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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71 衛紅,你想干什么?

  月滿如盤。

  竹影婆娑。

  美中不足的是。

  星光略顯稀碎,凌亂散布于穹頂之上,時隱時現。

  因為環保意識越來越強,京都的霧霾問題近年來有所改善,但終究還是比不上農村。

  農村的夜晚,還是干凈清亮多了。

  但生活就是這樣。

  總得有取舍。

  農村也沒有城市的熱鬧繁華不是。

  鬧中取靜的古老四合院,蘭佩之還是習慣性的素色麻衣,只不過復古的水波紋發型解開,自然的披散。她微仰著頭,煢煢孑立于庭中,望著無邊的夜色,臉頰恬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呼……”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道無人聽聞的吐氣聲悄然響起,那雙令奔蛇走虺望而色變的眼眸沒有焦距,并且浮現出匪夷所思的淺淡……迷茫。

  原來她也有困頓的時候?

  不過也是。

  所謂的觀音,只不過外界賦與她的尊稱而已,在唯物主義的世界里怎么可能存在真正的菩薩。

  充其量。

  只是比常人善于藏匿自己的內心。

  “可能蘭姨自己,都不清楚原因吧?”

  曹錦瑟的話語猶如魔音,始終在耳旁縈繞,揮之不去。

  這讓蘭佩之逐漸生起了一縷煩躁。

  這種心境,肯定是不適合賞月的。

  應該只適合找人排解。

  可是舉目四望,庭院里孤單寂寥,冷冷清清,只有飄零的竹葉,哪里有可以談心的閑人。

  “簌簌……”

  自然披落的長發微微揚起,比平常氣質稍顯柔和的蘭佩之轉身,就在她要進屋的時候,忽然,仿佛聽到什么,晶瑩耳廓微動,而后,扭頭望向西邊院墻。

  那面院墻外是胡同。

  墻頭鋪設的青磚安安靜靜,沒有異樣。

  蘭佩之停在那里,視線鎖定,保持耐心。

  寧靜的夜色中。

  只見一個黑不溜秋的東西徒然探出墻頭,賊兮兮多此一舉的東張西望后,仿佛確認安全,再度動作,扒拉著墻頭,先是脖子,而后是上半身,直至整個人騎上了墻頭。

  這可是京都。

  這可是百年鼓巷。

  竟然有人敢在這種地方當梁上君子?

  完全不把帽子叔叔放在眼里啊。

  趁著夜色騎上墻頭的家伙拍了拍手,可謂是膽大包天,明明有觀察環境,可硬是沒有發現院子里將一切盡收眼底的蘭佩之。

  這個時候要是大喊一聲抓賊,不知道會不會把他嚇得尿褲子手忙腳亂的摔下來。

  但是蘭佩之肯定不是弱女子,只是默默看著,沒有呼救。

  墻上的蟊賊已經在尋找墻內合適的落地點。

  不出意外,他應該是提前有過踩點,知道沒有監控,不然肯定不會如此囂張。

  反正也就三四米高,不到兩層樓的高度,沒什么大不了,吸了口氣,某人快捷的挑了個塊還算平坦的地,把兩只腿都挪到墻內,而后不假思索,勇敢的躍下。

  “嗖——”

  不明所以的破空聲。

  以蟊賊跳墻的矯健身姿,平穩落地絕對不難,可誰知道一枚石頭子不知道從哪里飛來,狠狠地撞在他的小腿上,悶哼一聲,某人頓時失去平衡,導致落地時發生偏差,整個人狼狽的在地上滾了一圈。

  握著吃疼的小腿,齜牙咧嘴的某人立馬抬起頭,終于是發現了立于庭中的四合院主人。

  “別動手,是我!”

  翻墻而入的家伙立馬理智高呼,唯恐遲了就被當做采花賊爆k。

  雖然對方應該看得清楚,但假如假裝看不清呢?

  誰敢保證沒有這個可能。

  畢竟昏暗的夜色可是天然的借口。

  果不其然,在他出聲表明身份后,對方失去了由頭,沒法更進一步。

  大晚上爬墻的某人忍著痛,勉力支撐著站了起來,看樣子真被那顆石子砸得不輕,擠出尷尬的微笑,一瘸一拐慢騰騰的前挪,簡直惟妙惟肖,比殘疾人更像殘疾人。

  “我敲了門,可是沒人應,所以才……嬸子睡得這么早?”

  這個四合院有專人打理,只不過姓什么,他忘了。

  第一時間進行解釋,態度可嘉,但是找的借口是不是太過扯淡?

  沒人開門就想著翻墻。

  這要是換作追女孩子,女孩子不答應,那是不是就得用強了?

  著實是肆意妄為我行我素啊!

  被石頭砸,純粹是禍害。

  摔了跤絕對算輕的。

  得慶幸這是在神州,要是放在國外,擅闖民宅,指不定他在墻頭剛探出腦袋的時候,就被爆頭了。

  “重新,翻回去。”

  蘭佩之開口,簡潔明了。

  變成高低腳的江辰立刻露出苦笑,以理所當然的口吻道:“我的腿……翻不回去啊。”

  “你確定?”

  蘭佩之面無端倪。

  四目相對,提前保持兩米安全距離的江辰心中預警,前幾次的經驗告訴他此時已經極度危險。

  他緊急抬起手,手掌向外,莊重豎于身前。

  “且慢!”

  “我今晚來找你是有要事,所以才不得不出此下策。我知道給你打電話多半不會接。”

  還是有自知之明的。

  他的預感很準確。

  匪夷所思的是,對方不再擺著那張暴殄天物的撲克臉,不合常理的唇角微翹。

  “你來得正好。”

  江辰沒有輕松,相反渾身繃緊,大腦里的警報器已經發出尖銳的蜂鳴聲,他不假思索,立馬后退,可還是遲了。

  “啪——”

  在本能抬起臂膀格擋住鞭腿的剎那,江辰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對方并沒有端木琉璃那么高挑,腿是怎么甩這么高的?

  緊隨而至的便是洶涌澎湃的貫擊力,江辰擋得住那只看上去秀氣的腿,可是卻扛不住其中蘊含的恐怖勁道,“噌噌噌……”,他身不由己的往旁踉蹌,在地上蹭出雜亂無章的腳印,還沒等喘口氣,對方的胳膊肘便接踵而至,直奔他的胸膛。

  這是沖著殺人來的啊!

  要是挨一下,恐怕又得暈了,而且能不能醒來難說。

  “衛紅你想干什么?!”

  江辰聲嘶力竭,想要喚醒對方理智,可哪知道弄巧成拙,不知道多久沒有聽到自己本名的蘭佩之眼睛瞇起,猩紅的嘴角勾起越發絢麗的弧度。

  而后。

  “咔!”

  江辰目眥欲裂,再一次爆退出去,差點沒摔倒,他瘋狂甩著對撞的臂膀,仿佛疼得撕心裂肺,不斷的喘著粗氣,額頭上的汗都溢出來了。

  “不錯。有長進。”

  人達到一定的境界之后,萬物都會為你所用。

  這個時候蘭佩之披散的長發恰巧被風吹起,恍如仙魔。

  “冷靜!”

  手臂發麻的江辰高聲疾呼,可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俗話說伴君如伴虎,他不保持分寸也就罷了,竟然還不知死活的不斷拍老虎屁股,都快成習慣了,這不是妥妥的找死?

  要是“冷靜”兩個字就能讓人保持冷靜,那世界上就不會有紛爭了。

  蘭佩之再度逼近,那張美如畫卷的臉此刻只讓人感覺心驚肉跳。

  “衛紅!你再不住手不怪我不客氣了!”

  江辰同志深諳取死之道,大呼小叫的聲音讓人家的弧度越發燦爛。

  實事求是。

  認識這么久。

  他還沒見對方笑得這么開懷過。

  可是此情此景,肯定來不及陶醉,看著近乎“飄”到自己面前的血觀音,敢說敢做的江老板竟然真的沒躲,敏捷后仰側身的同時,五指屈扣成爪,多半應該只是條件反射,不甘示弱的劃向對方胸口。

  蘭佩之攻勢遏止,驟然后退。

  居然讓蘭佩之后退?!

  這要是傳出去,只憑這個成就,某人在江湖上恐怕也能名聲大噪了!

  “無恥。”

  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凍徹骨髓的寒意。

  高光時刻注定只會是短暫的,哪里有壓迫哪里就有反抗,而哪里有反抗,哪里就會引來更猛烈的壓迫。

  血觀音又被成功激活另一種形態。

  根本來不及解釋自己的無心之舉,以不雅手段逼退對方后,江辰沒有乘勝追擊,保持絕對的清醒和理智,不由分說立馬后撤,可是是他自己爬墻跳進來的,又跑得到哪去。

  “救命!救命!救命!……”

  寧靜的夜被凄絕的吶喊聲打破。

  就江老板那花拳繡腿,收拾收拾普通人也就算了,怎么和天賦怪斗?

  知道自己的斤兩的某人也就爺們了片刻,而后拔腿就跑,在院子里抱頭鼠竄,敢情腿也不瘸了。

  他逃、她追,他插翅難飛。

  不再縱容的蘭佩之展露出作為血觀音應有的風采,某人儼然成為了她手里的玩具,變成了沙包陀螺。

  “砰!”

  在又一次被踹飛出去,某人落地后干脆不掙扎了,雙手抱頭,蜷縮在地上:“別打臉!”

  面子呢?

  尊嚴呢?

  好歹是攪動操控國際風云的巨擘啊。

  不過男人在女人面前,好像不需要太在意面子,又沒有第三者。

  事實證明,江辰的舉動其實很聰明,當你認輸求饒時,會極大削弱對手的斗志。

  見這廝居然開始“撒潑打滾”,蘭佩之大抵也非常無奈,聲線跌宕,不再是一潭死水。

  “起來!”

  起來?

  起來挨揍?

  “恃強凌弱算什么英雄好漢!”

  嘴上義正言辭可是抱著腦袋的雙手沒有絲毫放松。

  這個時候,蘭佩之真應該給他來張特寫,保管能夠成為他一輩子的黑點和把柄,可顯而易見,蘭佩之根本想不到這么下作的手段。

  “我讓你一只手。”

  她站在旁邊,“好心”相勸。

  一只手。

  真是看得起他。

  渾身酸疼感覺每一塊肌肉都被人松了一遍的江辰哪里會上學。

  “不是說好了不再動手動腳的嗎?仗著自己武藝高強就肆無忌憚的用拳頭發泄?按照你的邏輯,強者是不是都可以無所顧忌的凌辱弱者?”

  字字鏗鏘啊。

  只不過要是站起來說的話應該會更合適。

  蘭佩之沉默,而后調整呼吸。

  “起來。”

  這次語氣平穩了些。

  “不起。”

  某人不肯放松警惕。

  “起來,我不打你!”

  江辰這才稍微松開抱頭的雙手,看向居高臨下的血觀音,將信將疑。

  “當真?”

  蘭佩之不知此時是何情緒。

  “你要是愿意躺,那就一直躺著。”

  眼見對方要走,某人終于放下懷疑,迅速從地上爬了起來,拍打衣服褲腿,可滿身的塵埃哪里這么容易清除。

  “我臉沒事吧?”

  蘭佩之轉頭,凝視他半晌,“你還有臉嗎?”

  灰頭土臉的江辰毫不羞愧,“你是蘭佩之,輸給你雖敗猶榮。”

  輸的確不是一件丟人的事兒。

  可撒潑打滾算怎么一回事?

  “你要是想保住你這張臉,最好馬上離開。”

  蘭佩之似乎是擔心控制不住自己。

  “你讓我這個樣子出去見人?等晚一點外面沒什么人了再走。”

  明明還是在乎形象的。

  “我教你一個辦法。”

  “什么辦法?”

  “拿一塊布,把臉蒙上,沒有人能看出你是誰。”

  江辰呵呵一笑,不搭腔。

  人才啊。

  這個時候居然還笑得出來。

  他不僅笑得出來,而且眉眼夾雜痛楚,堂而皇之的問道:“你這里有紅花油嗎?借我用用。”

  “沒有。”

  “豬油也行。”

  他道:“土方子,豬油也有效果。”

  蘭佩之一言不發的盯著他。

  江辰皺眉。

  “衛紅,你打也打了,發泄也發泄了,還想怎么樣?不要得寸進尺。”

  真的勇啊。

  絕對是神州當代第一巴圖魯!

  蘭佩之的呼吸再度紊亂、粗重。

  “你再喊一遍。”

  “衛紅,你又想干什么?”

  江辰理直氣壯,目光堅毅。

  “啪!”

  一只漂亮的拳頭直接砸向他的面門,樸實無華,毫不花哨,因為距離太近,所以某人避無可避。只能用鼻梁接住。

  而后。

  實在是太痛了。

  眾所周知,鼻子是人體最脆弱的地方之一,并且還存在大量的神經突觸,某人的雙眼瞬間模糊,不可抑制的往后仰倒,直挺挺的摔在地上。

  他意識尚且清醒,于是乎下意識抬起手抹了把鼻前,然后挪到眼前,只見月色下,手指一片猩紅。

  隨即。

  被迫淚眼模糊的視線里,躺在地上的他看見了那張居高臨下,幸災樂禍的臉。

  月色與血色之間,她是第三種絕色。

  根本控制不住淚腺的的江辰喃喃自語。

  “衛紅,你好狠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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