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高處觀戰的沈毅與薛威兩個人,不約而同的拿起望遠鏡,觀望前線的戰況。
時至今日,兩個人的身份都已經今非昔比,沈某人用不著披掛上陣,只是親臨戰陣,已經能夠給前線將士極大的鼓舞。
至于薛威,他倒是想上戰場過過手癮,只不過沈毅向來不太喜歡他親自沖陣,這會兒領導就在旁邊,薛大將軍就是再沒有情商,也只能老老實實的站在沈毅身后,一起觀望戰場。
現如今,淮安軍的行軍打仗,或者說攻城的方式,已經形成了定式,而且是與這個時代其他軍隊大相徑庭的定式。
其他的軍隊攻城,往往是用投石車,攻城錘,然后云梯之類的并用,爭取先登城樓,或者破開城門。
而淮安軍攻城之前,一定是數十門乃至于數百門炮整整齊齊排列在城池門口,然后有節奏而且極其精準的向城樓上投射開花彈。
這是幾年時間打出來的經驗,也是用錢砸出來的經驗。
同時,這也是淮安軍打仗極其耗錢的原因,撇開淮安軍高昂的撫恤和賞錢不提,單單是火藥火器的供應,就不是一筆小數目。
要不是南陳戶部這十幾年在趙昌平手里攢下了不少錢,加上前些年沈毅在各方各面都弄出了一些搞錢的營生,尤其是壟斷行業的琉璃廠,這場仗根本不可能打到現在。
肯定打下山東之后,朝廷就不得不跟北齊談判了。
不過不管如何如何花錢,只要有沈毅在,淮安軍的后勤就從來沒有出過什么問題,這會兒各主力軍也是火器充足,單單薛威這里,就是一百多門炮,隨著炮手利落的瞄準,很快完成了第一輪的火炮覆蓋。
緊接著,就是無縫的四輪火炮覆蓋。
等到第五輪開花彈在燕都城樓上炸響的時候,淮安軍中的玄甲衛將士,已經帶著攻城器械,幾乎沖到了城墻底下。
幾個百戶沖在最前面,他們飛快的觀望了一下局勢,然后有人高聲喝道:“告訴炮營,火炮不要停!讓他們換三輪無鐵彈!我們試著沖他一輪!”
這是淮安軍近幾個月,或者說先鋒軍近幾個月才打出來的新打法,遠處的炮火不停,壓著城墻上的敵人無法反擊,而己方攻堅的玄甲衛,則是頂著火炮,往城樓上沖。
之所以敢這么打,主要是因為開花彈雖然看來嚇人,但是真實殺傷力一般,也就是里面的鐵片能夠造成一定殺傷。
只要換不帶鐵片的炮彈,實際殺傷力不大,再加上淮安軍對于開花彈的威力,已經把握的非常清楚,因此他們才敢這么去打。
很快,后方的炮營開始換炮彈,而一架架云梯在城墻上架起來,黑衣黑甲的玄甲衛,頂著火炮,猛撲向燕都城樓!
這會兒,城樓上的齊軍,都被淮安軍的炮火壓制的不敢露頭,等到他們其中有人大著膽子伸頭往城下看的時候,一柄寒光閃閃的淮安軍制式長刀,已經照著他的腦門砍來!
隨著這人一聲痛呼,城樓上的齊軍立刻反應了過來,倉皇大喊:“南賊登上城墻了!南賊登上城墻了!”
他這么一喊,城墻上的齊軍才一股腦的沖了出來。
這會兒,已經有二三十個玄甲衛,登上了城墻。
而他們身后的云梯上,還有數十個玄甲衛正在攀爬之中。
這一幕,被遠處觀望的沈毅看在眼里,他扭頭看了看身后的薛威,開口道:“怎么就頂著火炮沖上去了?”
薛威有些得意,笑著說道:“沈公,這是先鋒軍的千戶何茂想出來的法子,讓后方的炮營與沖鋒的互相配合,先用帶鐵片的火炮壓制城墻上的敵人,等我們的人快要上城樓的時候,換成普通的開花彈。”
“這樣,登上城樓會容易很多。”
說到這里,薛大將軍頓了頓,咳嗽了一聲:“其實之所以有這種打法,還是因為當時供給先鋒軍的開花彈,一大部分都是普通開花彈,發給下面的時候,他們才意外想出了這個法子。”
沈毅摸了摸下巴,重新看向戰場,然后開口道:“有些意思。”
不得不說的是,很多具體的戰術,是不能依靠憑空想象的,一定是從實踐中來,到實踐中去。
這些真正在戰場上沖鋒陷陣的將士們,往往會給沈毅一些驚喜。
比如說這個新戰法,就是沈毅沒有想到過的。
沈老爺又看了一會兒戰場,微微搖頭,有些可惜的說道:“城墻上的守軍太多,咱們的人登上去也站不住腳,看來攻打燕都,短時間內難以建功了。”
說到這里,沈老爺看向燕都城,面色有些古怪:“按理說,燕都城里應該不會剩下太多人,至少不會剩下太多朱里真軍隊,這些守軍人數怎么這么多…”
“還是說…”
沈老爺小聲嘀咕道:“這些被留下來的漢人軍隊,依舊在為趙楷盡死力…”
薛威站在沈毅身后,他沒有聽清楚沈毅自言自語的話,不過還是低頭抱拳道:“沈公,這種大城,本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只要圍住他們,時不時打一打,我們破城或者是他們開城投降,就是遲早的事情。”
沈老爺默默點頭:“放心,我并不著急。”
他又看了一會兒戰場,背著手轉身離開:“你留在這里坐鎮,我回中軍大帳去了。”
薛威恭敬低頭:“末將遵命!”
中軍大帳之中,駱勇畢恭畢敬的站在沈毅面前,低頭道:“侯爺。”
沈毅抬頭看了看駱勇,開口問道:“燕都城里,咱們的人還能不能傳消息出來?”
駱勇想了想,開口道:“眼下已經打起來了,只能用鴿子傳信,但是能傳出來,恐怕很難傳得進去。”
飛鴿傳書的原理,其實很簡單,就是先養一籠鴿子,養熟了之后,將其中的鴿子隨身帶一只在身上,然后利用它們歸巢的特性,來向鴿巢一方傳遞信息。
也只能單向傳遞信息。
畢竟,想要在燕都城里養一大群鴿子不被清凈司發現,著實是有些艱難。
沈毅皺了皺眉頭,沒有說什么。
“算了,等第一戰稍稍止歇,我派個使者進去罷。”
他看向駱勇,笑著說道:“駱司正最近,就不要離開燕都附近了,等燕都破城之后,城里很多人如何處置,還要看邸報司與內衛的情報。”
駱勇連忙低頭:“是,卑職就在侯爺軍中,哪里也不去了。”
沈老爺揮了揮手。
“你去忙罷。”
駱司正恭敬低頭:“是。”
當天夜里,當持續了一整天的攻城結束,淮安軍回到軍營里整軍休息的時候,沈老爺的中軍大帳之中,匆忙趕來的許復許大官人,喘著氣站在沈毅面前,低頭行禮:“侯爺。”
沈毅示意他坐下。
等許復坐下之后,沈毅從自己的抽屜里,找出來一柄匕首,放在了桌子上,他看著許復,緩緩說道:“陛下已經同意高公公出宮,你下回再回建康,可以把他從宮里接到你家去了。”
許復聞言大喜,連忙低頭:“多謝侯爺!”
沈老爺看了看桌子上的匕首,又抬頭看了看許復,沉默了一會兒之后,還是開口道:“我想讓你,替我打聽一件事。”
“但是這個打聽的過程,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許復先是看著沈毅,然后緩緩的低下了頭。
“侯爺吩咐就是。”
“但凡有第三人知道,許復有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