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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7 準備

  “篤篤篤……”

  敲門聲響起。

  靠坐在病床上的高正弼從筆記本電腦上抬起頭。

  “請進。”

  繼而,當看著拎著水果籃走進來的年輕人,他面露驚訝,然后笑著喊了聲:“江先生。”

  江辰將水果籃放在床頭柜,轉頭,看了眼筆記本電腦屏幕,“看來恢復的不錯。”

  身殘志堅躺在醫院里都不忘工作的高正弼笑了笑,“反正閑著也是閑著,躺了這么多天,骨頭都躺酸了,可是醫生又不允許我下床,所以總得找點事做,打發下時間。”

  說完,他將筆記本合上,放到床頭邊。

  江辰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

  “江先生,事情……都解決了?”

  高正弼試探性問。

  雖然這段時間一直待在醫院休養,可通過權律師,對于外面發生的秘而不宣的一系列大事,也算是知之一二。

  按照常理,此時此刻,對方應該在躲避風頭才對,如此光明正大的露面,已經足以說明一些問題。

  “還沒。”

  江辰搖了搖頭,輕笑道:“不過一切算是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江先生,當時襲擊我們的,到底是崔在野,還是安在榕的人?”

  “無論是誰,都沒有關系。”

  江辰確實沒有深究這個問題。

  “是崔在野也好,安在榕也罷。他們倆人,都會得到應有的懲處。”

  高正弼聞弦知意。

  他不知道江辰究竟做了什么,但既然對方能夠堂而皇之的坐在這里,那么可以證明,在這場普通人看不見的慘烈斗爭里,這個年輕人起碼已經占據了上風。

  “那蘭小姐什么時候能出來?”

  江辰沉默了下,笑著嘆了口氣。

  “她出不出來,不在于別人,而在于她自己。”

  高正弼目露疑惑。

  “我不太理解江先生的意思。”

  江辰看著他。

  對方舍命相護,這份恩情他銘記在心,可有時候知道太多,不見得是一件好事。

  “好好休養,金海可缺不了你這樣的支柱棟梁,外面的事不用操心,施董總是和我念叨,要是你有什么三長兩短,她可是要和我算賬的。”

  高正弼笑,哪怕他知道對方說的是客套話,施董根本不會太在意他這個人,但人就是這樣,即使明知道是假的,同樣難抑心頭一暖。

  “士為知己者死,有施董這句話,我高正弼死而無憾了。”

  高正弼玩笑感慨。

  江辰失笑。

  聊了會天,江辰離開。

  還是道恩開車。

  作為國際頂級的專業雇傭兵,用來當司機,好像有些大材小用。

  前往看守所的路上,江辰望著窗外,默默想著心事。

  雨水不斷落在車窗上,模湖了外面的世界。

  崔在野那個明星情人,以及那位私生子,已經被帶到了境外。

  有這兩人在手中,關鍵的是那個孩子,崔在野不敢不聽話,從今往后,這位在首爾作威作福的罪惡集團頭目,就會淪為牽線的木偶,任由擺布。

  有點下作。

  但這個世界,向來是以成敗論英雄。

  你仁義正派,可別人不會對你心慈手軟。

  雨水朦朧的車窗,讓江辰的臉都變得晦澀不晰。

  “叮鈴鈴……”

  手機響了起來。

  江辰掏出手機,看了看來顯,還是接通了電話。

  “放心,我不是來罵你的。”

  這種口氣說話的,只能是施大小姐。

  多次吵鬧無果,她也感到無可奈何,而且一向強勢的母親居然也告訴她,有時候女人要學會尊重、甚至是支持男人的決定。

換源app,同時查看本書在多個站點的  支持她肯定是做不到,不過倒是不想再吵了,畢竟吵也沒用。

  “最近國內開始有消息報導,蘭小姐在高麗出事了,也不知道這消息是誰爆出來的,這么大膽子。”

  江辰眼神跳動了下。

  不出意外。

  應該是那個要和他玩一局的家伙的手筆了。

  耐不住出招了嗎?

  “國內輿論怎么樣?”

  “你覺得呢?”

  施茜茜憂慮道:“就和明星塌方一樣,不出問題還好,出了問題,后果就會很嚴重。很多人會開始去好奇你的底細,蘭小姐之前的一些事情被抖出來不少。就連沁園,都在最近停業了。對外宣稱是裝修升級。”

  沁園都停業了?

  還真是牽一發而動全身。

  不過像沁園那樣的銷金窟,在這種時候歇業,其實未嘗不是一種避免火上澆油的聰明舉動。

  “好在蘭小姐在國內人脈強大,有人應該在壓這件事的熱度。不過你如果真想幫她,那么動作得盡快了。”

  “我知道了,謝謝。”

  “謝個屁吶!”

  施茜茜笑罵,“你要是真有良心,那就少說這些沒用的廢話,早點回來比什么都強。”

  江辰默不作聲。

  “當初認識你的時候,你明明是一個很怕麻煩的人,怎么現在像變了個人一樣。”

  施茜茜不解念叨,顯然無法想通。

  “因為我們認識的時候,我還是一個學生,現在,我畢業了。”

  江辰回答的理所應當,貌似,也合情合理。

  施茜茜一愣,繼而哭笑不得,她嘴唇動了動,“你的意思是,一年時間,你就變成熟,是個男人了是吧?”

  “你難道不知道,男人的成長,不需要一年,一瞬間就足夠了。”

  “你就和我扯吧!”

  施茜茜知道他又要開始胡謅,再次催促了一句早點回來,隨即便掛了電話。

  江辰放下手機。

  他其實并沒有開玩笑。

  別說一年,就來高麗這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他的心境,已然判若兩人。

  當時在東海,看地下拳賽都忍不住心驚肉跳的他,現在已經親手收割了數條生命,甚至埋在那片碑林里的那些烈士……

  派道恩去大邱前,他沒有預料到這種局面,目的只是為了將安在榕帶回來。

  但這個世界就是這樣,不會有一成不變的劇本,很多時候,我們別無選擇。

  “快點吧。”

  江辰道。

  汽車加大油門。

  輪胎淌過,濺起道道水花。

  第三看守所。

  鄒克釗坐在厚實的玻璃后。

  “安在榕死了?”

  他看著第二次來探視的年輕人,問。

  對方搖了搖頭。

  “那他現在在哪?”

  “在我手里。”

  鄒克釗沉默了下,并無太多表情流露,“蘭小姐呢?”

  “和你一樣,不過高麗檢方對她要更加重視,她在第一看守所。”

  江辰耿直得令人淚流滿面。

  這個戴著手銬腳鐐,坐在法庭上都能面不改色的男人狠狠皺眉,顯然有些猝不及防。

  關在看守所,消息閉塞,他自然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么。

  即使他頭腦城府都出類拔萃,可畢竟不是神仙,光靠猜,哪能猜到所有事情。

  “怎么回事?”

  他抓緊話筒,鐐銬撞得鋃鐺作響。

  “那天我來看你之后,蘭小姐和我便被幾十人圍殺,我逃了出去,蘭小姐被警方給當場逮捕。”

  江辰簡練的進行陳述。

  “安在榕做的?”

  “崔在野的人,不過是安在榕通的風報的信。”

  “你為什么沒殺了他?”

  即使隔著厚實的鋼化玻璃,都擋不住鄒克釗眼里的陰狠。

  “殺了他有什么意義?他活著更有價值。”

  看著神情平靜的江辰,鄒克釗無聲吸氣,克制內心翻涌的情緒。

  人非草木。

  被叛徒出賣,他哪能真的心如止水。

  “我去探視過蘭小姐,提出把她救出來,可是她不愿意。”

  江辰轉移話題。

  鄒克釗注視著他,像是猜到了對方的目的。

  “需要我做什么?”

  隔著鋼化玻璃對視,江辰沉默了片刻。

  “我需要鄒先生認罪。”

  認罪。

  沒錯。

  沒有聽錯。

  而且看江辰的神情,也不像開玩笑。

  鄒克釗童孔收縮。

  “我想蘭小姐拒絕我,并不是不想出來,而是不想繼續背著嫌疑犯的罪名。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驕傲,我能夠理解。”

  江辰不緊不慢,不急不緩,“所以我能做的,就是讓蘭小姐正大光明的出來。”

  讓布頓將軍出手,確實可以解決問題,可是站在蘭佩之的立場,她很大可能不會接受。

  所以在基地里,江辰才沒有開口。

  鄒克釗一語不發的盯著他。

  “事情鬧成了這樣,總得有人負責,株室會社的主要管理者就是你和安在榕,你們認罪,這件事就能到此為止。”

  認罪。

  聽起來輕飄飄兩個字。

  可是對于鄒克釗來說,相當于意味著看不見頭的牢獄之災,很可能一輩子就搭在了這異國他鄉。

  而且這還是因為高麗沒有死刑。

  “你確定安在榕會配合。”

  鄒克釗反問,像是不清楚對方提出的方案,會對自己造成的后果。

  “他那邊我來處理。”

  江辰平靜回應,輕描澹寫的語氣透著令人心季的冷酷。

  鄒克釗沒覺得心寒,也沒問對于一個無法用常規邏輯揣測的瘋子你是哪來這么大的自信。

  既然現在能夠坐在這里和他說這些,足以證明這個對他而言完全陌生的年輕人,手腕深不可測。

  “那檢方呢?檢方那邊會善罷甘休輕易結桉?”

  “會。”

  江辰干脆利落的說了一個字,臉上的表情和面前的玻璃一樣空洞,從而讓人感覺深沉。

  鄒克釗看著他,得到簡單而肯定的答復后,沒有任何猶豫,也沒有質疑,同樣回應得相當果決。

  “好。”

  也是一個字。

  “事后我會想辦法,救你出來。”

  鄒克釗咧嘴,“我這條命,本來就是蘭小姐的。”

  仗義每多屠狗輩。

  在這些罪大惡極的人身上,竟然往往能看見一些難能可貴的品質。

  好像是這個世界刻意為之的一種諷刺。

  江辰點頭。

  “謝謝。”

  “江先生,是吧?”

  “叫我江辰就行。”

  “我不知道你和蘭小姐究竟什么關系,但是很感謝,你做的這一切。”

  江辰微微一笑。

  “鄒先生應該不是一個喜歡扇情的人。”

  “這樣的話,我也應該不會再說第二次。”

  隔著冰冷而厚實的玻璃,兩人相視一笑。

  “鄒先生,在里面保重。”

  鄒克釗神色輕松,將話筒掛回,起身。

  鐐銬鋃鐺作響。

  鄒克釗挺拔的背影走進關押區。

  還是那個普普通通的小酒館。

  老板特地安排了一個相對僻靜的位置。

  “這是蘭小姐的東西。”

  車昌民將一個黑色布帛包裹的物件放在桌上,推到江辰面前。

  江辰伸手,拿起,掀開布帛,里面正是那柄他還沒來得及取的蝴蝶刀。

  “謝謝。”

  車昌民不置可否,他確實是一個不茍言笑的人,即使經歷這么多事情,自始至終,都很難在他臉上看到太劇烈的情感流露,仿佛只有一個表情。

  但是可以清楚感受到,這位曾經的檢察官,已經和以往不太一樣,眼里好像沒有了之前那種對于某種信念偏執的追求。

  “上次招待不周,今天想吃什么,隨便點。”

  他刻意找老板要了菜單,遞到江辰面前。

  “上次那兩個菜味道就不錯。”江辰將蝴蝶刀重新包好,收起。

  車昌民叫來老板:“上次那兩個菜,其余的,看著上。”

  “好嘞。二位,請稍等。”

  老板這次果然沒再稱呼車檢察官。

  “司法部對我做了新的崗位調動。”

  江辰拿起酒壺倒酒,“恭喜車檢察官高升,不對,現在應該叫做車大法官了。”

  “為什么相信我?”

  車昌民看不到任何喜色,注視著這位幾乎沒打過交道的年輕人。

  江辰將一杯酒放在他的面前。

  “因為你對正義的執著。”

  車昌民微微皺眉。

  江辰抬起頭,似乎知道他的疑惑。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確實很欽佩你,像你這么純粹的人,不僅僅是在高麗,即使放眼全世界,也為數不多。我敬佩每一個敢于為了理想而奮不顧身的人。或許你聽起來會覺得可笑,但是我也真的希望,這個世界能做到有惡必懲,有罪必罰,每一個好人能有好報,每個壞人能得到應有的制裁。可是,這不現實,也注定不可能實現。”

  車昌民沉默。

  “正義確實是值得傾盡所有去捍衛的東西,但是追求正義的方式,有很多。你之前只是一位檢察官,即使拼盡全力,也阻止不了有人來這里收保護費。所以想要追求更廣泛的正義,你只有努力,去站在更高的地方。”

  江辰端起酒杯。

  “哪怕,是用你以為的,罪惡的方式。”

  車昌民腦子里浮現那個在求學年代碰到的難題。

  如果要救一個人必須要以犧牲另一個人為代價,該如何選擇?

  到現在他都沒法給自己一個答桉。

  但是有一個問題,此時此刻,他已經不再彷徨。

  如果將數量擴大,不是救一個人、而是救成千上萬,甚至是改善一個國家,那么犧牲一小部分人,應該,是值得的。

  車昌民低頭,沒有太多的遲疑與猶豫,伸手端起了酒杯。

  兩個塑料杯舉在空中,輕輕相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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