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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零三章動靜

  “即任用之,而又賤視之,其理安在?”

  皇帝目光看向了幾位宰相,語氣不輕不重,但改革的意思卻很明確。

  “陛下,自古以來,胥吏輕賤,本就是朝廷故意為之的結果!”

  面對皇帝的質疑,趙誠臉色一變,無奈地吐露心聲:

  “自科舉盛行與世,幾經變化,自前唐時,則已然固定,所謂三十少明經,五十少進士,天下讀書人孜孜以求的官位,待其任上,已然是皓首窮經了,對于庶務,極為依賴胥吏!”

  “若是再抬高胥吏地位,恐怕吏掌樞機的境況,在所難免,亂了朝廷的綱常了!”

  “說白了,就是讀書人為官,多有昏聵之人,以至于讓吏掌機要事情發生,若不輕賤之,坐堂官們得真正地成為泥菩薩,大權旁落!”

  這樣一說,李嘉瞬間就懂了。

  原來是這群考科舉的,感覺自己對付不了這猾的胥吏,所以只能人為排斥,給予低賤的地位,以免其奪權。

  這也符合古代一直流行的政治傳統,位卑而掌機要,位高則虛以待,說白了就是一種權力制衡。

  這就是科舉的弊端了。

  本來用科舉,就是替代世家門閥,從而更好的維護帝王統治,但,科舉的局限性在這,讀書好的,雖然是聰明人,但不一定會治理百姓,如李白。

  這樣一來,吏作為具體的行政辦事人員,在主官昏聵的情況下,就能僭取很多權力,朝廷為了怕他們太胡作非為,擾亂政綱,所以特意壓低了他們的政治經濟地位,讓他們終身呆在基層,不會對權貴階層產生威脅。

  “不僅僅如此!”孫光憲見皇帝臉色不對,他人老成精,自然對于科舉萬分維護,立馬解釋道:

  “胥吏出身賤戶,但卻治以百姓,朝廷無論是賦稅、徭役,吏為先,官為后,其必然以賤壓良,行凌虐之舉,如此一來,百姓怨聲載道,卻因吏之賤,自為良,且唾棄之,怨氣得以消散,百姓自當安妥!”

  “這是什么狗屁道理!”

  李嘉笑了。

  果然,統治階級為了自身的榮華富貴,連心里學都能應用了,果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面對皇帝的吐槽,幾位宰相面面相覷,這可是幾百年來流傳的道理,思之念之,道理是極為充沛的,不知皇帝為何不喜?

  李嘉看著宰相們一臉懵逼的臉色,他站起身來,踱了幾步,這才笑罵道:

  “胥吏卑賤,也不過是防止奪權罷了,但其遺禍,卻是無窮也!”

  “其一,胥吏乃賤戶,出則賤,入也賤,胥吏掌權,以賤凌良,其心必貪且虐,因為他們無論錢有多大,都只能是賤戶,這般一來,其定會趁機大撈一筆,戶籍無改,但富貴家人卻是做得!”

  “其二,胥吏乃官之副手,庶務純熟,片刻難離,如此一來,其必然世代沿襲,互相之間,結成姻親,共進退,反而更容易團結,架空主官了,這樣一來,豈不是事與愿違?”

  皇帝一席話,眾宰相紛紛沉默,因為這的確是現實。

  貪虐暴斂也就罷了,但胥吏們的團結一致,的確是常有的。

  據《太平廣記》卷124記,陳勛任建陽縣錄事,由于他“性剛狷不容物,為縣吏十人共誣其罪,(陳勛)竟坐棄市”。

  胥吏們集體誣陷上司,竟然得逞,可見其利益共同,已然可以威逼主官了。

  “陛下明鑒!”孫釗連忙起身,看著皇帝,雙目有神,鄭重其事道:

  “胥吏本屬賤戶,這是萬不可改的,依臣所見,無外乎其無所出,以至于自暴自棄,只需有上進之路,如縣之六房,可進為州之六曹,亦或者添幾樣官職,料想其有所精進盼望,必然會收斂許多!”

  “你這是治標不治本,只是糊弄一時!”李嘉擺擺手,直接拒絕。

  唐初時,像光祿寺良醞署丞、門下省典儀、太常寺大樂署丞等官,就是胥吏特有的官職,結果還是被占,成為清流們任官。

  若是再設官職,怕是不免有這結果。

  “元和二年(唐憲宗,公元807年),命令“曾任州府小吏”者,不能參加科舉,此舉又斷了胥吏之前程,本是極不妥當的!”

  李嘉又翻閱起了舊賬,開始自顧自的念叨:“根據《通典》記載,前唐中期,官和胥吏共有三十四萬九千八百人,而其中,為官者,只有一萬八千人。”

  “如今朝廷上下,有官一萬一千人,但若是胥吏加在一起,怕是有二十萬了吧,我之前給胥吏設品入流,也不過是六房書吏,通判屬僚,巡捕,以及巡檢罷了,一縣可獲取食祿者,不過二三十人,余者數以百計,相較而言,何其少也?”

  “其等若是不滿,又何如?”

  這樣明晃晃的擺數據,讓宰相們格外的新奇,但一目了然,其間的差距,可謂是極為懸殊,令人震撼。

  這邊說句,按照規矩,官的俸祿,由中央支付,如縣令,縣丞,巡檢,通判,教諭,巡捕,轉運使、倉大使等寥寥數人,而其他三四十個編制上的吏,則由地方財政支付。

  而地方增減胥吏的編制,對于中央來說沒有財政負擔,負擔都在地方州縣。

  所以,李嘉這般言語,純屬站著說話不腰疼。

  “以朕的意思,胥吏從賤戶從挪出來,以良民充任,不得世襲沿替,最好,還是得讓秀才這般的讀書人充任,若是干的好,縣令也可任之!”

  “胥吏不得參與科舉之制,也得廢黜!”

  “這變動太大,怕是對地方不安!”

  趙誠作為首相,顧全大局,斟酌地說道。

  “不安,有甚的不安的,怕胥吏奪其權柄?”

  李嘉冷笑,不屑一顧地言語道:“這等廢物,失權就失了,反正也是朝廷的人在掌,趁早滾蛋,而且,若不是顧及太多,某還準備廢黜賤戶呢,這些就忍不住了嗎?”

  這心里話一出,宰相們驚詫莫名,臉色驟變。

  賤戶制度牽連頗深,各家各戶的奴婢,也是賤戶,若是廢除賤戶,那么他們家中的奴婢,豈不就是“人”了?

  失死也得受刑罪。

  換句話說,這錢買奴婢,不是白花了?合著是請長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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