這件事,還是由陛下和兵部定下來,兵部定下來名單之后,陛下派人送到臣這里來,臣再寫奏書舉薦這些人。”
皇帝陛下滿意點頭,微笑道:“還是子恒你會做事。”
“五軍都督府的某些人,這段時間常來宮里煩朕,朕也是不勝其擾。”
沈毅微微低頭道:“淮安軍現在也在修整之中,加上大同以及山海關防線需要布防,實在無力分兵了。”
皇帝陛下點頭。
“淮安軍這幾年太辛苦,是該要歇一歇了。”
洪德帝低頭喝了口酒,問道:“北邊的韃靼部…”
沈老爺想了想,嘆了口氣:“臣以為,陛下遣使敕封韃靼汗為宜。”
皇帝聞言,心里松了口氣。
“咱們君臣,算是想到一處了。”
他抬頭看著沈毅,默默說道:“還有關外朱里真人的問題…”
此時此刻,在這甘露殿里,這對同齡人同桌對坐,你一杯酒我一杯酒,好像是在做一些無關緊要的閑聊。
但是在他們三兩句話之間,北邊的很多天大的,事關不知道多少人命的事情,都已經在推杯換盞之中,被敲定了下來。
其實歷史上,很多大事,大約都是這樣被定下來的。
大人物幾句話。
定下了歷朝無數故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