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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三十一章 瘋老頭

  總督府暖閣之中,沈老爺與蘇定隔桌對坐,小侯爺規規矩矩的坐在一旁,給兩個人添酒。

  二人碰了碰杯之后,沈毅微笑道:“這一趟海外之行,淮安軍的水師收獲不少,不過這幾年也著實辛苦安邦兄了。”

  蘇定兩只手端起酒杯,與沈毅碰了碰,然后搖頭道:“沈公全力支持,用了兩三年時間,末將也只是在東瀛島上站穩腳跟而已,實在是慚愧的很。”

  “謙虛了。”

  沈侯爺微笑道:“如今,倭島幾乎被安邦兄占了一半,這也是開疆拓土的大功勞,誰也消抹不掉的。”

  “倭人狡猾,而且兇殘,幾乎所有的倭人幕府,都會陰養死士,讓咱們的將士損傷慘重,在那里待了一年之后,淮安軍才算是適應了下來。”

  蘇定想了想,繼續說道:“沈公,您說的那座銀礦,末將等已經占下來了,因此末將才從那里回來向朝廷匯報,而且近年來,咱們屢戰屢勝,倭人的所謂天皇,已經數次求和,按您的意思,這倭島,還要繼續打下去么?”

  沈毅抿了口酒水,開口道:“安邦兄不想打了?”

  蘇定猶豫了一下,點頭道:“沈公,帶過去的人,都是咱們淮安軍的水師,他們實在是不太愿意一直待在倭島上,不少人已經想著要回來了,末將的看法是,倭島離咱們中土太遠,打下來也沒有什么用處,既然倭人愿意歸降,作為大陳的藩屬國,也就沒有必要繼續打下去了。”

  沈老爺再一次端起酒杯,跟蘇定碰了碰,笑著說道:“安邦兄說得對,東瀛本島距離咱們太遠,打下來也沒有太大用處,不過既然已經花了這么多精力,就不能這么輕而易舉的退回來,今年安邦兄再去一趟東瀛,跟那些倭人說,要我們退兵容易,但是…”

  沈毅語氣輕松,開口道:“他們的天皇,要換一換。”

  蘇定思考了一下,有些不解:“沈公,倭人天皇跟您有仇?”

  “沒仇。”

  沈侯爺笑著說道:“我的意思,不是換個人做天皇,是換一個世系來做,他們所謂的萬世一系…”

  “是時候改朝換代了。”

  倭人天皇,自稱是天照大神的后代,因此他們并不是世俗政權的君主,更像是政教合一的神皇。

  之所以能夠維持所謂的萬世一系,因為很多時候,天皇已經不再掌握世俗的權力,只是作為象征,作為吉祥物存在。

  而沈毅,要打破這個所謂的萬世一系。

  道理很簡單。

  這個時代的交通實在是太落后了,落后到即便淮安軍取下整個東瀛島,大陳也很難實行有效的統治,尤其是本國將士不愿意常駐在那里的話,派個總督過去,也很有難度。

  而如果換一家人做天皇,實現實質上的“改朝換代”,那么這一家新天皇,一定不會被倭人認可。

  畢竟數百上千年的神系傳遞,擁有著巨大的慣性。

  再沒有外力的情況下,這個新天皇大概很快會被本國人民推翻。

  但是沈毅就是一個很好的外力,有沈毅在,新天皇就可以維系自己的統治。

  也就是說,這個新的天皇,一定會對沈毅,或者說對淮安軍產生依賴。

  這種依賴,會讓他稱為大陳的忠犬,稱為名為天皇,實為大臣東瀛總督的政治人物。

  而這種政治人物,一定會不遺余力的倒向大陳,倒向沈毅,而且會盡全力維系大陳在東瀛島上的既得利益。

  比如說…

  那些銀礦。

  這種法子,實際上并不是沈毅發明的,而是另一個世界里某位世界警察常用的路數,聽起來很簡單,并不復雜,但是很難破解。

  除非,拳頭大過淮安軍。

  蘇大將軍愣了愣,開口道:“沈公,倭人們會答應么?”

  “不答應就繼續打,我這兩年弄出了一些新玩意兒,薛威那里用不到,正好一股腦都給你,你拿去試試成色。”

  蘇定這才開口道:“成,末將就按沈公您說的辦。”

  沈老爺伸手敲了敲桌子,一旁聽的入神的小侯爺,立刻提起酒壺給兩個人倒酒。

  二人碰了杯酒之后,蘇定扭頭看了看一旁半天沒有說話的沈淵,笑著說道:“小侯爺看見了罷,侯爺三言兩語中,就藏著大智慧,你跟在侯爺身邊,可要多學一學。”

  沈淵咧嘴一笑:“蘇伯伯,我爹是天縱奇才,他身上的本事,侄兒哪里能學得來?”

  蘇定笑著說道:“學得個三四成,便受用無窮了,你看看你薛叔叔,他自稱得了侯爺三成本事,便已經是當世名將了。”

  沈老爺在一旁,微笑不語。

  提起薛威,蘇定這才想起來,開口問道:“沈公,薛大現在怎么樣了?”

  “他還不是老樣子。”

  沈老爺仰頭喝了杯酒,開口道:“當年北伐之后,他就一直在太原任太原將軍,朝廷無有戰事,適合他的也就只有大同防線,這些年只是加了幾次俸祿,職位沒有變動。”

  說到這里,沈毅微微皺眉:“說起來,我也快一年沒有見到他了。”

  蘇定低頭,笑著說道:“末將估計要兩三個月之后才會出海,過些天末將去太原,瞧一瞧他。”

  沈老爺微笑道:“不去瞧瞧凌大將軍?”

  蘇定搖了搖頭,悶聲道:“算了罷,他現在未必認得末將了,何必去自找沒趣。”

  蘇定奉命出海之后,凌肅就被調到了山海關,去跟朱里真人打交道去了。

  不過從十年前開始,蘇定與凌肅之間的關系就有些僵,見面的次數,更是屈指可數。

  沈毅沒有多說什么,只是端起酒杯,淡淡的說道:“滿飲此杯,祝安邦兄馬到功成。”

  “平定東瀛之后,我親自為安邦兄請功。”

  蘇定端起酒杯,沉聲道:“末將多謝沈公。”

  說罷,他仰頭一飲而盡。

  三日之后,沈毅交代完了燕京的事情之后,動身離開總督府,準備南下。

  沈桑桑拉著老爹的手撒嬌,想要沈毅把她一起帶到南邊去,沈老爺揉了揉自己大閨女的腦袋,笑著說道:“家里誰都能去南邊,你可不能去,南邊許多人惦記著我家女兒呢。”

  “你這一去,豈不是羊入虎口?”

  父女倆說了會話,沈毅扭頭看了看,沒見到沈淵,他皺了皺眉頭,問道:“你哥呢?又跑到哪里去了?”

  沈桑桑眼珠子轉了轉,低聲道:“他要不然就是偷偷溜出去了,要不然就是去地牢里了。”

  “他老喜歡,去那間地牢里,也不知道去做什么。”

  沈毅抬頭看了看天色,微微瞇了瞇眼睛,淡淡的說道:“罷了,不等他了。”

  “你在家里,好好聽話。”

  沈毅微笑道:“等爹爹從南邊回來,給你帶禮物回來。”

  沈桑桑應了一聲:“那爹爹快些回來。”

  沈老爺笑了笑:“記住,不許…”

  “不許被窮書生騙嘛。”

  沈桑桑白了自己老爹一眼:“您這句話,女兒都不知道聽了多少遍了…”

  沈侯爺也不生氣,只是笑了笑,便揮手道:“啟程。”

  總督府地牢里,小侯爺嘴里刁了根草,看著地牢里這個披頭散發,頭發已經全部花白的老頭。

  他看著這老頭,忽然哼哼了一聲。

  “瘋老頭,小爺從南邊回來了。”

  這披頭散發的老頭,背著身子對沈淵,一句話也不說。

  總督府地下的這座地牢,是沈淵十五歲那年發現的,發現的時候,這里頭就關了這么個怪老頭。

  怪老頭披頭散發,瘋瘋癲癲的,說一些怪言怪語。

  不過他有時候也會清醒一些,跟沈淵能說上幾句話。

  從前,年輕的小侯爺很好奇這老頭是誰,便偶爾會來瞧他,跟他說說話。

  不過不管他怎么問,父親沈毅,從不肯說這瘋老頭的身份。

  小侯爺盯著這老頭,“嘿嘿”了一聲。

  “我小時候,聽人家一直叫你瘋老頭瘋老頭,其實不是叫你瘋老頭。”

  “你姓馮,他們是叫你馮老頭,是不是?”

  “瘋老頭”猛地回頭,看了一眼牢門外面的沈淵,目光有些驚恐。

  小侯爺盯著他。

  “我去了一趟江都。”

  瘋老頭怪叫了一聲,在墻上又抓又撓,然后大哭大叫起來。

  他的聲音,如同夜梟,難聽至極。

  “我不姓馮!我不姓馮!”

  他怪叫了幾聲,猛地回頭看向沈淵,尖叫了一聲,又一屁股坐在地上,號啕大哭起來:“我知道錯了!”

  “我知道錯了!”

  小侯爺本來蹲在地上,聞言站了起來,目光幽幽的看著他。

  “果然是你,虧老子以前還覺得你可憐。”

  他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惡狠狠的罵了一句。

  “活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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