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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六十章大朝

  神武九年即將來臨。

  冬至日大朝時,皇帝的身子就不太爽利,只是勉強支應,隨即簡略而去。

  太醫院給出答案,乃是皇帝操勞過度,外加水土不服導致的,朝野議論紛紛,關切之心溢于言表。

  李嘉自己倒是無所謂,無非是夜間睡覺貪歡,事后著涼罷了,喝了幾劑藥,兩三天的功夫,就好了七七八八。

  不過是新年期間,他倒是懶散許多,懶得折騰,所以就避了外客,與一些妃嬪整日嬉戲,好不快活。

  元正日這天,他也在躲避不了,開始端坐著等待百官的朝賀。

  今次的元正日,也就是新年這天,規模格外的浩大。

  番屬國,高麗,渤海,大理,真臘,日本,北漢,皆遣使來賀,規模龐大,讓汴梁城的百姓瞧個新奇。

  而像契丹人,也不得不正視大唐這個對手,畢竟敢把幽州設為北京的存在,其中的野望不言而喻,重視中原,本就是契丹人的準則。

  契丹使臣態度溫和,絲毫沒有盛氣凌人的態勢,這符合其一貫的思維,謹慎小心。

  亦或者說,契丹人從來沒有小山過中原,只是北宋連戰連敗,對外屈膝,跪的太快,契丹人都反應不過來,甚至患上了恐遼癥。

  每次契丹使臣來朝,不是勒索歲幣就是要求劃地,北宋戰戰兢兢,使臣囂張跋扈,欺男霸女,橫行無忌,偌大的京城竟然無法管制。

  好笑的是,只要出使契丹的文臣態度不太屈膝,回來后就能成為名臣。

  一如二十世紀時的恐日心理,越怕,人家越驕橫。

  “我大遼皇帝陛下問大唐皇帝陛下安好!”

  契丹使臣戴著貂帽,一身皮大衣,扎著細辮子,如唐禮般跪下,口中的稱呼,卻讓殿中的大臣們皺起了眉頭。

  禮部尚書,乃是南唐舊臣,昔日的光政院(樞密院,稱為江南國主后,各部也還改換稱謂)輔政陳喬,五十多歲,一副精神煥發的模樣。

  南唐說起來,建立在公元937年,到被李嘉滅國時,不到三十年,忠誠有限。

  陳喬一介文臣,膽氣倒是十足,他呵問道:“天底下只能有一個皇帝,我只聽說過漢人有皇帝,契丹人配有皇帝?”

  契丹使臣聞言,氣得直打哆嗦,這不是罵自己是野蠻人唄,我契丹人天下第一強國,怎可能是野蠻人。

  “我太宗皇帝曾飲馬汴梁,稱帝中原,為何不是皇帝,若是不信,在上京中,依舊有汴梁的物料。”

  “哼!”陳喬聞言,毫不畏懼地直說道:“石氏賣國,杜重威毫無廉恥,三十萬人輕降,所以才能你們入得中國,最后,你們的太宗皇帝,也只能成為肉干歸國,不知用了幾斤鹽巴?”

  “哇呀呀——”契丹人著實被這話氣到了,耶律德光被制成肉干歸國,契丹人一直引以為恥。

  望著契丹人滿臉兇悍之氣,陳喬不僅不畏懼,反而更是挺起胸膛,一副為國捐軀,揚名青史的想法。

  “罷了!”

  李嘉搖搖頭,和稀泥一般地說道:“今天是個好日子,貴我兩國還是和氣為先,各自退一步罷了。”

  “不過,貴使也要記住一點,皇帝這個位置,天底下只能有一個,沐猴而冠這個詞,我不想說出口!”

  擺了擺手,搞定這種嘴仗后,李嘉對此毫不在意,一切的地位都是打出來的,只有打不過了,才會去爭。

  爭來的,永遠只是好聽罷了,沒有多少實際意義。

  隨即,隆重的宴會繼續,歌舞升平,禮樂齊鳴,公侯貴戚,文武百官,外朝使臣,皆端正而坐享受著這番美妙時刻。

  飲酒作樂,亂世這么多年,真是令人快活啊!

  從早到晚,李嘉哪里有這么多力氣陪著,到了下午,就借身體不適,離開了宴會,這讓酒席越發的歡快。

  當然,他并非如人所想的那般,躲到后宮以一敵眾,酒池肉林,奢靡好色,作為皇帝,他的身份注定了難以偷懶。

  他私底下,接見了來自于瓜州的歸義軍使臣。

  歸義軍,歷史上是唐宣宗大中五年(公元851)至宋仁宗景祐三年(公元1036)的沙州地方政權武裝,這是由唐朝名將張議潮建立,并推翻了當時吐蕃貴族對沙州長達六十年的統治。

  可以說,張議潮憑借一己之力,恢復了大半個河西走廊。

  到了后來,歸義軍連年內亂,甘州被回鶻攻占,占據肅州的龍家也不再聽從歸義軍的號令,涼州因有甘、肅二州相隔,實際上亦脫離了歸義軍的控制。

  張承奉時,四處征戰,甚至與后梁交惡,被甘州回鶻擊敗,被迫認回鶻可汗為父,成為甘州回鶻政權的附庸。

  之后,曹議金取代了張承奉,恢復了歸義軍稱號,瓜、沙二州恢復了穩定,對外舉起舊唐旗號,讓歸義軍度過了艱難的五代亂世。

  日后,歸義軍的并沒有等到中原朝廷的歸來,這群大唐遺民,以曹賢順千騎,向西夏投降。

  如今統治歸義軍的,乃是曹氏第二代,第四任節度使曹元忠,經過靈州的傳播,過了涼州的六谷部,又度過了甘州回鶻,大半年的時光,消息終于傳到了瓜州。

  曹元忠大喜過望,派遣使臣千里迢迢而來,路程近一年,回鶻部落極多,歷經生死,終于來到了汴梁。

  “臣等遺民,苦等數十載,終于等到了大唐復立之日,嗚呼,幸甚——”

  歸義軍來使匍匐而跪,長久不起,哭泣之聲久久不曾停歇,其中的委屈,難以計量。

  昔日的安西四鎮已經亡故,歸義軍數十萬民眾,孤懸河西,四面八方都是異族,艱難前行,聯姻,屈服,上貢,才能讓唐民僅存之地存留至今。

  這些年來的苦澀,難以計量。

  “起來吧!”見其久久不停歇,李嘉怕其哭壞了身子,不由得勸說道:“卿家千里迢迢而來,不會只是哭泣吧?”

  “微臣不敢——”男人這才止住了聲,眼眶通紅,不由得帶著哭腔:“昔日百萬遺民,如今茍延殘喘,微臣今生能見大唐復立之日,死而無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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