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師叔，趙群師兄這次，連十塊錢的卦金都沒給啊……”
方圓小道士趴在桌子上，有氣無力地向顧長生抱怨。
烏雞哥在一旁長嘆一口氣，臉上滿是與年齡不符的滄桑憔悴。
聽到小道士的話，顧長生一時語塞。
趙群兩次來找自己算卦，兩次差點把命丟了，顧長生實在是不好意思開口……
揉了揉緊蹙的眉頭，顧長生說出來的話連自己都不太信。
“沒關系，明天繼續，會好起來的。”
說完，顧長生站起身來，頭也不回地向著自己屋子走去。
看著他的背影，方圓小道士和烏雞哥不約而同地搖了搖頭，開始動手收拾桌椅。
走在回自己屋子的路上，顧長生手機響起，是頑癡道人讓他過去一趟。
沒有多想，顧長生調轉方向，不多時就到了老天師屋外。
輕輕叩門，里面傳來頑癡道人的聲音：“進來吧。”
顧長生推門而入，發現除了老道士，凌霄子也在。
正一觀老天師和現任掌教并排而坐，他們面前放著一冊竹簡。
兩人以指代筆，不斷在桌子上寫寫畫畫，時不時還爭論兩句。
見他進來了，頑癡道人招了招手示意他走近一點。
顧長生靠近，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桌子上的那冊竹簡。
發現他的目光，凌霄子開口：“這是林云帶回來的那冊竹簡，但是里面有不少東西有些古怪，師弟你來看看。”
顧長生眉頭一挑，覺得很是稀奇。
他們兩個一個渡劫圓滿，一個化神圓滿，有什么功法是需要自己這個金丹中期來解決的么……
湊過去一看，《大衍陣》幾個大字出現在顧長生眼中。
“這是一套陣法，一共有四十九個小陣，組合在一起之后，會變成一整個巨型陣法。”凌霄子在一旁介紹道。
頑癡道人臉上滿是笑意，樂呵呵地補充：“大衍陣失傳已有數百年，長生你果然福緣深厚啊。”
顧長生回想起張林云的慘狀，微微有些心虛。
沒有回答老道士的話，他繼續向下看去。
然后臉色微微古怪了起來。
竹簡上的古文有些晦澀難懂，顧長生逐字精讀，等弄明白上面的意思后，眉頭皺了起來。
“大衍陣之甲一小陣：此陣需三名修士協作完成，穩固是此陣法重中之重。”
“問：這三名修士的靈氣覆蓋的圖案，應該是哪種圖形？”
“大衍陣之甲二小陣：此陣需雞牛心血做引，精準的血液數量是此陣法重中之重。已知雞牛共三十五頭，九十四足。”
“問：雞和牛的數量各是多少？”
“大衍陣之甲三小陣：此陣需將靈氣溶于水中做為陣眼，完美的靈氣濃度比例是此陣法重中之重。已知……”
顧長生粗略掃了一眼，四十九個小陣，竟然出了四十九道題目……
確定了，是安安看一眼一秒就會睡著的書籍！
合上竹簡，顧長生看向頑癡道人，輕聲問道：“編寫《九章算術》那個張倉，也是咱們龍虎山的么？”
老天師沒聽懂他的意思，一頭霧水。
顧長生搖了搖頭，也沒多解釋：“您叫我過來是有什么事情么。”
頑癡道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臉上滿是欣賞。
“我聽說你最近都在用大衍術給人算命，想看看你修到什么程度了。”老天師雙手握拳向前平伸，“來，猜猜哪只手里有東西。”
顧長生覺得眼前的一幕莫名熟悉……
他運轉大衍術，向著頑癡道人雙拳看去。
良久，顧長生擦去額頭上的汗，長松了一口氣。
老天師應該是有意遮掩，他拼盡全力才勉強感應到答案。
“兩只手里什么都沒有。”
聽到他的回答，頑癡道人眼中滿是笑意：“不錯，你的大衍術算是小成了。”
頓了頓，老道士繼續說道：“明天下午過來一趟，開始修行雷法吧。”
顧長生聞言一喜，笑著點了點頭，很是鄭重地對著頑癡道人做了個道揖，拖著疲憊的身子離開了。
看著他的背影，凌霄子有些疑惑地出聲詢問：“師父，小師弟的大衍術應該再修行一段時間吧？是不是有點著急了。”
“凌霄，你有沒有發現，長生卜卦，算出來的都是吉卦。”頑癡道人輕輕敲擊桌子，開口問道。
凌霄子仔細回憶，張林云身負重傷，但是找到了《大衍陣術》，為正一觀立下大功。以后會得到重點培養。
趙群先是渡劫失敗境界跌落，得到重修機會之后又被顧長生發現劍道天賦。并且趙群心志堅毅，不出意外的話，今后修行會一帆風順，有所作為。
這么看來，顧長生卜卦，還真的都是吉卦。
想到這里，凌霄子點了點頭。
“慧極天妒，只有吉卦，天道不容的。”
頑癡道人拿起一杯茶抿了一口，繼續開口。
“而且，就這幾天功夫，長生已經把兩個弟子差點算死了，正一觀雖然弟子多，但也不能這么造啊。”
凌霄子無言以對。
第二天上午，顧長生習慣性地早早起床，去食堂吃了點東西。
晃晃悠悠地逛到扇閣門口，他發現自己的桌椅已經被擺好了。
顧長生走過去，大搖大擺地坐了下來。
看著眼前烏壓壓的人群，他抬高嗓門，大聲說道：“這是最后一卦，今天之后我就不在算卦了。”
圍觀的正一修士們一片嘩然。
“小師叔是不是覺得良心不安了啊？”
“應該吧，這兩天小師叔黑卦的名聲都傳出去了，畢竟還是要面子的吧。”
顧長生聽著人群中的竊竊私語，感覺很是委屈。
這時，一個聲音從后面傳來。
“借過，麻煩讓一下。”
很快，一個身上打著繃帶的人出現在顧長生眼前。
“趙群師兄，你又來算卦啊……”方圓小道士眼中滿是佩服，呆呆地出聲說道。
趙群慌忙擺了擺手：“不是不是，昨天直接昏過去了，卦金還沒給，今天送過來而已。”
說罷，趙群在桌子上放下錢，和顧長生彎腰行禮轉身離去。
一邊走，他還一邊和周圍的人說話：“小師叔算卦真的很準，你們不要誤會他。”
可惜，趙群滿身的繃帶讓他的話，沒有一點說服力。
目送趙群遠去，顧長生收回目光，環視四周。
“沒人的話就收攤了。”他囑咐方圓，直接起身開始收拾東西。
“小師叔等一下！”
一個清脆的聲音傳來，顧長生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聞聲望去，阿檸拽著一個白衣男子正往這邊走來。
兩人一路扭打，過了好半天才終于到了算命攤前。
看著一臉不情愿的李玄安，顧長生強忍笑意看向阿檸，溫聲問道：“是想算卦么？”
“嗯！”阿檸重重地點了點頭。
她看了一眼四周的人群，面色有些微紅，壓低嗓音湊近說道：“我想算姻緣。”
顧長生眉頭一挑，眼中帶著一絲玩味看向李玄安。
李玄安臉色有些不正常了起來，皺起眉頭微微側過了臉。
看他并沒有出聲拒絕，顧長生大感稀奇，很是欣慰地看了一眼阿檸。
小姑娘可以啊！看這個樣子，關系大有進展啊。
想起張林云和趙群的慘狀，顧長生臉色一僵。
他也壓低了嗓門，低聲說道：“阿檸，小師叔和你實話實說，我算卦很準，占出來的也多是吉卦。”
頓了頓，他繼續說道：“可問題是，這些吉卦在實現過程中，總會莫名其妙出一點偏差，能要人半條命那種……”
出乎顧長生的意料，阿檸表情很是淡然。
“我早聽說過了的，小師叔不用擔心，算算就好了。”
說罷，阿檸轉頭看向李玄安，皺著眉頭出聲發問：“你害怕嘛？”
李玄安眉頭一挑，瞬間氣勢就上來了。
“大丈夫何懼之有？顧長生你盡管算！”
聽到這熟悉的句式，顧長生眉頭一挑，也沒多說什么。
他閉上雙眼，周身靈氣瘋狂震蕩。
阿檸不敢出聲，眼睛死死地盯著顧長生，剛剛還云淡風輕的臉上滿是緊張。
她不自覺地抓緊了身旁人的衣袖。
袖子被抓住，又感受到阿檸的緊張，李玄安輕哼一聲。
“修行中人要堅毅果敢，如此小女兒作態，難成大氣！”
不過，他卻稍稍向著阿檸靠近了一點，也沒有掙開阿檸抓著衣袖的手。
片刻過后，李玄安索性閉上雙眼假寐。
可他的呼吸卻微微有些急促，仿佛也沒有表現出來得那般平靜。
良久，場中靈氣慢慢平息，顧長生周身靈氣也停止了運轉。
李玄安眼睛馬上睜開，看向了顧長生。
注意到他這個小動作，阿檸緊張的臉上出現一絲笑意。
可是見顧長生半天不說話，阿檸的心又提了起來。
半晌，李玄安有些受不了詭異的氛圍，皺著眉頭打破了沉默。
“顧長生，你不說話是啞巴了么？”
顧長生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沒必要和個傻子斤斤計較。
然后臉上帶著笑容看著李玄安。
“以后就不要直呼我的名字了，要跟著阿檸叫‘小師叔’。知道了么？”
聽到顧長生的話，李玄安竟然沒有出言懟回去，而是面無表情地站起身來，冷哼了一聲之后掉頭就走。
阿檸初時還沒聽懂顧長生的話，等反應過來之后，臉上綻放出璀璨的笑容。
她脆生生地對著顧長生道謝，然后起身向著已經走遠的李玄安追去。
看著阿檸和李玄安打鬧的背影，顧長生很是滿意地點了點頭。
“錢……”
一聲傷心欲絕的呻吟從耳邊傳來。
顧長生轉頭看去，發現烏雞哥無力地伸出手，向著阿檸走遠的方向無力地抓著空氣，仿佛是想把逃走的卦金和謝禮抓回來。
有些好笑地拍了拍烏雞哥的肩膀，顧長生出聲說道：“今天再算一卦好了。”
“小師叔今天要算兩卦么？”
本來已經準備收攤的方圓眼睛一亮，有些驚喜地出聲問道。
感受著體內基本沒有消耗的靈氣，顧長生笑著點了點頭。
剛剛，他只是做做樣子而已。
顧長生有種預感，如果他卜卦的話，算出來的結果應該是好的。
可問題是：如果兩個人一生坎坷，心意不通，直到生命最后一刻才敞開心扉，那算不算一個好的結局呢？
顧長生不知道，所以他剛剛運轉大衍術，算的不是兩人姻緣如何，而是中午會吃什么飯。
算出來的結果是咖喱牛肉飯，體內靈氣也并沒有消耗多少。
情愛之事不同于其他，過程和結果同樣重要，甚至有的時候過程更加重要。
心動，曖昧，甜蜜，乃至戀愛的酸臭味，這些都無比珍貴。
從思緒中回過神來，顧長生目光環視一圈，發現還是沒人來算卦。
他也沒怎么在意，心血來潮，顧長生看向烏雞哥和方圓，出聲問道：“你們兩個有什么想算的么。”
兩人瘋狂搖頭。
“別搖了，再搖腦袋要掉下來了！”
顧長生沒好氣地訓斥一聲，起身感慨著這些人的不識貨，向著食堂走去。
看了眼時間，雖然還不到十二點，但午飯應該是已經做好了的。
去的路上，顧長生掏出手機，給宋清歡打了個視頻電話過去。
片刻，宋清歡的臉出現在屏幕中。
“稍微等會兒哦，安安要請小朋友來家里做客，我先把最后一個菜做好。”
說罷，宋清歡應該是把手機放在了窗臺上，自己繼續做飯。
看著手機里有些忙碌的身影，顧長生眼神溫柔了下來。
直到他到了食堂，打好飯菜坐到角落之后，宋清歡才忙完，有時間和他聊天。
宋清歡也沒問他打電話過來是要干什么。
她伸出玉手，將垂落到眼前的幾縷發絲攏到耳后，眼中滿是歡喜地給顧長生介紹她準備的菜式。
“安安說今天有四個同學來，我做了不少甜品，小朋友應該都喜歡的。”
顧長生眼睛一瞇，很是敏銳地出聲詢問：“有男同學么？”
“都是小姑娘，不用擔心的。”宋清歡當然知道他在想什么，笑著打消了顧長生的顧慮。
顧長生有些不好意思，主動扯開了話題：“誒，你這件衣服我怎么沒見過啊？是剛買的。”
“昨天和師姐出去逛街買的，怎么樣，好看吧！”
“好看好看，你穿什么都好看。”
兩人隨口互道家長里短，雖然相隔千里，卻難阻默契和愛意。
