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攔路喊冤?”王寧念叨了一句,就說道:“雖然是有天大的冤情,但與法不符,還是算了吧!”
揮了揮衣袖,他關上的車簾。
自古以來,喊冤只能到登聞鼓去,衙門,攔路喊冤,且不說與禮不符,更好忽略了官場等級的森嚴。
民告官,其實在古代是被允許的,但卻只能一級一級的告,而不能越訴,比如攔路喊冤,以及叩御駕,跑到州告縣等,也就是咱們的越級上訪,不然就是直接打屁股,一概不論。
不反對你告官,但卻不允許越級告官。
若是真能告,誰還越級?
越訴不被允許,百姓的司法被堵塞。
只有一種特例,就是拿官了,在明初的洪武年間,就允許百姓直接扣拿官吏入京城,可惜只是曇花一現,洪武后就沒了。
其實,法律,其實就是更好的治民的,而不是捆住治于民的官吏的,
護衛王寧的元從軍,自然心如磐石,毫不留情地進行驅趕,吵鬧聲更是喧嘩難抑,女人的哭泣聲,男人的喊叫聲,著實煩人。
“算了,算了!”王寧搖搖頭,他也是從民間起來的,自然曉得其痛楚,這次就違背一下朝廷規矩吧!
走出轎子,看著被攔截的一家老小,衣衫襤褸,面色苦楚,模樣看上去極為窮困。
“上官,上官救命啊!”幾人見到王寧出來,面色更加激動了,連忙站起身子,不斷地叫喚著。
“不對勁啊!”隨著距離的拉進,王寧眼睛一瞇,這些人雖然體型瘦弱,但雙目有神,雖有懼怕,但卻無畏懼,仍舊抵著元從軍的鎧甲往前叫喊。
“把他們押解下!”王寧謹慎起見,距離數十步的時候,停了下來,皺眉吩咐道。
一開始他沒想到刺客,但此時卻想起來,畢竟在奪取南漢時,龔橙樞手底下數萬大軍,還是靠一個刺客,解決了這個隱患,不然廣州豈是那么容易奪取的。
懷疑心頓起。
果然,他剛停步,那幾人就越發的激動起來,比見到爹娘都激動。
隨即,元從軍也不傻,守衛宮城多年,還是有點敏感度的,瞬間就將幾人包圍。
這幾人一看這般模樣,怎么不按常理出牌?這時,他們哪里不曉得被識破了,立馬就抽出刀劍,拿出弩弓,進行了一番爭斗。
最后,盡皆死去。
“看來,我的到來,讓某些人不安啊!”王寧搖搖頭,對著幾具尸體不以為意,嘆道:“本來還能有一絲的存活機會,但卻是刺殺我,怕是只能抄家滅族了!”
“宰輔再無權責,也是宰輔,后果是很嚴重的!”
王寧著實惱怒了,竟然用攔路喊冤來實行殺招,他若不是知曉了南漢故事,還真得中招。
“這是你們逼我的……”
隨即,江寧府一片腥風血雨。
自唐時,朝廷朝會,則以朔、望,也就是初一十五,而這天,卻又是十月初一,正值大朝會之日,參朝之人,皆是五品以上方可。
所以,京城一磚頭下去,就是五六品官,而五品也是條分界線,唐朝的致仕俸祿線,就在五品。
“郎君,郎君,時間到了!”
張洎瞇著眼睛,聽到了仆從的呼喚,這才洗了把臉,被服侍著穿上官服,床側的妻子則依舊入睡,聽到聲音,只是嘟囔了一句:“今日朝會嗎?郎君自便吧!”
“唉!”張洎搖搖頭,登上了騾車,車中早已經準備好了胡餅與熱湯,細嚼慢咽之間,已經到了宮城。
長沙城不大,但坊市分明,執金吾與巡捕司按時巡邏查探,往來的車馬,各坊的通衢,皆伸向皇城。
此刻東方未亮,但晨曦已微露,街面上并無多少人,街道中央都是上朝的官吏,全是呵斥牲畜的聲音。
許多官吏們車馬豪奢,身邊的仆從們也高高低低舉著火把,在官街鼓參差有聲中,低頭不語而行,直送到宮城,停下車馬等候。
早到的仆從們坐在騾車上,對著往來停靠的車輛低聲評論著。
“這是少府寺李正卿的車架……”
“這是戶部向侍郎……”
而張洎的到來,平平無奇,但卻有南唐江南艷麗之風,這些仆從們一見,自是懶得評議,反而扭過頭,看都不看一眼,鄙視之意溢于言表。
張洎不以為意,直接下了馬車,吩咐幾聲,隨即則一臉淡然地隨從人群而去,動作不快不慢。
他是南唐舊臣,進士出身,又累遷禮部員外郎,知制誥,遷中書舍人、清輝殿學士,參預機密,恩寵第一。
雖然無宰相之實,卻有宰相之名。
國主西遷長沙后,他也隨從而來,卻依舊為中書舍人,身份清貴,權勢雖減,但仍舊不可小覷。
一大批落戶長沙城的高官中,隱隱以他為首。
不顧那些官吏們別樣的目光,他按照班次,不緊不慢地依序而列,位置靠前,與六部侍郎等同。
“今日朔朝,可有事議?”田忠尖聲說道。
“啟稟陛下,臣有事企奏!”突然,有一人出列,高聲說道:
“王相公巡查天下,已至江寧府,聽聞首罷兩縣,如今又被刺殺,由此可見,江寧、江西二府盡皆歹人,請陛下盡皆罷黜,任用良人!”
“臣贊同!”
“臣也贊議!”
瞬間出來十幾人,皆是贊同。
其他的南唐舊臣瞬間臉色一變,目光看向了張洎,希望得到他的指示,但卻毫無動靜。
幾位宰相不動如山,目光隱隱約約瞧向張洎,等著看他的好戲。
毋庸置疑,這些人雖然只是針對那些地方官,但實質上若是在攻擊位居朝廷的南唐官吏,畢竟一個蘿卜一個坑,對于皇帝融合舊臣的舉動并不怎么贊同。
南唐畢竟與湖南不同,這是一個成熟體系的國家,已經有數十年,他們列入朝廷,自然沖擊了別人的利益。
但,若是沒有人指示,怎么會那么齊整?
張洎眉毛一皺,這才出列說道:“天下盡是唐土,臣工自然也是唐臣,雖然有害群之馬,但也不可因噎廢食,江南之臣,與嶺南之臣,無非先后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