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初夏時分有月亮的夜晚。
房間昏暗,只有窗簾瑩白的月光,空調顯示著溫度23c。
在她的發絲垂落到他臉上的那一剎那,宋嘉木被強吻了。
他還在說著話的時候,手腕突然便被她握住,也不知道她哪來這么大的力氣,就這樣把他整個人按在了床上。
說真的,當時宋嘉木的腦子里全是她要忍不住揍他了,以及會怎么樣揍他這種問題。
可當她把唇貼上來的那一瞬間,宋嘉木的腦子一片空白。
周圍全是她的氣息,鼻腔里和嘴巴里都是。
甜甜的,但是很清涼,很柔軟,很干凈的味道。
呼吸在這一刻靜止,時間好似也靜止了,但心跳激烈得卻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
明明是大晚上,宋嘉木卻感覺此刻是金色燦爛的黃昏,他想起了八年前的那個夏天,兩人看著電視,她說‘要不要試一試’,然后就撲上來吻住了他。
回憶和現實彼此重疊,他嘴唇翕動著,那份柔軟化作了熱流,淌進了心里,再隨著心臟的跳動,流向四肢百骸,于是整個人都酥麻了。
可惜云疏淺只親了他幾秒鐘就放開了他。
昏暗中也看不清她的表情,但能感覺她那一雙大眼睛濕漉漉的、亮晶晶的,宛如水波似的,她粗重地呼吸著,就這樣壓著他的手腕伏在他上方看著他,發絲垂落,撩到宋嘉木的鼻尖上,帶來一縷芬芳。
“……還、還說不說了?!”
“說!”
宋嘉木連忙迎難而上。
只可惜這次沒換來甜甜的吻,他的嘴唇被她用手揪住了,力氣好大呢,揪得他哎哎呀地疼。
“疼!疼!嘴巴要掉了!”
“忘了剛剛的事知道嗎!”
云疏淺有氣無力地拍了他兩下,發出小狗一般的嗚嗚聲,懊惱地把整個身子都躲進了被窩里,背對著他嚴嚴實實地躲著,再也不肯出來了。
剛剛心中澎湃到爆炸的愛意,終于是順著那一個吻,找到了疏導的通道,現在好了,疏導完之后,當事人就滿腦子只剩下后悔。
我到底又干了什么啊……
怎么就沒管住自己的嘴呢!
兩人躲著長輩偷偷在一起睡覺也就算了,現在她還強吻了他,這……嗚!
都怪他,都怪他!
要不是他死皮賴臉地留在她房間里,還要說那些令人把持不住的話,她又怎么會這樣子?
如果小時候那次不算的話,那這次算是兩人的初吻嗎……
這樣一想,云疏淺心里又有種奇妙的甜蜜感,兩人這么好,把初吻便宜了對方,似乎也是一件超級棒的事情。
棒個鬼啊!明明都不知道怎么呼吸了!都快要憋死了好嗎!
這種感覺像是一個氧氣即將耗盡的宇航員迫降在了一個陌生的星球,又像是一個漁夫出海打魚突遇暴風雨,船體破碎,漁夫掙扎著想要游出海面……
明明呼吸困難,明明窒息感都要將胸腔憋到爆炸,明明都快要死掉了。
可當雙唇相貼的那一刻,宇航員呼吸到了氧氣,漁夫也游上了海面。
心臟在狂跳,滿足感和充實感化作甜蜜的幸福。
宇航員發現陌生的星球竟如此絢麗,美麗的光和星河在面罩上倒映著,漁夫看著暴風雨后的巨大彩虹,他躺在礁石上,金色的光照亮天海的交際……
大概就是這么一個初吻,大概就是這么一種人生只有一次的體驗。
誒?宋豬頭呢,怎么一點動靜都沒有,他該不是被我親暈了吧?
云疏淺在被子里躲了許久,但被子外安安靜靜的,甚至連床鋪動一下的聲音都沒有。
宋嘉木正側躺著看著面前這坨被子蝸牛發呆呢。
看著躲在被子里的少女,根據經驗,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立刻裝死,否則要是去戳戳她、或者跟她說些什么話,她就更躲著不肯出來了。
畢竟這可是她強吻的他!宋嘉木理直氣壯!
裝死策略有了成效。
在發覺沒有任何動靜的五分鐘之后,云疏淺悄悄地動了起來。
她依舊躲在被子里,蜷縮著身子面向墻那邊,但小腳丫子卻裝作不小心似的,往后蹬了一腳。
感受到腳丫子隔著被子傳來的阻礙感,云疏淺確定宋嘉木還躺在她身邊。
蹬完這一腳后,她就立刻安靜下來,想聽他會有什么動靜。
會說話嗎?會抱過來嗎?會跑開嗎?
等了一會兒,還是沒有動靜。
云疏淺只好又蹬了他一腳。
完了,宋豬頭生氣了!他真的一點反應都沒了!
云疏淺在被子里轉了個身,故意發出好大的動靜,但他依舊一點反應都沒。
她已經側向了宋嘉木這邊,偷偷地躲在被子里,捏著被子一邊打開一點縫隙看了看。
宋嘉木看著這慢慢打開的縫隙,兩人目光對視。
咻地一下,她又把被子捂上了。
被子里傳來她悶悶的聲音:“你、你沒有什么要說的嗎!”
“問你話呢。”
“我不敢說話,你叫我不許說話的。”
“……那我批準你可以說話了。”
“我的嘴唇被你親腫了。”
“……你、你騙人!”
“真的。”
“我不信,我又沒怎么親。”
“那我開燈給你看。”
“不準開燈!”
“那你自己摸摸。”
被子蝸牛沒有說話。
但被子的縫隙再次打開了,昏暗中,一只瑩白如玉的小手悄悄從縫隙里摸了出來,像是盲人摸象似的,在宋嘉木的被子上摸啊摸。
宋嘉木就貼心的握住她的小手,舉高放到了他的臉上。
“摸到了嗎?”
“是你的臉……”
“那你繼續摸。”
宋嘉木就這樣溫柔的躺著不動,云疏淺的小手輕輕撫摸著他的臉龐。
她摸了摸他的耳朵,有點燙燙的。
她摸了摸他的眉毛,逆著摸的時候,眉毛也扎扎的。
她摸了摸他的下巴,有一丟丟的胡渣,像是草地上剛發芽的種子一樣。
她摸了摸他的鼻子,好高挺,然后她就捏住他的鼻子,鼻子不能呼吸了,宋嘉木就把嘴巴張了開來,呼出的溫熱空氣,吹到了她的掌心里。
最后,她的小手才輕輕地落到了他的嘴巴上。
柔嫩的指尖輕輕地摸索著唇的弧度,偶爾會用食指和中指撐開他的唇,于是指尖就能觸碰到他的牙齒。
他的唇軟軟的,這般在黑暗中的摸索,讓云疏淺對剛剛自己強吻了什么,有了更深刻的印象。
宋嘉木張開嘴巴,把她調皮的手指吮在了嘴里,牙齒輕輕地啃著。
這種濕潤溫軟包裹的體驗,讓云疏淺心跳都顫了顫,感覺色極了,但是又感覺十分美妙。
手指已經濕潤了,她收了回來,像是深海探測器完成任務收回的那只爪子,這只白皙瑩潤的小手又鉆到了被窩里去。
她把被窩的那道縫隙關上。
她把圓滿完成任務、并取回研究材料的這根手指含在了口中。
她的臉紅了。
變態變態!云疏淺你真變態!
采衣肯定也這樣做過,所以不算很變態吧?
云疏淺在被子里紅著臉,反正他也不知道她在被子里做了啥,她便又重新把這只手從被子里伸了出來,塞到了宋嘉木的嘴巴里。
這樣的話,宋嘉木就跟她一樣變態了,少女心安理得下來。
“你騙人,你的嘴巴根本就沒有腫。”
“真的腫了。”
“不想跟你說話,我要睡覺了。”
“你可不可以再親我一口?”
宋嘉木說,“剛剛我沒答應,這次我答應你,你可以從被子里出來,親我一口,我閉上眼睛不看。”
“我不會再親你的,你最好把這事忘了。”
“那我可不可以親你一口?”
“我不會讓你親的。”
云疏淺說完,被子外的動靜又消失了。
正當她好奇地想要掀開被子偷看的時候,動靜傳來。
宋嘉木蠕動著被子,往她的方向擠了擠,云疏淺就往墻那邊躲了躲。
他再擠,她再躲。
很快,她就被逼到墻角沒處再退了。
宋嘉木已經牢牢地擠了過來,云疏淺覺得自己像是夾在兩層面包里的小酥肉似的,他的手臂隔著被子摟了過來,輕輕地抱住了她。
這么一坨會動的被子,別提抱起來多舒服了。
“你、你干嘛?”
“你不親我,又不讓我親,那我就只好抱著你睡了。”
“我不要。”
“我又不像你那樣會強來,放心吧。”
他一說剛剛的事,云疏淺就心虛,怎么當時腦子就沒轉過彎兒,非要強吻他那一下呢。
她乖巧不動了。
宋嘉木伸出手,把她頭上的被子拉開,像揭新娘子的方蓋兒似的,少女嫩嫩的手指死死地揪著被子邊,不讓他揭開。
可力氣沒他大,他一只手抓著她的小手,另一只手把被子揭開了。
在被子里躲了許久的田螺姑娘終于是展露了真顏,頭發絲有些凌亂地散落在臉頰上,小臉紅撲撲的,一雙眼睛瞪得老大了,小嘴兒也撅起來,警惕地盯著伏在她上方的宋嘉木看。
宋嘉木低頭,把臉朝她貼近,她緊張起來,被子再次拉起,擋住了小嘴巴。
在近到不得不閉上眼睛的時候,云疏淺用力閉上了眼睛。
他的吻輕輕地落在她光潔的額頭上。
她松了口氣。
可他的聲音又在她耳邊一字一字響起——
“我遲早會糟蹋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