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老師你真的是……什么話都敢隨口就往外蹦的。
就這樣直接把狼給點了,真的不怕被刀??
陳昌言站在門口,靜靜地,沒有動。
夕陽已落,黃昏將盡,視野里半黑不黑。
人的視線,在這種白天與黑夜的交界線上,是最差的時候。
陳昌言的視力是在煉化天眼煞雕為本命神魂之后,強化過一次的,所以,他在這種光線下的視力,不受影響。
但他還是習慣開燈。
這個世界的電燈,實在是太方便了,不開白不開。
而謝枯硯的視野,似乎也完全不受黑暗的影響。
他進來的時候都沒有開燈,拎起游泳包,就準備出去的,只是,正好撞上了陳昌言,跟隨口聊天一樣……冒出了這么一句。
陳昌言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卻只是笑著說了聲:“呵,謝老師在說什么呢。”
之后,他坐回自己的位子上,收拾電腦和教案。
不少老師都忙完了體檢,要回來拿東西,準備回家……
然后,陳昌言就看到謝枯硯也不走了。
他拎著游泳包,到陳昌言旁邊,笑著說:“走,今天沒有晚自習,游泳去。”
“??”陳昌言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不是……
怎么又突然跳到游泳上了?
陳昌言的腦子里,還在因為謝枯硯的上一句話而飛速運轉。
他一直有一份暴露自己穿越者身份也無所謂的名單。
小墨,方季,桃子,李思倩……
但是,可以確定的是,這份名單里,并沒有謝枯硯的名字。
他在思考,如果謝枯硯真的抓到他了,他應該如何應對的問題……結果,人就突然說游泳的事兒了?
兩個人一起離開了辦公室。
謝枯硯走在他旁邊,一邊走,一邊問:“陳老師,我只有一個小小的地方沒看懂——你是怎么讓三班的那個小孩,突然制造出那么大的一個騷亂的?”
陳昌言保持沉默。
他沒有反駁什么“我不是穿越者”,或者是“你認錯人了”這種沒有意義的話,因為他不知道對方看出來了多少,有沒有實在證據。
只聽信息,戰術裝死。
“陳老師,獅子今天的這場體檢,是為了登記學校里潛藏的穿越者,這你肯定是知道的,不然,你也不會有今天的這波操作……”
“但是,如果沒有后面三班那個同學的小騷動,你沒有機會調換名冊。”
“他是你的伙伴嗎?為了掩護你,主動暴露?哦不,就算不掩護你,他在獅子搞出來的那個檢測儀下,也會暴露的……”
“所以,必死的局面,那個同學就想著,保下一個是一個?有這么英勇的嗎?”
陳昌言越聽心越沉。
謝老師這不是在試探他……是真的看到了自己做了什么事情,大部分還看懂了。
果然是一個薛定諤的體育老師。
只是,他為什么一點都沒學會“不懂裝懂”這項優良傳統呢?
沒看懂的地方,就這么直接地開口問出來真的合適嗎?
“但是,有一個地方說不通,如果三班的那個同學,準備犧牲自己……那早就應該出手了。”
“他不應該等到檢到他面前,才突然跑去搶獅子的檢測儀。”
謝枯硯一路走一路說……
其語氣之輕松,一點都不像是揪出了穿越者。
倒像是剛剛看完了一場諜戰片,離開電影院時,跟同事歡快地討論劇情。
“所以,必須還是跟你有關。三班同學的這個動手的時機,也肯定是你預設好的……他是為了掩護你,調換四班的學生名冊。”謝枯硯說了半天,還是沒想明白,轉向了陳昌言,“你們提前約好了嗎?”
沒有……陳昌言心里默默道。
他需要的,只是隨便什么時候的,一點點小騷動就可以了。
三班那位同學搞出這種大動靜,反而會留下多余的痕跡,并不是他想要的展開。
但陳昌言依舊一個問題都不回答。
他突然站定了。
謝枯硯看著他,笑了笑,說:“每個人都有不想提起的秘密,你如果覺得不想回答,可以不用說的……不用看在同事的面子上。”
呃,你并沒有那么大的面子……陳昌言只是看著兩人旁邊一片漆黑的游泳館,告知他一件事:“……到這,我不去了。”
“為什么?”謝枯硯問。
“我不會水。”陳昌言說。
“沒關系啊,就是在游泳池里游而已。”
陳昌言太陽穴又突了一下:“……在游泳池里游,就不需要會水了??”
謝枯硯一臉困惑:“在游泳池里游,為什么需要會水?!”
陳昌言一時間有點無言以對。
他突然發現是不是他想多了?
他是不是有點太高看這個語文老師了?
對方戳破他的穿越者身份,并沒有什么很特別的目的?
這個人,也許就是這樣直接了當的一個人?他不喜歡獅子,就連看大漠的眼神都是鄙視的,毫不做作。他看不懂陳昌言的操作,就直接問出來,也不拐彎抹角。
他在張老師的家里,看到老人家哭的傷心,就會跟著淚流滿面……
但備課備不完的時候,也會直接缺席張老師的追悼會,讓陳昌言幫他帶一束花過去就完事兒了。
所以,謝枯硯在跟他開啟聊天之前,并不會先考慮一下會不會爆預言家,會不會被刀的危險……
好像一下子就可以理解了。
陳昌言的嘴角抽了一下。
他這種人,還能活的好好的……大概率實力很強很強很強!
幸好……
他在被對方點破身份的那一瞬間,只是站在門口,并沒有一時沖動拔出狼刀……
“沒帶泳衣。”陳昌言淡淡地說。
“今天晚上場館又沒開,黑燈瞎火,你要什么泳衣,一次性的褲子我帶了有一包,游完再換。”謝枯硯不由分說拉他上臺階去。
陳昌言更無語了:“……場館沒開,那你去游什么游?”
啊呸,重說一遍——黑燈瞎火,就可以不用帶泳衣了嗎??
謝枯硯掏出一把鑰匙,在他眼前晃了晃。
“就是要場館沒開的時候啊,人少啊。”
陳昌言明明一肚子的吐槽,最后卻不知道怎么變成了一句:“有道理。”
他也懶得問謝老師這是哪里順來的鑰匙了。
既然人家能有那個眼力,看的出自己今天調換了四班學生名冊……隨便順來一把鑰匙,應該問題不大。
他們博學中學的游泳館,門口只有一道大鐵鏈子。
稍微瘦一點的高中女生,拉開大鐵鏈子,從兩扇玻璃門中間,都可以鉆進去。
但陳昌言就算想游,也沒法游。
他身上的傷,現在還不能見水,也不能支持游泳這樣的全身協調性的運動。
所以,他只能……
進去。
然后,坐在沒有燈光的游泳館里,看著謝枯硯從跳臺上一躍而下……
濺起的水花,像是體育老師無處安放的青春。
陳昌言嘴角繼續抽搐。
這跟他以前想象中的,被點破身份之后的展開……不大一樣。
“如果,你懷疑我是穿越者,你為什么沒去跟大漠說?”陳昌言看著他游完兩圈,腦子里也過了兩圈話術,才開口問道。
“大漠?哦,今天不停地想拉我加入獅心行動組的那個干員嗎?”謝枯硯甩了甩頭發上的水,一臉奇怪,“我有什么立場,去跟他報告誰是穿越者??”
“那,謝老師,你到底是一個什么立場?”陳昌言問。
這個問題很重要。
比謝枯硯為什么似乎很信任他的問題更重要,比謝枯硯到底有多強的問題更重要,也比謝枯硯為什么看不起獅子的問題更重要。
立場。
這決定了陳昌言今天跟謝枯硯的這場黑暗中的對話,應該怎么展開。
以及,應該到哪個話題打住、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