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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六章考場

  天還未亮,月亮依舊高懸空中,黑漆漆的夜里,只有一盞盞燈籠,在街道兩旁指引著,縣衙和府衙不敢懈怠,派出了大量的差役進行安排,擁擠不堪,人聲沸騰。

  臨街的民戶,也打開窗子,不時地張望著,反正被吵的睡不著,還不如看戲呢!

  彭獻從街口出來,向左一轉就是貢院。站在路口望過去,但見人頭攢動,人聲如沸。五開間的大門,豎著三方直匾,中間是‘天開文運’四個泥金大字;東西兩方題的是‘明經取士’和‘為國求賢’。

  進了大門是二門;二門之內,便是龍門,送考的人到此止步了。

  他不是考生,自然不需要排隊等候,昨天,消息出來了,由于字體端正,也無差漏,作為謄抄的刀筆吏,他無疑是合適的。

  謄抄需要三天的時間,雖然不需要自備干糧,貢院可以提供,但硬邦邦的干糧,哪有酥軟的肉餅好吃,帶著雜菜,混著吃。

  這種謄抄的刀筆吏,基本上是從清水衙門篩選的,民間也有一些,由于只是謄抄,若是有錯還影響前途,官吏們倒是躲避不及,哪怕三天三貫錢。

  只有像彭獻這般的民間讀書人,屋舍簡陋,衣食缺漏,對于科舉無甚信心,亦或者想多磨練一些,多看一些文章,才會來錄用。

  這種新職業,因為科舉而興起,作為一種外快倒是合適的,彭獻一邊走著,一邊心神不定。

  五十貫錢,就只是做個印跡,這對于他而言,是極為便利的,他心里都打算好了,留下指甲印,若是被發覺,就說是不小心弄到了的。

  風險極低,而收獲卻是極高,他是極為心動的,況且,科場舞弊,自唐以來,已然成了積弊,慣例,再說,若是整治也管不了他的頭上,他只是被雇傭而來,撤職了也不怕。

  如此多的錢財,雖然夜間風吹,有些寒意,但他心頭著實暖和,看著這幫讀書人,心中的也是親切。

  隨后慢慢進去了貢院,與所有的謄抄人員一起,拜了孔子,然后聽得主考官趙誠老生常談了幾句,所有人這才散開。

  科舉一場,開始了。

  貼經,兩個時辰為限。

  這個謄抄起來是極為容易的,寥寥百字,花費了一天一夜的功夫,才謄抄完畢。

  與之前不同的時,由于考生太多,壓力太大,為了減輕壓力,第一場在第二天清晨就放出,進行兩天的篩選。

  三天后,繼續參與科舉考場的,只有三千余人,僅僅是最簡單的貼經,就篩去了大半,由此可見,考生水平的差異。

  畢竟戰亂多年,讀書人不多,認真讀書的人,就更少了。

  第二場,即是策論。科舉重頭,天子重文章,謄抄時,也須仔細,不能有一絲錯漏。

  由于策論差異太大,少者數百,多者上千,數千人考卷,字量是極為恐怖的。

  如此,謄抄就耗費了四天,身體精神都極大的消耗。

  第三場與第二場連在一起,考時是兩天時間。

  題目則是詩詞文章,題材不限。比策論而言,相較容易謄抄,但也耗費了一天兩夜的功夫。

  自從進了貢院,彭獻就沒怎么歇息過,不斷地揮墨而抄,每天歇息不到三個時辰,賺取這三貫錢,著實也不容易。

  皇帝的燈油倒是舍得,貢院燈火通明,拿起文章,他先是看了一遍,再慢慢謄抄,這時,他發覺了這篇文章的字跡,是極為熟悉的,前幾天他已經看了數十遍,心中瞬間了然,目標出現了。

  檢查了一番,他發覺此文章竟然有數個錯別字,按照慣例,除非是同考貫覺得文章過于優秀,酌情會進行通過,但這文章,卻是平庸之作,有此錯字,篩漏是在所難免的。

  既然受人恩惠,彭獻自然需要還回來,反正一般文章,除非是進士及第,亦或者進士前十,才會發下墨卷,一般是不會發下的。

  更改了幾字后,花費近三刻鐘,才堪堪謄抄完畢,按照之前的通法,他將謄抄卷的邊角,按下了手指印,很輕微。

  這才緩了口氣,對比了一下,他再次揮墨,開始謄抄起來,謄抄的那份,就送往了考官處,進行批閱審核。

  考官第一遍,就看你是否有錯別字,若是文章極好,還可以酌情考慮,但要是避諱沒做好,哪怕再妙,也會被罷黜。

  第二遍,就是看立意和文章筆力了,若是古板乏味,怨天憂地,或者激憤,浩浩湯湯數萬字,也會被罷免。

  因為科舉是錄官的,不是聽你抱怨,也不是讓你發揮文采的,歷史上這類人不計其數,如明朝徐渭,考取數次不過,難中進士,就是沒有控制好自己的筆力。

  第三遍,就會仔細琢磨,若是精彩絕倫,就會推薦給主考官,以期中魁。

  策論的審核很關鍵,因為天子重文章,最后一場的詩賦反而作為飯后甜點,錦上添花罷了。

  王廉是吏部的侍郎,也是進士出身,如今四十有六,脾氣很好,所以官場人緣不錯,之前劉鋹要求進士做官須進蠶室,而普通官吏若身居要職,也須閹割,他就直接邊緣化,當做養老了。

  大唐重建后,由于情操高潔,加上人緣好,就被請回來做吏部侍郎,如今又是同考官,官運亨通啊!

  “狗屁不通!”

  “甚文章——”

  王廉一邊心中罵著,那些狗屁文章,看的心生厭煩,他左手拇指一直觸摸著文卷邊角,不急不緩。

  隨后,又送來一摞文章,兵卒腳步聲略微大了些,王廉瞬間了然,然后仔細地開始閱卷。

  數份后,終于發覺了些許印記,文章一看,馬馬虎虎,同進士還是可以的,但賜進士出身就有點難了,兩者雖然都是進士,但待遇差別極大。

  也罷,他大筆一揮,就進了賜進士出身的最后一名,呈上主考官時,趙相公眉頭一皺,待見是王侍郎舉薦時,勉為其難的畫上了紅圈。

  終于成功了,王廉呼了口氣,還人情太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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